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花园里的杏花开了,我想起儿时的院子里似乎有一棵更为柔弱的杏树,在初春的时候也绽几朵蕊,然后悄悄地谢了。但又似乎没有吧,因为我以后再回到那个院落时并没有它在那里。印象实在是模糊了……</p><p class="ql-block"> 童年的绿荫,多半是枣树带给我的,它洋洋洒洒的影至今落在我的心里。与之相比,其余多少显得有些微不足道。如此想来,这杏树存在的真伪,我是无从考证了,然而有关枣树的记忆一经触碰,我便不禁怀念起它们来了。</p><p class="ql-block"> 家中的枣树生长了几代人的时间,粗壮的干上布满深深的裂痕。树到了垂暮的年纪,叶儿会发得晚一些,可是也误不了多久,总有一阵春风将它唤醒,然后很快的,就能感到枣花淡淡的气息了。</p><p class="ql-block"> 说到这儿,我有些踟躇:我不清楚有多少人和我一样,了解枣花的香气。馥郁的玫瑰,清雅的茉莉,这香气是为人熟知的。而枣花香,却如荷香、竹香、稻香一样,是不靠多少嗅觉的,也因此为人忽略。然而,请你相信,它,必定是有的了,只是太过温婉而被掩没了。</p><p class="ql-block"> 枣树不像其它耐寒的植物,枣花的开放总是显得迟钝而有条不紊。在人们习惯了有花的季节,它一朵朵开得细碎而寂静。青绿色,掩藏在柔嫩的叶片之中。有时清晨醒来,五月的春雨把半开的枣花打落一地,像泼撒了一笸的小米,叫人无从收拾。我就是踏着它穿过院落,走过几条马路到小学校去,开始一天快乐并喧闹的生活。朗朗的读书声和课间的嬉闹声中自然是记不起它的。有时就是这样,太熟悉反而平淡而终于视而不见了。我忘记可能的离去,我太相信它会一直在那里。</p><p class="ql-block"> 而儿时的岁月中,它也真在那里,经一天的风雨,等到我的归来。这时院中积了水,一些断枝残叶和枣花一并漂浮着,它在雨中受了伤,我没有注意。我只是自顾自的游戏着。雨后的院落为了方便过路会临时铺就一行红锈色的砖头,我偏不踩它,穿双凉鞋在水洼中蹦来跳去,让水花开满归家的小路。于是一两朵枣花终于随水流粘到了脚丫上,小腿上,痒痒地。于是打开水龙头“哗——”冲个清凉。每到这时,我才会想起它,跳到树下去拣看那一两朵已开始孕育果实的,然后呆呆地望着枝头:恩,再几场雨,也许就是一颗颗青绿色的枣子了。</p><p class="ql-block"> 我的枣树从没有让我失望过,枣花开放的地方,秋天会结成一树的果实。别的地方的枣子比它大许多,但都没有它这样甜。它知道小孩儿的胃装不了多少东西。然后我吃厌了,它也就落叶,等来年再尽其所有。</p><p class="ql-block"> 它知道那时,我又会盼望了的。</p><p class="ql-block"> 年幼的时光就在这样的盼望中很快过去。我日复一日地看着它抽芽、吐蕊、落花、结实。然后树老了一岁,我长大一岁。后来离开了那里,看不到它,我们彼此生长着,在自己的那片天地。我和枣树都深知:谁也不能一直陪伴着谁,因为我们是不同的生命个体。可是曾经的交会让我想起,就会想要落泪,然后周身浮起一阵枣花的香气。</p><p class="ql-block"> 我其实后来见过许多树,都没有它这样的香气。</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