不该被轻视的历史遗迹：万佛堂石窟

老接

在辽西的一个比较贫 困县里，在一条河边有一 个北魏时期凿建的与云冈 和龙门石窟具有同等历史 文化价值的佛教石窟，那 就是万佛堂石窟。我国有 “三大石窟”、“四大石窟” 之说，无论哪种说法，都 没有万佛堂的份儿，并且 好多人不清楚它和它的历 史地位、特色。我亲临现 场浏览，为它感动，为它 叹息，也要为它宣扬。 ——题记 　　您也许没有留意过，山西大同云冈石窟、河南洛阳龙门石窟，都是北魏时期昙曜法师主持修建的；您也许并不知道，昙曜法师还主持修建了第三处石窟，它就是辽宁省锦州市义县的万佛堂！ 已有1500余年历史的万佛堂石窟，当年有大小佛像一万三千尊。现存大小不等的洞窟16个，造像430余躯，也是我国东北地区年代最久、规模最大的石窟群。规模较同时期的龙门、云冈石窟而不及，旅游级别也只有AAA较之逊色，但就历史和文化价值而言，万佛堂石窟这个石头上凿岀的千年传奇，丝毫不逊于它们。 　　石窟可分为东、西二区，西区有9窟，东区有7窟。西区是平东将军、营州刺史元景为孝文帝祛病祈福而凿建，9窟分为上下两层，上层3窟、下层6窟。其中第五窟内刻有北魏太和二十三年（499年）元景的造窟题记，题记宽约1米，上方雕有小千佛，千佛上有屋形龛楣，题记文字书法精美，清末著名学者、维新运动志士康有为称赞它为“元魏诸碑之极品”。在西区的各窟中，以第1窟为最大，也是唯一一个有中心柱窑的石窟，其时代也较早，但是窟中的造像都已经风化，又经过后世的改动，其原貌已不可窥见。进入，门刻有“佛光普照”四个大字，窟内平方形，高约5米，每边长约米，中央的方形石柱，上连窟顶，方形石柱四面布满精细的雕刻，尖拱上的佛像，供奉人像和上层佛合内的佛像，待者及弧形华幔，化生童子，窟顶的飞天，门内窟壁的千佛式座佛，都是典型的北魏中期造像，刀法劲健，形象生动。6窟规模也较大，窟的前部已经塌毁，尚保存有后壁的交脚弥勒坐像，雕像低眉微笑，头发呈水波状，左右侍立有弟子。西区各窟的窟壁和窟顶还残存有一些浮雕的小佛像、佛教故事以及莲花、飞天等图案，造型飘逸，线条优美。 　　东区是北魏景明三年（公元502年）慰喻契丹使员外散骑常侍韩贞等74人开凿的私窟，意为黎民百姓祈福。石窟佛像大者丈余、小者不过盈寸，整个造像群布局严谨，内容丰富，镌刻精巧，形象生动，栩栩如生。东区的各窟保存状况比较差，残损程度比较严重，仅第六窟后壁大龛中的释迦牟尼坐像还能看出其原貌，所存石刻造像甚少。另外，老母洞、观音洞、文殊菩萨洞和一尊金佛的弥勒洞、八十八佛等在大凌河边熠熠生辉，散发着千余年来的历史韵味和佛光风采。 　　石窟阵容庞大，窟像纷杂，不能全部一一展示，只选取我印象深刻者简述如下，以期世人一窥其貌，了解我们国家博大的历史文化。 进入悬崖造像区，第一眼看见的是元景将军塑像。拓跋氏元景当时是营州刺史，是万佛堂石窟开拓者、西区石窟开凿者，也是石碑的高超书法艺术家。当代人为纪念他的功迹，在山崖下为他塑像一尊。只见将军端坐石上，眼前安放香炉一座。 一件事情开拓者需要过人的创造力、想象力和勇气，理应受到人们的尊重，受到子孙的纪念。元景有幸，被后人铭记，且有墨迹留存下来，让我们尽情想象他本人的风采。在人类漫长的岁月中，在中国漫长的岁月中，有多少发明创造者被埋没、被遗忘啊！我站在元景像前，想象着无数没有留下姓名的先驱们，默默地淹没于历史烟云中，而他们创造的文明仍在照耀着天地、照耀着我们，心中有了一股酸楚，也有了一份骄傲。 　　西区岩壁上一尊笑佛，迎接着游客。这是万佛堂造像中的精品，佛像笑容平和自然，被佛学家和雕刻专家誉为“东方的蒙娜丽莎”。据史料记载，此像是仿照孝文帝的模样雕出的，具有极高的艺术价值和观赏价值。 俗话说，笑一笑十年少。笑，生活的调剂佐料，笑着的生活才无愧于人生、无愧于自己。佛的笑容是要告诉我们，要心胸旷达，寡欲无畏，笑对人生。 　　千手千眼观世音：最为显眼的是一尊“千手千眼观音”佛像，为明清时匠人所塑，此佛泥塑金身，坐于宝座之上，有46只手从周身向外伸展，每只手上有一只眼睛，闪烁发光，至于手镶千眼，取的是手眼合一之意，教化人们要象菩萨一样，做事切莫眼高手低，要手眼并举，也算是古代的人在借佛教文化以警世人。 　　我在第五窟徘徊良久，这里南侧的窟壁上刻有北魏太和二十三年（499年）营州刺史元景为孝文帝祛病祈福的造窟题记《平东将军营州刺史元景造像碑》，文词雅驯，用笔活泼自然，受到康有为、梁启超和当代书家推崇。碑文现仅存上半部分304字，从斑驳的文字中，可窥见北魏政治、经济、宗教、人物、地理及文化艺术方面的历史信息，是难得的史料。在第六窟南侧壁上，有景明三年（502年）“慰喻契丹使”韩贞等人的造窟题记《景明三年韩贞造像铭》，是关于契丹民族早期状况的重要史料，也是了解万佛堂石窟营造史的重要实物资料。两处已残缺的石刻弥补和提升了云冈和龙门石窟的历史文化价值。 东晋至南朝的齐梁之际，正是我国汉字字体由隶书变为正书、正书又逐步推广到普遍应用的时期。北魏自孝文帝迁都洛阳后，推行鲜卑汉化，大力吸收南方文化，书法艺术迅速提高，特别是以魏碑为载体的楷书艺术，成为历代习书者临摹的蓝本，为我国汉字书法艺术奠定了基础。都说言为心声，其实也可说书为心声。一个人的书写，反映了这个人的思想感情、脾气秉性等内心世界；一个时期的书写也是这个时期人们精神生活的写照。从石刻斑驳的字迹中，我冥想当时人们对佛、对自己、对世界的诉求和期盼，心里是说不出的舒坦。 　　位于西区第六窟内的交脚弥勒也让人眼前一亮。这座高3.5米的弥勒佛像细眉长眼、高鼻薄唇，因其叉脚端坐，故称。虽已严重风化，但历经一千五百年的风风雨雨，仍不难看出佛祖慈悲旷达的出世神态，可谓价值昂贵的造像精品。 当代信仰佛教的人对佛多有误解。有人认为信佛就是做善事行慈悲，有的侧重顶礼膜拜、敬神敬天。固然佛教中有这些因素，但不是重点。重点是遵循佛的教导，不断修行自己以达清心寡欲。从佛的神态中就能领悟到无欲无求无我该是多么旷达自由啊！我们做不到佛那样的彻底，但在这物欲横流的世界中，尽可能地约束自己，向内心求安宁，还是能在一定程度上改善自己，活得从容、自在，获得真正快乐。 　　行进中我们见一座石塔树立坡上，称万佛堂塔，塔不高大，全部由石块砌就，粗窥塔如宝瓶，实是覆钵式塔的变体。 塔建于明代，是明成化十年（公元1474年）左军都督府都督佥事骠骑将军王锴为其母吴氏祝寿而建。王锴与祖父王唤、父亲王祥爷们儿三代均是明代辽东边疆地区重要将领，战功显赫。为母亲祝寿修塔，是孝增其母亲的福德。 孝敬父母是传统美德，连含辛茹苦养育自己的父母都不去感恩的人，在社会上对其它人能否有一丝一毫的善意，不问已知。在那个时代用这种方法来表达也无可厚非，在当代普通百姓就是在生活上好好照顾父母，在情感上保持顺畅的沟通就好。哎，时代的潮流让父母老了生活越来越难了！ 　　在万佛堂塔侧，有一小小的悬崖，崖上有一古菩提树，树根吸纳千年佛缘，终年滴水不止，落地成井渊。 这样，万佛堂石窟寺的山崖下有一口古井，其水清冽爽口，被尊称为“菩提圣水”。古时有尚氏酿酒为业，坊称“圣得丰”。其后人经寺内高僧指点，配以古井圣水酿酒。其酒遂以其清气醍醐、入口净爽、酒体醇厚、悠香绵长而名扬四方，终为朝廷贡酒。 相传在唐太宗李世民西征高句丽,品此酒，知其井，尝其水，称之奇，于是李世民下旨重修此井，“唐王井”因此得名，此贡酒随即得名“唐王井酒”。直至清末，因时事变故，此酒秘方雪藏。 自然现象与佛缘和历史名人三者相联合，演绎出方便人们生活的实用价值和使人惊叹的艺术效果，把中国传统的圆融观念淋漓尽致体现出来，也散发出浓郁的梵门韵味。这样完美的机缘发生在这样一个普通的山坡上，在叹为观止的同时，我们还应该深思些什么呢？ 　　东区文殊菩萨洞后，有一窟内壁上凿有排列成阵的石佛，称为“八十八佛”。整体红彩画面，光彩照人。佛像不过盈寸，神态各异。布局严谨，相映成趣。雕刻精细形象生动，配以飞天藻井，更显北魏时期技艺。 《华严经》认为，“一切众生，皆具如来智慧德相，只因妄想执着，而不征得。”在佛看来，佛并不神秘，并不是高不可攀，只要努力去做人人可成。岩壁上的众生相千姿百态，但他们的本性是一样的，整齐划一地排列在一起，其未来的道路也是严整的。儒家也有“人皆可以为尧舜”的观念，这种“人人皆可”如何如何的思想，鼓舞着我们向着尽善尽美的方向迈步，争取加入到整齐划一的阵容中，实在不行就是接近点也好啊！ 　　在悬崖顶上，有一小片塔林。十几个小石塔以亚字叠涩法雕成，呈瓶状，大部分类似北海公园的白塔。这些石塔为僧尼圆寂后的埋葬之处，其中最前边的万佛堂设计者昙曜法师的圆寂舍利塔最为著名和显眼。 宗教文化的发展和流传，离不开其人士的天长地久孜孜以求，他们的信仰故事打动人心，其离世后人们用宗教的习俗纪念之，理所当然。这里的青山有缘，那主持、设计几个著名石窟的昙曜法师也长眠在这里，他与石窟、与历史、与东北大地永久地融为一体。 也许是周围葱绿的草木托衬的，也许是因历史祥云和佛光的笼罩，也许是缘于法师们灵魂的沉静安宁，这里毫无阴郁之气，同整个石窟一样，显得无比安详和温暖。我徜徉其间，没有丝毫惊悚。 　　关羽雕像：在石窟中部，屹立着一尊巨大的关羽雕像，手提大刀，双眼微闭，同往常不同是面容平和。 关羽是汉末真实的历史人物，他一方面武艺高超、勇猛，战功卓著，另一方面忠义人格为人称道。大概从唐宋起，为表彰、缅怀其武功，开始被作为战神祭祀，后其品性被演绎成人间典型，故其道德为道教推崇，被道教奉为“关圣帝君”，在各地单独设庙祭奠，于是关帝庙遍布全国。由于晋商把关羽作为保护神，关羽在民间还有财神的含义。佛教传入中国后，经汉化，同样推崇关羽这样的道德标杆，被奉为“迦蓝菩萨”，在寺庙中设迦蓝殿供奉他，所以，在这佛教圣地人们塑一关公像，以高大身躯、平和的表情体现佛门意味。 作为历史人物、作为人们心目中的偶像，关羽的形象从在外到内在都臻于完美。外在，驰骋疆场建功立业；内心，执着律己、忠义两全。历史上，真正做到兼济天下又独善其身的又有几人？真正做到被儒释道都认同都推崇的又有几人？其实，标杆越高、楷模越是完美，就越是让人感觉难以企及，榜样的作用就会仅仅停留在观念层面，难以化成行为。而且，没有缺点、没有脆弱的人该是多么地可怕！你看，那崖侧高大的塑像不是有些不接地气么？ 　　自东汉时期佛教传入以来，历时近两千年，摩崖石窟造像是我国古代雕塑艺术一个极其重要的表现。西起边陲的新疆克孜尔石窟，至甘肃河西走廊上的敦煌莫高窟，再至中原河南洛阳的龙门石窟、北面山西的大同云冈石窟，几乎在黄河流域以北的所有省份都有佛教石窟的存在，而且主要集中在黄河流域。 在东北三省，能上得了我国石窟殿堂的，只有一座，就是这个锦州义县万佛堂石窟。万佛堂石窟为我国所有石窟中，最东最北者，为我国佛教石窟艺术在北疆的一朵奇葩。万佛堂石窟背有福山相偎，前有凌水缠绵，山脚荷塘怀抱，绿柳成荫，河岸林涛树海，花草丰盈，滩涂牛羊点缀，闲情逸意。我站在远眺亭上极目远望，见群山起伏田野广袤，粱谷飘香，城郭剪影村落炊烟，一派祥和。更有那眼前滔滔的大凌河东去，吟唱着千年不厌的金曲欢歌。心中似乎翻滚着千余年的烟云，为万佛堂在这熙熙攘攘的世道中被忽略的寂寞而遗憾。 　　附：《景明三年韩贞造像铭》释文 夫至道无名故显名以丙真　玄家难辩假文象以明墂　是以如来显相以济万类　大雄隋方而拔群溺　以石更陶冥造品物咸享者也　斯实三乘之典　发九圣之慈光　自此刊石荆山　广镌真容　将来供奉奚嗜恒以瞻恤　于是承前　沃黎戊军主吕安辰　队主刘都都　刘初勿丹　张惠初　刘胡提等七十四人邀约往来府邸三途觊一豪之善　有所因感故于带方之右　沃连之西　建造私窟弥足以晖圣容　且表微尘之心耳　愿张如来之因果　上钟景明　上及昆虫　此诚心无二　聊记年月也　玄枢至妙　太虚微文　假身以省世悟泉沦灭空王罗象　法敷真传　以济苍生 集为沵大魏景明三年五月九日造 慰喻奚丹使员外散骑常侍昌黎韩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