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春留光的地方—（家）

青山

在过去的哪个时间点上，知青回家，大都选择是火车，最主要的是人多容量大，乘机可以不买票，理由很充分：“知青没钱，爱咋咋地”。最后的结局，是法不责众各回各家。哈哈，这是闲话。回家，虽然只有不到一百公里的路程，不堪重负的宝成铁路，一站一停三站一候，叮叮咚咚坐了四个多小时才到了家。推开家门，望见母亲坐在靠近窗户的老式八仙桌旁，一缕阳光透过窗户撒在屋里，母亲在光线明亮处，戴着老花镜缝着衣服。看着看着，眼里便有了泪水，金色光晕中的母亲，依然显得还是那么精神，就是脊背是弯的有些明显了，母亲的白发已经不仅仅是鬓角染霜，如今几乎是满头雪白了。终于见到了母亲，心里很是高兴。“妈！我回来了，”走近，轻轻的唤了一声。听到声，母亲缓缓的抬起头，揉了揉眼睛。妈妈的目光里充满了温和慈祥，望到我：“儿子，你怎么回来了。”“妈，不想让我回来吗？”，说完就后悔了，赶紧又补了一句：“村里农闲，回来看看。”母亲没有言语，倒了一杯茶递给我：“渴了吧，先喝点水。妈给你包几个饺子吧。“妈，午饭吃饺子了，谁来啦”。妈妈平时日子过的很勤俭，家里一定是来客人啦。说到这，妈妈一脸的笑容：“你爸爸退休，昨天回来了，这下再招工时，你就不要坚持要回家来了。”水没喝呢，电话却先响了，母亲拿起电话，听了几句，就把电话就递给我：“陕西话我听不懂，可能是找你的”。接过来一听，真是“她”打来的，这一口的陕西话把母亲哄啦。电话里“她“急急呼呼的：“你们队长让我联系你，说有急事，让你立即回来。”“叫我回去，有啥事吗”紧问。“人家不说，就是叫我通知你赶紧回来”。挂了。担忧马上就显在母亲的脸上：“孩子，你回来，没请假吗？怎么刚进家，电话就撵来了，没在农村惹啥事吧？”。弄的我还不知怎么说了：“妈，惹事还能给我打电话吗？没事。”“孩子，吃了饭，你就先回去看看吧，如果队里没啥事再回来。”想拧瓷几句，望了望母亲，没有张开嘴。母亲老啦，皱纹已悄悄爬满了母亲的额头，脸上布满了无数生活的艰辛，似乎每天都在担忧中。一阵酸楚涌心。咳，爸爸总算退休回来了，两位老人这下就可以相依为伴啦。他们养育了我们七个子女，也就怪了，无一能在身边尽孝，姐姐和哥哥大学毕业就没有回来，已在外地结婚生子，独立一家。二哥虽在同一城市，刚结婚不久就走上了领导岗位，忙的也是不亦乐乎。三哥在外地工作，等着调回来。小弟刚当兵，中越边境就开打了反击战。妈妈操心的事，真是千丝万缕撕扯不断呀。我也只能赶紧安慰：：“妈，不操心了，我吃点饭就走，好吧。”母亲也是不舍：“孩子回去看看，没什么事再回来。”不大一会，一大盘鸡蛋韭菜馅饺子，吃了个一干二净。临别，妈妈撵出门老远，塞给我伍元钱，不停的嘱咐那句话：“别惹事，再招工不管哪里都先去呀，别招惹女孩子，记住给家打电话。”赶到火车站，20点正的781次“闷罐车”，（就是现在的网红绿皮车的前身），几个年龄大的老师傅担任列车员，都是铁路小区的人脸熟，又是知青，没钱买票，叫了个叔，就坐上了车。也没上啥人，车也极慢，老师傅很健谈挺能谝，我也是个见面熟，这一老一少，就从肚子里的上下五千年谝到中越反击战，那是谝了个透。一不小心不知怎么谝到了知青招工，让老师傅一阵的长吁短叹：“一对的孩子都在农村插队，啥时候是个头呀。”没小心，把话聊死了。伴着“咣当咣当”火车的压道声，渐想入睡，可怎么也没有踏实的睡着。五年的光阴呀，人生中最重要的年龄，原本正是坐在学校，学知识的年龄，如今却在这里接受再教育，苦和累不说了，关键是耽误事呀。当然，农村这个艰苦贫穷的环境里，渐渐也培养了我们这一代吃苦耐劳的好品质，从大山里的农民身上学到很多朴实的与人感情，思绪万千还是觉得生命中的这一段的经历还是值得。当然也有好事，遇到了（她），肯定是算漂亮的姑娘，脸盘、身材、尤其是那双眼睛，我说特漂亮，其他知青底下议论和我正好相反，说她：“漂亮的眼睛透出了一丝尖酸”，但觉得这不算事，是嫉妒！。下车，已经是半夜三更。遇到在车站派出所工作的邻家大哥，看我大晚上一个人，要走十几里路，为安全起见，一再挽留待天亮再回队。因心里有事，我是执意要走。说话间，忽然看到出站口的灯光下，有个特别熟悉的身影站在哪里，“她”来接我了。邻居大哥看实在拗不过我，只能把他的自行车给了我：“兄弟，你先骑着走，明天我下班，坐班车到你们队找你，然后再去你嫂子单位。”（嫂子在下一站七里坪车站工作）。道别，出站。“她”，见我出来，反而转身独自走了。我紧赶了几步，不解：怎么了，出什么事啦。”“你能怎么了”。“她”明显的带着一股怨气。换个话题，先把事情搞清楚：“好好，急着叫我回来，啥事么？”。“恭喜你！工人大哥，过几天就可以回家啦。”声音越说越高，甚至是要燥啦。这简直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有些发晕了，还待耐着性子：“到底是咋回事，把我搞糊涂了”。“她”还不依不饶的“你倒挺能瞒呀，招工单位通知都来了，还装呢。”“什么？你听谁说的。”我更糊涂啦。再这样下去不是个事，退一步吧：“要不，咱们先回队再说。”“咋回”她还是愤愤不平。“骑车子戴你回呀。”“她”突然笑出了声，指着不远处：“你看，那还有两位呢。”这才看到不远处，队长和嫂子也来接我了。赶紧过去握着队长的手，面对嫂子：“啥事吗？还惊动嫂子啦。”嫂子到满不在乎，嘴跟打机枪式的：“人家说你今天晚上一定会回来，你小子到底是听话，还真回来，又怕谁在半路把你日塌喽，一定要来接你，这不来接你了嘛。”队长嫌嫂子话多了，厉声制止住：“别说了，你就话多滴很，没人把你当哑巴。”说着把我拉了一下，边走边说：“你的招工单位通知来了”“不可能，我没有填表呀”。迟疑。“上次县里的单位招工，你表填啦，可你一定要回家，不想去，这次是市里的单位招工，把上次你填的表用上了，公社的××，怕出意外，就没有让告诉你，现在招工单位的通知来啦。”这才恍然大悟，明白了事情是这样的，咳，还吓了一头汗，虚惊一场。好了，自行车还了，四人步行回吧。一路谝东扯西，走回队里，东边的天际已经放亮。队长家的嫂子和“她”，下厨房忙着做饭，不一会也就端上了桌，稠包谷疹子，炕油馍，腌芥菜丝，这是我们那农村早餐标配，本来是九点多，干一晌活农户家才吃饭，因为我要去公社拿通知书，饭提前啦。队长家的伯（父亲）忙活完菜园子，也在炕桌旁坐下。伯没有急着吃饭，而是吧嗒吧嗒的抽着烟袋，一股味道刺鼻当地的“兰花烟”，当即在屋里四处飘荡，嫂子和“她”受不了，夹了些菜外面吃去啦。大伯不紧不慢的：“娃，听说你要走了”“是”“几时走”“还不知道，取了通知书就知道了”“那就这两天的事啦”“可能很快，办完户口就要去报道啦。”大伯挥手重重拍在我的腿上：“小伙，以后再来，就是客啦。”转过脸对着队长：“这两天，你多少去买些肉。”大爷似乎嗓音还有点哽咽啦：“娃走时吃个饭，这几年，娃在咱们队里吃苦啦，你们几个在一块耍了几年，送送。”大伯在炕沿上，“铛铛”敲净了烟袋锅，下了炕拖拉着鞋，饭没吃，走了。大娘追着问：“不吃饭嘛？”没有回音。我心里明白，老人心里不舍，是的，真的是不舍。在村里的这些年，是他，把我们从公社接到队里；是他，手把手叫我们春耕秋收；是他，带着南山砍柴北山放牧。他是外乡人，解放前流落此地后落户生根的。（后来县上甄别为解放战争期间，因伤遗落在此地的解放军老战士）我们爷俩关系很好，他不识字，可最爱听的是水浒、三国的故事。不管是山上放牛，田里的农活，就爱带着我，一有功夫就让给他读哪些书里的故事。当我离开农村时，两本书已成了片片。老人和书里的故事，都已存进了脑子里啦。大伯“脸皮很厚”，尤其是瓜果飘香的季节，树上的果子熟啦，不管谁家的，他都会光明正大的溜几个，陪着的一句话：“人家的父母不在跟前，吃你的果子，咋啦！”大家都是哈哈一笑了之，然后，果子会戏法般的出现在我的面前，他是把我当自己家的孩子啦。冬天，经常让我挤在他的炕上，临睡前，最爱问我的一句话：“想家了吧”。想家，咋能不想家呢。其实我也知道，大爷也在想念他那远方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