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禅说王维”之八十

青川三有

高尚是高尚者的墓志铭

前文说过，作为首席宰相，张九龄专门写《归燕诗》给李林甫，表明心迹，希望能够与之“和解”。
作为张九龄的“迷弟”，王维从诗中读出了悲凉。
那么，李林甫的反应怎么样呢？
李林甫从诗中明白，张九龄已经对自己有些惧怕，并已萌生退意。于是，对张“首席”的怒气，似乎稍微减少了一点。
但是，李林甫并没有“松手”，反而更加猖狂，开始肆无忌惮地诋毁张九龄，使唐玄宗对张九龄日益反感。

看着自己的偶像被“围殴”，王维刚刚萌生的美好梦境，开始逐步幻灭......
王维百思不得其解：励精图治的唐玄宗，这是怎么啦？难道“脑袋被门夹了”，开始“颠倒梦幻”了？
唉，书生意气。如果能够穿越时空，王维或许就会明白：李隆基心里，其实一点儿都不糊涂。他自己恐怕还自以为得计。
据史料记载，二十来年后，“安史之乱”爆发。已经成为“太上皇”、成功避难成都的李隆基，曾经与身边的人，点评自己的历任宰相。
你知道，他是怎么点评李林甫的吗？
李隆基当时提到李林甫的时候，说了一句非常精准的评语：此人嫉贤妒能，举世无双。
身边人接着问道：既然如此，陛下为什么要用他那么久呢？
李隆基表情漠然，没有正面回应。 这一沉默，被历史研究学者理解为，是唐玄宗“自知理亏”，他自己知道有责任。
结合许多史实来看，有学者发现，结论似乎只有一个：唐玄宗明明知道李林甫“阴险狡诈”，却还要任用他，不是脑子糊涂了，而是需要其善于“投自己所好”。
说白了吧，根本原因是，李隆基自己“想偷懒”了，想休息一下，“彻底撒手去享受”。
唐玄宗对自己有着盲目“自信”：你李林甫再怎么玩，也跳不出我如来佛祖的“手心”。
于是，这两位君臣之间，就形成了一种所谓的“默契”：李林甫只要能够读懂唐玄宗的心思，就能够得到默许，放手去做。
从历史的角度来看，李隆基的这种“装糊涂”，是一种基于个人享受的“小聪明”。其后果十分严重，直接导致了“安史之乱”爆发，祸国殃民。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了。 唐玄宗专宠武惠妃，在当时，地球人都知道。
李林甫入相后，投桃报李，几次提出立武惠妃为皇后，遭到群臣的反对。其中态度最坚决的，就是首席宰相张九龄。
退而求其次，李林甫便想方设法，欲立武惠妃的儿子寿王李瑁为太子。于是乎，每日在唐玄宗面前诽谤太子李瑛。
更兼温柔的“枕边风”频吹，唐玄宗心动了，提出废太子。
张九龄和裴耀卿二相，坚决不同意。
武惠妃心里是那个急呀，却又无可奈何......
前面说过，张九龄的性格刚正耿直，他只要心里觉得这事儿不对，就一定要跟你对着干。
说句实在话，赤胆忠心没得说，其短处也是显而易见的：缺乏对人性“劣根性”的洞察，没有功夫去揣摩对方怎么想，尤其当“对方”是有生杀大权的“领导”时，依然不会“变通”、不能顺势而为，其“后果”将是致命的！
其结果，武惠妃不满意，唐玄宗自然也不满意。
大家各取所需吧，李林甫利用了这一切，尽管他只是一个“冲锋陷阵”的。
王维明显地感觉到：恩相张九龄“危机四伏”...... 关于牛仙客的任用及赏赐，王维知道，恩相张九龄的几番“抗命”，惹得唐玄宗几乎“发飙”，现场“火药味”很浓——
张九龄毫不畏惧：“皇上既然任命我为宰相，我就有责任和义务，对陛下的不恰当之处直言批评！”
唐玄宗火气更大了：“你嫌牛仙客家世寒微，难道你是出身名门吗？”
张九龄愣住了，没想到皇上竟然如此不客气，估计他自己也觉得事情搞大了，快house不住了，便退缩了，压低声音答道："臣出身岭南寒门，虽然不如牛仙客中原人士，但臣却在中枢多年，才得以执掌文诰。牛仙客此前只是边疆小吏，目不知书，如加以重用，恐难孚众望。"
唐玄宗板着脸，也不答话。
李林甫依旧还是那般做派，当场不吱声。待争吵结束后，他便私下对唐玄宗嘀咕道：“只要有才识，何必满腹经纶；吾皇英明睿智，识人无数。牛仙客乃是宰相之才，张九龄一介书生，不知大体！”
这话说得太有水平了，太有分量了！
一石三鸟，既拥护了皇上，又打压了对手，还表扬了同党！ 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飘然落下......
张九龄有个好朋友严挺之，官拜中书侍郎。张九龄曾经举荐他出任宰相，没有成功。
开元二十四年（736），蔚州刺史王元琰因贪赃被下狱。
问题有些复杂了：严挺之的前妻，正是王元琰的现任妻子。其实，夫妻因为性格不合而“离婚”，在唐朝还是比较包容的。
俗话说，一日夫妻百日恩。面对前妻的苦苦哀求，于是，严挺之决定出面救王元琰。
这本是一件“私事”，李林甫知道后，觉得有“文章”可做，密告了唐玄宗。
唐玄宗大怒，要求严查。
因为洞察事情原委，颇有人情味的张九龄，便竭力为严挺之辩护。
唐玄宗的神经被触动了：提拔牛仙客，你反对；严挺之犯事，你却处处维护。你张九龄，这是在结党吗？

潜台词是：早就对你不耐烦了！
雷霆震怒，后果很严重！
开元二十四年（736）十一月，张九龄和裴耀卿双双被罢相，李林甫出任首席宰相，牛仙客以宰相身份入内阁。
与李林甫的“卑鄙”对比，张九龄无疑是“高尚”的。
“劣币”驱逐“良币”，自古以来，一直在上演。悲剧源于人性的“劣根性”，尤其是当“恶念”占了上风。
高尚是高尚者的墓志铭，此言不虚。只不过，人们不愿意承认罢了。
曾经满怀希望的王维觉得，天似乎要塌了......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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