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时的操场

绿冰

小学课文里,鲁迅《从百草园到三味书屋》的那段文字，如今还是很清晰记得：我的乡村小学那么简陋，那块操场那么朴素，却并未妨碍它们成为我童年的乐园。多年之后，我仍能记得那些清纯、美好，以及实实在在的快乐。可以说鲁迅笔下的操场与我脑海里浮现的操场是契合的。那个时代所谓的操场，无需大兴土木，在一块空旷的地上稍做平整，既没打水泥地面，也不会去铺细沙，一派天然。风吹过，会扬起灰尘；雨下过，会泥泞难行。尽管如此，它依然是我们的精神、强体中心，毫不含糊出色地完成着多功能的任务！

（一）

我生活在母亲执教的小学里，那个小操场于我而言，比起走读的同学，留有更多的花絮及故事，思绪拉回到五十年前……

“叮铃铃”下课铃声响了，同学们走出教室冲向操场，各自为营：踢毽子、跳皮筋、拍皮球、也有躲在操场阴森的角落，钉包围圈（当时的我很痴迷这个：俩同学在阴湿的土地上，各执一枚大铁钉，钉一个点连一个线，相互阻止牵制对方突围的小游戏）还有一些同学会围在一起，各抒己见，涛涛不绝。总之，清脆的笑声渲染着操场的气氛。斗转星移，期盼的署假又来临了，它是我们最快乐多彩的假期，同时也是在操场上时间最久的时光。我的大哥享有号召力，组织了一拔小屁孩，置办了许许多多的游戏道具：给每人颁发一杆，竹子做的红樱枪，一早排着队伍，背着它出操，整齐划一的步伐，还颇有“童子军”的士气，学着影片上的桥段，经常是嘴上呼喊着“冲呀”“你们投降吧！”等台词，大家乐此不疲地，玩着打仗的游戏，武器装备玩了一些时间，就会乏味，大家便一起商议，必须更新。于是去街上购买胡金泥（比较坚韧的一种泥土，记得是化5分或一毛钱的样子）和一些水，在石板上反复摔打，整理成型，用刀切割成枪的粗坯，再精雕细刻枪托的细节，什么驳壳枪、转轮枪有模有样，放在阴凉处四五天后，就用铅笔芯在硬朗的土枪上使劲，涂上一层又一层亮度，再找个羊眼螺丝钉，系上红的彩绸，一把仿制枪就算完成了。然而任性的我，偏偏倚着大哥的靠山，不想用枪，想得到一把工业锤。哥哥也是有求就应，当真化了不少心思，精心制作了一个，让我称手的泥锤，当时的我别提有多开心了，东看西瞧，锤这锤那，结果在游戏过程中，一个小男孩遭秧了，因为看不顺眼，随手用锤敲了男孩的脑壳，只听“哇”的一声就停顿许久，才继续哭出声，那脑壳瞬间有了个大山包。他一路小跑，回去向家长告状，我害怕得不知所措，自知闯祸，沮丧到极点，然后就被我妈没收了心爱的锤子，还被闭门思过几小时，随后跟妈妈后面，拿着钢笔和毛主席语录，承认错误，登门赔礼道歉，取得谅解，才告一段落。

（二）

小伙伴们又凑在一起，商议了另外的游戏，从晒豆场上拣豆子，到蕃薯地拣收剩的小地瓜。用装过饼干的大铁罐，装泥土进去做炉堂，再用几根铁细杆架空做炉塞。点燃粗壮的柴火，在没有烧透前，浇水灭火制成木碳，一个小烤炉就可以应用啦！那年代物质馈乏，这种煨烤的杂粮，真能让人流口水，嘠吧脆的香酥，至今不会忘怀。

（三）

另一个游戏，在童年的记忆里，占据着不少画面。在县城的下街，有个简陋无比的小铁铺，夫妻铁匠，无论春夏秋冬，我们过往，都能看到使劲抡锤，红火淬铁“嗞啦啦”声，在我耳际萦绕。彼时的我挺羡慕，强硬的钢铁，在他们手中的随心所欲，并梦寐已求想得到铁圈。机会终于来临，因哥哥与铁匠儿子是同桌，且交情不错，啷啷的滚铁环，应运来到了操场里，自由的奔跑驰骋很风光，我边看着哥哥、姐姐们轮流着滚铁环，边咽着口水。静静的等待着他们跑累歇脚，可是，看他们那么简单麻溜好玩的铁环，在我手上，总是不听使唤，东倒西歪，特别零乱。哥哥过来，耐心地讲述了铁环平衡的原理，手把手的指导，加之自己，不厌其烦地实战练习，也实现了随心应手，飒飒地边滚铁环，边奔跑在操场上。

（四）

署期的中午，特别的炎热，父母催促我们睡午觉，可是知了的鸣叫声诱惑着我们，假睡闭眼，喵准父母的疏忽，一溜烟去操场汇合，去不远处池塘边，有棵绿荫茂盛的古樟树，知了声此起彼伏，我们伫立树前，仔细侦察研究，如何捕获这些小精灵，男孩子自制了捕获网，有了战利品，便交给树下的我们，我用准备好的棉线，吊在知了的右脚上，逗着它飞，或者去摁知了头两侧的鸣叫“开关”让它一直叫，反正到手几个时辰，知了就一命呜呼了。

（五）

这个操场不仅仅是我们游戏的场地，也充当着露天影院功能，每当有放映的消息，那就是我们坐立难安，翘首以盼的慢时光，晚饭也糊乱扒拉几口，就早早地搬出长条櫈，占坐在酷热难耐的黄昏，手里使劲的摇着蒲扇，还是汗流浃背，终于盼到了夜幕的降临，有了微风，随着放映人员挂出镶着黑边白银幕，摆出放映机，准备就绪时，放映机“哗啦哗啦”的胶片转动声，前一秒还嘈杂喧嚣的操场，立马鸦雀无声，人们聚精会神地进入故事情节，或喜或悲，或热泪盈眶或大笑不已。如果老师还布置，写一篇电影观后感，那就更有了同学们高涨地讨论，像当时的电影，【地道战】【地雷战】【渡江侦察记】之类的战争题材片，我的一个发小，他看了【地道战】不下十遍，以至于许多对白都滚瓜烂熟于心，故事情节的叙述，也助于我们练习记叙文，感慨于那时的特殊形式，竟然也是一个自然而然的过程，得益匪浅。

（六）

说到操场的功能还有一个，随着国家的“深挖洞广积粮”的号召。全体师生谋划，那个操场面积实在小，区区千来个平方，约摸三个蓝球场那么点地，根据地形，防空洞只能西北方向，做成直角形。横竖相加的长度也只能20米，宽5米光景。日子选在某个周一就开工啦！虽工程量不算大，但在师生面前，也有诸多困难险阻，首先工具不称手，锄头是主角，大家都齐心背诵着语录【愚公移山】一边卯足劲坚持着，在这期间，还发生了意外，在我母亲挥锄之际，一颗细小的石子，飞蹦而精准地弹入眼睛瞳孔，当即迅速去县医院检查，冲洗眼睛，没发现异物，可是我妈一直很想揉眼体，感觉特别不舒服，结果日复一日，眼睛就白内障了，视野也渐入模糊，后来到省城医院，釆取手术，成功取出芝麻大小的石子颗粒。以致造成生活诸多不便，黑板书写都斜正分不清，无奈之下，我妈妈离开了，她自己热爱的教师岗位。几个月后，防空洞终于完工。学校会经常，拉响防空警报做演习，那挨挨挤挤地全校师生，紧急躲在里面，大家觉得自己腰杆很硬，一副无谓空袭的姿态，至今印象深刻。有时候，我们在防空洞里放声大喊，玩回音壁很有意思，捉迷藏更是刺激有趣，洞里冬暖夏凉的感觉太爽了。时过境迁，几十年后、我回母校就没看到了，塌了或是埋了也无从得知。

（七）

随着六十年代末，工宣队进驻管理学校，我们的小学的更名为：酒厂五七学校。在职教工每逢空课，都要求去，距校园一华里开外的酒厂，参加义务劳动。劳动后的一项福利就是，廉价买到烧酒渣，另称“金刚刺根”。这是一种易燃物，在那柴火馈乏的年代，真可视为宝物。也因此操场上，每天聚集着教工及家属，宽大的木澡盆里，倒入酒渣和一点水，把它们一个一个地捏成球状，整整齐齐地排列着。大人们都干得腰酸背疼，我们在嬉笑玩耍中，半工半玩的跟着大人们到中午才收工。而这些小球，经太阳猛晒一天也就干了。夕阳下，大家逐个把轻飘的“黄褐球”装进大箩筐里，抬去堆到学校闲置的楼角里贮藏，那心底掠过的，当真是有如丰收季的喜悦，不过巧遇天空不作美，雷阵雨“扫荡”，捏好的球颗粒无收，尴尬的结局也时有发生。大人们在深深的遗憾中，更注意了天气的变化。付出这么多的努力，待大家端坐炉前，掰开刺球添进炉灶时，烧旺炉火变得很轻松，快意地看着火苗往上窜，纯纯的酒香飘散在空气中，馨香无与伦比，整个火球通红，完胜煤球的各种属性，易燃、环保、卫生且经济，炉前的我们溢满了笑容，烹饪也成为了经典的享受，那个曾经深深地烙印在我的脑海里。

如果那时有影像定格，将是多么美好的存在，今天我努力地留点笔墨，记录一下，渐行渐远的往事，也是将人生童年的美好再次翻开，感到是件很意义的事，弱弱地问一下：同是60后的您觉得呢？

2022.7.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