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

慢慢

<p class="ql-block">前言:本文是夏达老师漫画《师父》的同人文,一切版权属于原作,大家快去看,漫画真的太精美了!</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景行拖着病体,把铸好的两柄剑抱到卧室,他已经给它们分别取好了名字,一名轻虹,一名薄霓。虹与霓,都是极易消散的东西,然而它们存在的时候却是艳丽无比,惊艳世人。可能这就像他自己的人生一样,纵然短暂,可是也曾热烈地绽放过。其余都不说了,自己不是遇见那个人了吗?大约前世的自己也曾修炼了三生三世,才得偿所愿的吧?遇见了,就很好。那怕片刻的开心也抵得过经年的等待了。</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人生若只如初见。</p><p class="ql-block">假如时光倒流,我宁愿我根本没有看到三岁时所见的那一幕。</p><p class="ql-block">萧景行自认此生没有后悔过,但是这件事除外。</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行脚僧小叶和尚永远踏着他不疾不徐的脚步,仿佛世间就根本没有值得他着急忙慌的事。当他摘掉头上的苇笠,对着景行眨一眨眼,景行就叹了口气说:“我以为等不到你了呢!”</p><p class="ql-block">小叶和尚明显感到他松了一口大气。于是坦然坐下说:“怎么会,我和你不是约好了吗?”</p><p class="ql-block">“你信自己的约定,我可不敢信自己的身体啊!”</p><p class="ql-block">小叶和尚伸手撘上景行的脉搏,表情立刻凝重起来:“怎么没有好好用药?”</p><p class="ql-block">“太苦了。”景行淡然一笑。</p><p class="ql-block">小叶和尚自然知道他不是那种怕苦的人,他知道,他只是厌倦了,厌倦日复一日的煎药,吃药,他才是个不到三十岁的青年人啊,自然不愿成为那种外人见了侧目的病秧子,药罐子。</p><p class="ql-block">“人活着,怎么样都会受苦啊!又不是只有你一人。”小叶和尚用着最轻淡的语气责备他。</p><p class="ql-block">“只不过是迟点早点的区别,何必给自己平添许多麻烦。”</p><p class="ql-block">“我不怕麻烦,以后我来煎药。”语气平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和尚,咱俩认识多少年了?”景行换了个话题。</p><p class="ql-block">“不记得了,我总是到处走动,时间都是零散的。”</p><p class="ql-block">“第一次见面,你可是救了我一命哦,真的不记得了?”</p><p class="ql-block">“和尚谁也救不了,是你自己救了自己,只要想活,自己总有办法。”</p><p class="ql-block">“这么说倒也没错啦,可是天寒地冻的,没有你拉我一把,我也跳不出那个冰窟窿啊!”</p><p class="ql-block">“小忙我还是能帮的,我的力量也仅止于此,只要别人需要,我随时拿得出。”</p><p class="ql-block">“那和尚我问你,你说这是凑巧还是宿命呢?并不是每个人都有那个好运气,碰上愿意伸手的人吧?”</p><p class="ql-block">“缘分使然。”</p><p class="ql-block">景行笑了,“我以为只有我们俗人才讲缘分呢!”</p><p class="ql-block">“我不是例外,我也是个俗人啊,一个不停修行的俗人。”</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哎,那你愿意再帮我一个忙吗?”</p><p class="ql-block">“当然。”</p><p class="ql-block">小叶和尚说完,开始收拾出药罐和草药,准备给萧景行煎药。</p><p class="ql-block">“和尚你先等等,我这个事很重要。”</p><p class="ql-block">“什么也比不上你活着重要。”小叶和尚依然用着不温不火的声调,可是手里却丝毫没闲着。</p><p class="ql-block">萧景行明白了,这个和尚看似随意,其实有着他自己执着的一面。</p><p class="ql-block">只好等小叶和尚弄好了一切,火也生起来,他才肯再次坐在景行身边:“你说吧!”</p><p class="ql-block">萧景行张了张嘴,有点失语。</p><p class="ql-block">原来想对那人说的话有如千斤重,想把它说出口好难好难。</p><p class="ql-block">“我有一位故人…”</p><p class="ql-block">“是那位麟趾山中的女侠吗?”</p><p class="ql-block">景行笑了,有点羞红了脸,他自己觉到了脸皮的发烧。</p><p class="ql-block">这不正常啊!他以为自己早就心如止水了。一个心如死水的人怎么可以脸红?</p><p class="ql-block">这一定是重病引起的潮热吧?</p><p class="ql-block">“阿萦确是一位举世无双的女侠,当年她手执一枝竹剑打遍天下无敌手,身影飘飘若仙,剑法鬼神莫测…”</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越女剑传人,是必须都是女弟子吗?”小叶和尚对武林中事,了解得不多,多少有些好奇。</p><p class="ql-block">“其实不需拘泥的,阿萦的弟子就是一个少年。”萧景行想起司徒郎郎那张倔强的小脸,明明还只是垂髫小儿,是什么时候偷偷变成了芝兰玉树的少年?时间这个东西真是不公平啊!自己慢慢在光阴里朽去,而有人却在日月轮换中悄悄破茧成蝶。</p><p class="ql-block">“男孩子啊,不知道可否得了他师父的真传?山中岁月长,他能耐得住寂寞吗?”</p><p class="ql-block">萧景行也想到了这个问题,不禁暗暗赞叹:阿萦还是有眼光的,选的这样好弟子,竟然陪她在山中一住就是十六年!</p><p class="ql-block">同时心中也泛起酸涩,偏是他,陪在阿萦身边十六年,而不是自己。</p><p class="ql-block">一片用心终零落成灰。</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是我不配。怨不了别人。</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他是一个很好很好的徒弟,阿萦把他教得很好。在这长安城里,还真找不出比他更好的少年了。”</p><p class="ql-block">“你呀,这就叫做爱屋及乌吧!”小叶和尚打趣。</p><p class="ql-block">萧景行露齿笑,“和尚你说得对,一开始我看见他还不怎地,时间一长,就把他当做阿萦的一部分了。怎么看都可爱了。”</p><p class="ql-block">“景行,你也应该收一个徒弟的,那样,你的生活会更有滋味,更有意义。”</p><p class="ql-block">萧景行抬眼看向远方,“是啊,一个淘气小儿的陪伴,应该会吧。可惜,来不及了。”</p><p class="ql-block">小叶和尚听萧景行说话带着颓然之气,不禁心中暗暗叫苦:一个装睡的人,你怎么叫也不会醒来,一个心死的人,别人怎么救也是救不了的。</p><p class="ql-block">小叶和尚决定不再劝他了,如果不能相见的痛苦实在令人难熬,不如就让他放下一切吧!</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你是想让我给她带什么东西过去吗?”</p><p class="ql-block">小叶和尚何等聪明,不出去云游的日子,他见景行但凡没有生意的时候,都是在用心打磨自己的两柄宝剑,他就猜这里面肯定有什么说道。</p><p class="ql-block">按说那莫萦是个剑客,萧景行早就该赠剑了,可是他直到此时才奉上,这里面一定有着非常复杂的原因吧!</p><p class="ql-block">萧景行把宝剑递给小叶和尚,“大师父,我拜托你,务必将剑送到麟趾山,我还有…还有一句话,也请捎去…”</p><p class="ql-block">小叶和尚和萧景行从来都是不拘礼节的,这是头一次被称为大师父,小叶和尚双手接过宝剑,答应道:“定不负所托。”</p><p class="ql-block">萧景行闭眼稍微休息了一下说:“欺汝师者既崩,欺汝者已死,天大地大,尽去得矣。就是这句话。”</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当天夜里,忽然下起雨来。</p><p class="ql-block">幸而有雨声,萧景行的咳嗽声在静谧的夜里才不会那么刺耳,虽然,这里没有别的住户,要刺也只有刺他自己和小叶和尚的耳朵。</p><p class="ql-block">后来终于安静了,静夜里就只剩下和尚的诵经声了。</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二十二岁,司徒郎郎师成,但他把下山的时间一拖再拖,其一他当然不想离开师父,其二,他心底隐隐也牵挂着那个家伙。</p><p class="ql-block">师父说:聪明人都是容易厌倦的,但是,司徒郎郎总觉得这不应该是他萧景行该干的事。</p><p class="ql-block">那他该干什么呢?自己又说不出来,越是想得多,越是无解,司徒郎郎几乎生起自己的气来。</p><p class="ql-block">这天并不是师祖的忌日,但是司徒郎郎还是信步溜达到了师祖的坟前。</p><p class="ql-block">问师祖吗?师祖也不会给他答案的。</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司徒郎郎正在半山腰徘徊,忽然就看见了一个风尘仆仆的和尚。</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是萧景行托你来送东西的?那他自己怎么不来?”</p><p class="ql-block">明知道对和尚发脾气毫无道理,但是就是有一股无名火在胸腔里乱窜。师父除了教他剑术,不是没教给他做人的礼数和修养,可是此时此刻,他就是控制不了自己。仿佛知道这次要是不发发脾气,以后更没有机会了。</p><p class="ql-block">听说一个人对着亲近信赖之人才会乱发脾气,对外人生人是发不来的,因为发脾气是为了讨哄啊!有人哄才是发脾气的目的和底气啊!</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小叶和尚重新弯腰施礼,和颜悦色答道:“是小僧脚程太慢,来得迟了,少侠勿怪。”</p><p class="ql-block">好像他知道司徒郎郎在等他似的。</p><p class="ql-block">司徒郎郎一时无话,他可没有期待见一个和尚啊,他想见的人是那家伙,他觉得自己有一肚子疑问要问那家伙,这些问题叫他跟一个和尚怎么说?</p><p class="ql-block">而现在,此时此刻,其他的问题都可以放一放,最重要的是,他为何没有自己来?七年了,外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他,到底怎么样了?</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幸而小叶和尚及时回答:“景行施主沉疴难愈,已在半年前作古。”</p><p class="ql-block">可能是他看得出司徒郎郎像一只就要发作的刺猬,要是不尽快解除他的疑问,说不定自己会遭殃?</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怎么会?我上次见他还是好好的…”</p><p class="ql-block">虽然司徒郎郎每次见到的萧景行都是一副老僧入定的模样,没有朝气,没有杀气,目光里没有渴求没有希冀,可他好歹还是一副青年模样,而且,长得也属上乘,并不像一个病秧子啊!</p><p class="ql-block">“景行施主十几年前受过重伤,险些丧了性命,听说是蒙尊师父的师父搭救,才活了下来。他靠着自己的内功造诣,抑制了伤情,支撑了这十几年。据小僧观察,他另外应该还有其他伤病,只是小僧认识得晚了,没法了解详情,没法据此寻找药方。”</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那次重伤,应该就是师祖屠阁之时。</p><p class="ql-block">瑶光阁是什么地方?是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吗?且不说这是储君一手建立的,就是普通的民间杀手组织,也是一入江湖深似海,回首已是百年身。</p><p class="ql-block">有些路就是独木桥,踏上了就只能一条道走到黑。没有转身回头的余地。</p><p class="ql-block">萧景行害怕自己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淡忘了父母全家的血海深仇,他以铸剑师的身份在市井安身以后,就用工作之便,给自己打造了一柄薄如蝉翼的短匕首,每月月望,则用匕首刺入心脏处,重温那痛彻心扉的仇恨。</p><p class="ql-block">外面的伤口过不几日便可愈合,可是这心脏深处的伤却日积月累,终成恶疾。</p><p class="ql-block">后来,仇人真叫他寻到了。</p><p class="ql-block">可是他却下不了手了。</p><p class="ql-block">世人常说造化弄人,一个弄字,真是无尽的苍凉和悲怆啊!命运之戏弄凡人,是多么的随意和轻而易举啊!</p><p class="ql-block">奈何奈何!造化既然非要夺走我的父母,那又何必让我记住仇人的模样?造化既然让我找到了仇人,那又何必让她的女儿先认识了我?认识她就认识吧,为何又让我倾心不已,难以断情?</p><p class="ql-block">归根结底,造化是无情无义的东西,只怪凡人多情。</p><p class="ql-block">认识莫萦之前,萧景行活在复仇的狂热里,一想到有朝一日的生死对决,他就燃起求生的烈火,他锤炼自己的思维,锻炼自己的武艺,为了钻研剑谱,他能连续七日七夜不睡,为了研究剑锋的去势,他自己成了铸剑师,暗地里,他是杀人于无知无觉间的刺客,白日里,他是平平无奇的铸剑匠人,投缘的,能得到一柄精致的好剑,那不入流的,只能得到一把外表唬人的钝刀。</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小叶和尚解下身后的一个包袱,双手恭敬地捧起:“景行施主只遗两柄佩剑和一句话,嘱小僧带来此处,幸不辱命。”</p><p class="ql-block">司徒郎郎没有立刻伸手接过,而是问道;“他跟你提到我了吗?这是不是给我师父的?”</p><p class="ql-block">“景行施主说到此间有越女剑一门,有掌门秋莫萦和少年弟子一位,小僧看你神采奕奕,应该就是那位弟子吧?景行说给你也是可以的。此山孤僻难寻,隐于世外,应该不会有其他人上山吧!”</p><p class="ql-block">司徒郎郎连忙双手接过包袱,鞠躬致谢:“有劳大师父了,这麟趾山地气湿润,常年云雾缭绕,确实难寻。”</p><p class="ql-block">小叶和尚赞叹道:“确是一座仙山啊!”</p><p class="ql-block">司徒郎郎心说:“你倒识货,我师父可不就是仙山中的仙子吗?”</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司徒郎郎目送小叶和尚下山,抱着两把剑傻站在那里很久很久。</p><p class="ql-block">他依然记得初次遇见萧景行的情景,那个家伙像打量稀奇怪物一般的盯着自己从头看到脚,这还不算,他竟然伸手摸了摸自己问:“真是男孩子?”</p><p class="ql-block">我司徒郎郎难道不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吗?山上的一应用具和吃食,难道不都是我下山采买的吗?我是山上唯一的男子,当然要负起照顾她们的责任来。</p><p class="ql-block">什么叫“你们门派招不到女弟子了吗?”叫做越女剑的门派,可不是非得招女弟子的吧?多管闲事的家伙!</p><p class="ql-block">可就是这么个家伙,虽说出言刻薄,惹人生厌,可是处得久了,习惯了以后,就会觉得还是挺亲切的。</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他今年也不过三十来岁吧?怎么就死了呢?以前我年年来给师祖上坟,可是从没有好好考虑过死去是个什么概念,只觉得师祖打我一上山就躺在墓里,好像一切都是得其所哉,自然而然的事情,现在想来,师祖刚刚过世的时候,师父心里该是多么难过啊!</p><p class="ql-block">不想还好,一想到生死,一想到有一天师父也会老去,也会埋在冰冷的地下,司徒郎郎只觉得浑身发冷,冷到心底。</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他想尽快逃离这个念头,就大喊一声“师父!”转身往山顶跑,他想尽快见到师父,只要见到师父好好的,哪怕现在立刻换作严寒冰雪天,他心里也会暖洋洋的,踏踏实实的,他要去求师父再多留自己几年,如果师父不同意,就说自己还有几个剑招没学会,对,就说龙翔浅底那招,那一招自己足足花了一个月才练熟的,直到最后,师父都只是微微点头,不像其他招式,师父是连连点头,脸带笑意。</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这一句师父尾音还没散落,司徒郎郎忽然原地立住,像被人施了定身法一般,两眼圆睁,然后嘴里喃喃:“师父。”</p><p class="ql-block">莫萦不知什么时候来到了他的身后,也不知她有没有听到景行过世的消息,在司徒郎郎看来,她还如以前一样的淡定平静,只是看着自己怀中两把宝剑的眼神有点凄然。</p><p class="ql-block">那么她一定是听到了。</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司徒郎郎托起宝剑,送到师父面前。</p><p class="ql-block">莫萦默默看了一会,好像不认识这是什么东西似的,然后才拿起薄霓剑,忽然拔掉剑鞘,刷刷刷剑影纷飞,一瞬间整个人消失在自己的剑光里,只隐约可见淡绿衣衫飘飘,稍过一会,她剑光到处,翠竹纷纷断折,半空里都是飞舞的竹枝和竹叶,绿竹阵里几乎难以寻觅绿衫的踪影。</p><p class="ql-block">杀戮之剑的威力,当真令人不寒而栗。</p><p class="ql-block">司徒郎郎平生第一次看到师父拔剑舞剑,演绎一整套剑法,再一次深刻领悟到越女剑剑术的精髓和玄机,不过这些都比不上师父本身带给他的震撼。</p><p class="ql-block">莫萦平时都是竹枝当剑,慢慢拆招,就算快招,竹枝又怎么可能有铁剑的锋芒?所以师父即使再严厉,在司徒郎郎眼里,人还是柔和的。</p><p class="ql-block">可是利剑在手的师父,完全像变了一个人,浑身都散发剑气,不,在她十步之内,都被剑气笼罩,仿佛刀枪不入的铁桶,这就是剑的威力吗?还是因为现在的她悲愤欲绝,视世间一切皆是敌人,包括身边供她呼吸的空气?</p><p class="ql-block">师父她恨过吗?</p><p class="ql-block">司徒郎郎不敢问。</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也是在刹那间,莫萦遽然收了剑,飘然落回地面。所有的剑气和杀气瞬间化为无形。司徒郎郎感觉自己也舒出一口长气,放松下来。</p><p class="ql-block">莫萦擎着薄霓剑,立成一竿静竹,任无边的竹叶萧萧而落。</p><p class="ql-block">上穷碧落下黄泉,世间再无萧景行。</p><p class="ql-block">来不及了。</p><p class="ql-block">哭也好,骂也好,如果有那人在,就有做一切事的理由,如今只剩一片寂寥。</p><p class="ql-block">以前的固执,以前的冷漠,这种种伪装,如今看来都变成了愚蠢的笑话。</p><p class="ql-block">如今该把这些不甘找谁发泄一通呢?</p><p class="ql-block">天大地大,尽可去得,可是这天地之间有谁还会像他那样怜惜这个孤傲的女子?</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司徒郎郎曾经每日里变换花瓶里的野花来让师父眼前一亮,他说“花自己没有长脚,那没什么,我可以替它们跑腿,把它们采来和师父作伴。毕竟人是活络的啊!想去哪里也就是抬抬腿的事。”</p><p class="ql-block">她知道徒弟是鼓励她下山出去转转,可是她怕。是怕遇见那个人?还是怕遇见另外的人?还是两个都怕?她也说不清。</p><p class="ql-block">即使遇见了另外的人,自己恐怕再也没有以前的心境了。罢了罢了。有些事,体验一次也就够了。 </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以前司徒郎郎盼着出师的日子快快到来,因为心中诸多疑问需要有人解释,可如今这一天真的来了,疑问也解开了,却有更多的疑问冒出来。看来人的长大,不是疑问减少的过程,反而是疑问增多的经历啊!</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师父说:“从此你就是越女剑第三十八代掌门,仗剑任侠,自是天高海阔凭自由。”</p><p class="ql-block">“可是师父,我就不能继续住在麟趾山吗?天高海阔跟我也没有什么关系,我喜欢的只是这一方山水。”</p><p class="ql-block">“不要害怕下山,师父下山的时候虽然遇到了劫难,但是,也不曾后悔过。”</p><p class="ql-block">“我不是怕,我一个男子汉,怕什么!”</p><p class="ql-block">“是啊,男子汉有何好怕的,师父也只恨自己不是个男子汉哪。”</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司徒郎郎猜测师父的意思是如果她自己也是男儿身,那么就不会和萧景行发生情感纠葛,也就不用一生避世不见,说不定还能和萧景行堂堂正正的打上一架,萧景行想报仇就尽管使出自己的本事来,谁也不用躲着谁。</p><p class="ql-block">果然痛快啊!</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可是,司徒郎郎不愿。仙女似的师父要是换作一个须眉壮汉,那自己说不定要凭空多挨多少揍呢!</p><p class="ql-block">再说这也不是重点。重点是,是…</p><p class="ql-block">不可说,不可说,动念即罪过。</p><p class="ql-block">天地君亲师,神圣不可冒犯。</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小的时候,司徒郎郎问过师父:“师父,你为啥不下山?”</p><p class="ql-block">师父的回答很深奥,他花了好长时间也没完全理解明白:“你师祖说,以道德心掌杀戮剑,若不能明事理,辨真伪,我等便同小儿闹市执金无异。太难了,为师做不到。”</p><p class="ql-block">小儿闹市执金,最怕的是什么?是被别有用心的人利用。一把利剑,可以用来救人,也可以用来杀人。</p><p class="ql-block">错杀好人,会遗恨终生。</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师父是何等聪明之人,怎么会不明事理,不辨真伪?随着年纪增大,司徒郎郎越发明白,所谓事理者,原本该是有道德的人传授于小民的知识,但现实里却总是位高权重的人制定的规范,杀戮之剑看似在剑客手中,追根溯源,却总能找到某位看似毫不相干的金主。</p><p class="ql-block">至于真伪之辨,有些东西是容易的,铅就是铅,成不了金子,可是,有些东西一旦牵扯到感情,就变得错综复杂起来。</p><p class="ql-block">当年景行告诉自己师父受了他的骗,带他上山见师祖,他不是立刻气愤填膺地质问“师父绝不可能如此轻信!”</p><p class="ql-block">那是因为当时景行已经把事情的结果提前告诉了他,如果自己和师父一样是初次下山降临凡间,第一次见到一个对自己极好极好的人,他能保证自己不受蒙骗吗?</p><p class="ql-block">而且这个蒙骗里面难道就没有真情实意吗?这才是最难辨别的地方,这个真情不但旷日持久,而且最后送了他的性命,那这样的蒙骗到底该如何谴责?</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司徒郎郎脚步沉重,下山倒比上山还慢,还要吃力,好像背上那把轻虹剑要比泰山还要沉重似的,他对自己说,我就回去再看师父一眼,就一眼,只要师父好好的,我立刻就走,堂堂男子汉大丈夫,说话算数,绝不拖泥带水,我又不是刚刚离开襁褓的小婴儿,怎么这么没用,犹犹豫豫干什么,这就回头吧!</p><p class="ql-block">自己给自己不知道鼓了多少遍勇气,到底还是离山顶越来越远。</p><p class="ql-block"><br></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