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自从人类走出洞穴,开始建造居住的房舍,在墙上挖个洞采光通风,便随之产生了窗户。小时候回胶东农村老家曾见过纸糊在木框的窗子,纸窗透光不透影朦朦胧胧。这样的窗子的历史有几千年了,陪伴着我们的祖先一代代繁衍生息。记忆中的窗户是变幻多彩的,它伴随着我的成长历程,留下了难以磨灭的印记。</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过去住在堤口铁路宿舍最南面的九号楼,是上世纪五十年代盖的红砖尖顶的三层楼房。我家住二楼有南北两间居室和厨房卫生间。窗户是木制的分上下两部分。下面是两扇对开的大窗,每扇窗被窗棂分割为纵向四小块玻璃。上面是两扇对开的小窗户。外侧窗台很宽,可以放花盆,厨房窗台放了腌咸菜的坛子。</span></p> <p class="ql-block">2019年拆除的堤口铁路宿舍9号楼</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北屋的窗子玻璃上冬天结冰花。白花花一片遮蔽了透明的玻璃。早晨一起床先欣赏千姿百态的冰花,然后我们小孩子们在冰上画画玩。小手冻的冰凉却乐此不疲。玩着玩着冰慢慢地融化了,玻璃下端的冰比较厚,变成了半透明的像连绵的冰山的样子。水滴顺着窗往下流,沿着窗框的缝隙流向窗外,在外面窗台上结了厚厚的冰。</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南屋冬天的窗子却是另一番景象。阳光斜照进屋里,辐射了近半个房间。坐在床上晒太阳暖洋洋地昏昏欲睡。照在地上变成了长长的田地,窗棂把阳光分割成一块块的方块地陇。小孩子们在上面玩起了跳房的游戏。当时还没有挂窗帘的习惯,晚上熄灯睡觉,我仰望着天花板上移动变幻的汽车灯光,枕着汽车驶过的声音进入梦乡。</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窗外的世界更精彩。我们住的九号楼南面紧临堤口路,趴在朝南的窗子上看风景,是我幼年时的一大乐趣。堤口路上车来人往,吸引了我好奇的目光。冬天下雪路滑,看到有行人滑倒让我乐不可支。马路边和楼后面有两排高大的杨树,绿色的枝叶辉映在窗子上。清晨麻雀在树上喳喳欢叫把我从睡梦中唤醒,夏天知了的鸣叫声充盈了窗户不胜其扰。</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我家南边儿的窗户正对着堤口路公交汽车站。铁路局的职工交通车天天在这接送职工上下班。交通车是像解放牌卡车一样的大鼻子车头,只有前面一个门上下。每天能看到一个瘦高个子的大伯,总是早上最后一个上车,傍晚回来最先一个下车,而且总是站立在车门前。听说这个人就是大名鼎鼎的铁道游击队的长枪队队长申茂的原型,真名叫孙茂生。那时《铁道游击队》的故事家喻户晓。在我幼小的心灵中对这位抗日英雄萌生了几分敬意。他乘车为什么老是站着呢?我当时想可能是铁道游击队扒火车养成的习惯吧。后来不见了他的身影,听邻居说他家搬到了白马山铁路宿舍。原因是铁道游击队当年曾经护送刘少奇过铁路封锁线而受到了牵连。几年后为他平反落实政策,又搬回了堤口铁路宿舍原来的住房。</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1964年我七岁上学了。我家楼北面就是铁三小的南教学楼。当时学校还没有围墙。我住的单元门洞正冲着上学的一年级二班的教室窗户。我经常走捷径爬窗户进出教室,曾经被老师批评过,但是不长记性屡屡重犯。后来搞起了运动老师不管了,窗户就成了我上学的自由通道。当然不只我一个人这样,不少同学都爬窗户上学,都是些调皮的熊孩子。</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运动中在济南七中当校长的姨夫成了走资派,受到批斗和殴打,一条腿被打断了。姨夫躲到我们家避难,晚上和我睡在一张靠窗子的床上,我在里头挨着窗户睡。在睡梦中我被姨夫叫醒,这时天才刚蒙蒙亮。见他坐起身来,神色紧张地对我说:“快看看外面是什么动静?”我起身趴到窗台上伸头张望,看见堤口庄的农民在污水井淘粪,是装粪的铁桶碰撞出的声音。姨夫长长地吁了一口气说:“我以为是贴标语的追到这里来了呢”,那时刷大标语都是用铁桶盛浆糊。不久之前我去住在七中的姨夫家,路上过了解放桥在马路两侧的围墙上,便看到了打倒姨夫的大标语,姨夫的名字被倒贴着还打了红叉。姨夫住在我们家心神不定如惊弓之鸟,他怕连累我们家,便逃回了胶东老家躲避。姨夫是老革命,抗日战争参加八路军,家乡的亲人把他保护了起来。</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上中学时我们十班在一楼东头的教室。一天我们正在上课,突然砰的一声从窗外面飞进一块石头,砸破的玻璃碎片飞溅一地。一位女生被玻璃扎破了额头,差一点险些扎伤眼睛。女同学血流满面吓哭了。教室里一片骚乱,同学们受到了惊吓,心惊胆颤无法安心上课。</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这个教学楼的窗户都是双层的,既保温又隔音。那时被砸的几乎没有完整的窗子。为了御寒钉了一些木板,影响采光又贴了些塑料布。原本好端端的窗户,变得满目疮痍。同学们都不敢坐在靠窗户的位置,整天提心吊胆,担心随时飞来的横祸。在这样的教学环境下,怎能够安心学习呢?</span></p> <p class="ql-block">七十年代我在我们家的窗口留影</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1975年我们中学毕业。临近毕业的时候发展最后一批团员。积极要求入团的同学很多,但是团委下达的名额有限。我担任团支部书记成为了矛盾的焦点,无意中得罪了不少同学。一天晚上我家的窗子玻璃被人砸了。虽然没有伤到人,却让家人受到惊吓,玻璃碎屑飞溅到了床上。我心中有数,气愤至极,但是考虑于事无补,没有在学校声张此事。就在不愉快的心情下毕业了。</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对窗户我还闹过一个小笑话。转眼到了本世纪初,我有一次出国的机会,来到了德国住进一家旅馆。打开房门感觉室内空气不新鲜,我便去开窗子通风。我拧动窗子的把手,窗子向内倾斜把我吓了一跳,以为是窗子坏了呢。几经摆弄才明白这是窗子的设置,这样可以避免风直吹向人,还不怕下雨。我不由得赞叹德国人的设计制造水平。后来国内也逐渐多了起来这种叫内旋内倒的窗户。现在窗户的制作工艺越来越先进了。从钢制的到塑钢的,从普通铝材到断桥铝的,从普通单层玻璃到钢化真空双层玻璃。窗子不断更新换代,保温隔音的效果越来越好。随着科技的发展,窗户的使用功能越来越人性化了。</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有关窗子的记忆五味杂陈。回首往事却有一种历史沧桑感。透过窗户体味世态炎凉,感受时代的变迁。窗子为人们的生活增光添彩,折射出时代发展的脚步,愿我们的生活越来越美好。</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透过窗影观世间万象,这又何尝不是心灵之窗呢?</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span></p> <p class="ql-block"> (以上图片部分来自网络)</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总在心内生美好,世间悲欣透窗来 </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评</b><span style="font-size:22px;">王明飞先生纪实散文《窗影印记》</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程小源</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古今中外,各类艺术体裁关于窗户的叙事难以胜数,更多地是通过“看”这一窗户的实体功能引发出眼睛——心灵的意象。王明飞先生的纪实散文《窗影印记》却新意叠出,别开生面,在其文本表达中,窗户不仅是见世面的“心灵之窗”,而且赋予了窗户传达外界声动、穿越走动的功能。 童年的乐趣和好奇,少年课堂的惊悚和焦虑,长大后本土与域外物质文明的比较,均通过窗户本身又借助窗户叙述表达,窗户便成为情节发展的纽带和动力。通过窗户,人间烟火,喜怒哀乐,美好企盼尽出!作者极写窗户的结构特点和窗户因季节变化的特性,是因为“记忆中的窗户是变幻多彩的,它伴随着我的成长历程,留下了难以磨灭的印记。”幼年时因为这窗户给我带来了新奇感,生发出“景在目前”的美好想象。从小孩子在冬天的玻璃窗上画画到“玻璃下端的冰比较厚,变成了半透明得像连绵的冰山的样子。” 朝阳房间的玻璃窗则是另一番景象,这几景象是和着人的心理活动,按照时序展开的:“阳光斜照进屋里,辐射了近半个房间。坐在床上晒太阳暖洋洋地昏昏欲睡。照在地上变成了长长的田地,窗棂把阳光分割成一块块的方块地陇。小孩子们在上面玩起了跳房的游戏。当时还没有挂窗帘的习惯,晚上熄灯睡觉,我仰望着天花板上移动变幻的汽车灯光,枕着汽车驶过的声音进入梦乡。”铺叙出了单纯、温暖、快乐、惬意的氛围。而“连绵的冰山”“长长的田地”“方块地陇”的出现,则展现出主人公对大自然美好的不尽想象。我七岁上学时,因自家门洞正对着学校教室的窗户,我便走捷径,“窗户就成了我上学的自由通道。”写出了幼童调皮、聪敏和偷懒的天性。</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作者将多种矛盾富集在窗户上,同时,通过窗户传达出那个年代令人惊悚的社会现实。因社会矛盾、政治矛盾、人际矛盾而出的乱象通过窗户得以放大。每天从窗户里看不到我的邻居孙伯伯了,说明小主人公每天一定要趴在窗户上看外面世界的。当年铁道游击队长枪队长孙茂生因护送过刘少奇在特殊年代被迁往偏僻的铁路小区;上初中时,石头砸进教室,女学生头破血流,惊吓的哇哇大哭;“ 这个教学楼的窗户都是双层的,既保温又隔音。那时被砸得几乎没有完整的窗子。为了御寒钉了一些木板,影响采光又贴了一些塑料布。原本好端端的窗户,变得满目疮痍。同学们都不敢坐在靠窗户的位置,整天提心吊胆,担心随时飞来的横祸。”这些让人提心吊胆的乱象,无疑是一个时代的写照。</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高中快毕业时,作为团的负责人的我因为坚持原则,使得没有入团的同学砸了我家的窗玻璃。特别是我的姨夫在我家避难一段的叙述,给人以锥心之痛:“运动中在七中当校长的姨夫成了走资派,受到批斗和殴打,一条腿被打断了。姨父躲到我们家避难,晚上和我睡在一张靠窗子的床上,我在里头挨着窗户睡。在睡梦中我被姨夫叫醒,这时天才刚蒙蒙亮。见他坐起身来,神色紧张地对我说:快看看外面是什么动静?我起身趴到窗台上伸头张望,看见堤口庄的农民在污水井淘粪,是装粪的铁桶碰撞出的声音。姨父长长地吁了一口气说:“我以为是贴标语的追到这里来了呢。”为了不连累我家,姨夫在我家短暂避难后回了老家。在这里,窗户集合了听和看的功能,听到的和看到的投射在人的心理所产生的反映,透视出那个时代的荒谬和对人性的戕害。一个参加过八路军的老干部夜半睡觉都提心吊胆,听到窗外的动静便惶恐不安。一个人便是一个社会的缩影和社会乱象的实录,这缘于一扇窗户,笔墨极简,情感思想极丰。</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作者在“窗户”的叙事中,通过古今中外窗户的对比,表达了对现代科技文明及人类居住环境的赞美。特别是作家出访德国时,感叹“窗户的使用功能越来越人性化。”内蕴着周月亮先生对社会发展所坚持的理念:“尊重人性,尊重常识,尊重规律”。 在艺术表现方面,与其说《窗影印记》是散文,不如说是小说,她有情节、有对话、有心理活动,具备了小说的全部元素,且称为“散文化小说”或“小说化散文”;又因为她是完全纪实性的,学术界用著名作家梁鸿的《梁庄记》和《出梁庄记》命名了一种新文体“非虚构”,将《窗影印记》定位于“非虚构”也是准确的。对窗户的记忆始终隐含着作者求新求变的欲望与追求,这正是文章美的触发点和美的内涵;窗户由物象转为意象,就如一首诗,咏物、抒情、激愤、赞美,意象性极强,因为它承载了个人成长,社会发展的意涵,更本质地说,是作家心灵史构成内容的再现表达;与其说是回忆,不如说是生命情感精神厚重积淀自此而出的一束光芒!</span></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