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的雨夜

带月荷锄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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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窗外，蚕食般的雨声响起，像是一次训练有素的深夜急行军，急促而有章法。听声音，雨不小。

我站在窗前，窗外雨帘从天而降，屋里风雨无忧，是两个世界。

这种强烈的对比，勾起了沉在心底的回忆。要在以前，下雨不是诗意，是湿矣！那个雨夜，我至今难忘。

那年我十一岁。我们住在学校家属院，是一间瓦屋，很破旧，下雨漏雨，刮风钻风，风雪交加时能从瓦缝里钻进雪花。而修葺也不像现在及时彻底，有时就是几家老师互帮互助，换几片瓦，加几块油毡纸。

那是一个阴雨连绵的夏夜，连续几天下雨，屋顶又漏了。这边，滴滴答答，那边，叮叮当当，眼看屋子里放着两张床的位置都有几处漏雨，无法睡人，妈决定带着我们去她管理的学校图书室里挤一挤，躲过雨夜。

其实我也想去，这里漏雨，无法安眠，和妈在一起也很安全，但图书室里只有一张床，是挤不下我们几个的。

大姐在外面上学不在家，大弟要留下来，但是我觉得我是姐姐，我心疼弟弟。我决定留下来，我也应该为妈分忧。

主意已定，我让妈带着两个弟弟去，我留守看家。妈挺担心我，不肯，我告诉她：你把家放心交给我。她拗不过我，嘱咐再三，给我留了把伞。

妈带着弟弟们走了。他们走后，我的勇气荡然无存。我赶紧关好门窗，用木杠顶住门，还不放心，使劲拉拉门把手，有点晃动，又用脚使劲踢了踢木杠，把门顶结实，这才放下心来，专心对付漏雨。

雨滴滴答答，没有一丝停的意思。我找出家里能用来应对雨的东西：伞、塑料布、洗脸洗菜盆、水桶。屋子很小，到处在漏雨，那真是“床头屋漏无干处，雨脚如麻未断绝”。

屋子的北墙根有两张床，东西相对。我的能力只能顾到让床尽量不湿，屋里其他地方就顾不来了。我把漏雨厉害的一张床上的被褥卷起来，上面盖上塑料布，把塑料布的每个角压实。我望了望屋顶上漏雨最厉害的地方，对应着在下面接上盆，一会儿雨点砸盆的叮当声就响起来。不久雨点又找到了新的进攻地点，床上又有新地方漏雨了，我再接上一个盆子。那一夜，大大小小的盆子都用上了。叮叮当当的声音此起彼伏。

我拣了一张漏雨少的床躺下，把伞撑在头顶，再盖上塑料布，为自己搭建了一顶帐篷。睡觉是不可能的，雨点打在各种器具上的声音高低不同，不是催眠曲。刚躺下来想安稳下，床尾的上方漏了，我赶紧爬起来，又找了一个小盆放在脚边。盆子满了，我就爬起来倒水。我支着耳朵听动静，担心屋顶在雨水的浸泡下塌下来，我不敢睡。

前半夜，忙活着接水倒水，察看塑料布有没有盖严被褥。后半夜，雨终于停了。在陆续低下来的滴答声中，我昏昏睡去。

第二天早上，看着基本没湿的床，还没有塌的屋子，回想昨夜的紧张、忙碌，害怕已丢在脑后，心里满满的自豪：替妈妈分了忧，为弟弟挡了雨。

家，不单是一砖一瓦，它是我们都用微弱的力量撑起的一片天。爱，不单是浪漫，更是在困境中彼此遮风挡雨、温暖鼓励的动力。

如此，苦难也有了另外一种色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