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22, 126, 251); font-size:20px;"> 2022年7月3日,一向凉爽宜人的甘肃兰州,突然间万里无云艳阳高照,急剧升高的温度让习惯了清凉的金城人有些难以适应,出门上班的人尽量躲着阳光在树荫下行走,绕城而过的黄河安静了下来,河边的千年水车有气无力地转动着,溅出的水花让人感觉不到一丝丝凉意,号称避暑胜地的城市在高温下显得慵懒和无奈,一切和过往的夏天是那么的不同,此时一个消息从酷热的兰州传到的高原小城天祝,我父亲的表哥,85岁的王子文伯伯去世了。</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color:rgb(22, 126, 251);"> 父亲的表哥王子文伯伯是一个司机,在上个世纪七八十年代,司机是一个令人羡慕的好工作。王伯伯所在的厂子是国家三线建设的国营大厂,还是生产炸药的保密单位,对外称国营和平化工厂,建成于六十年代末,场址在永登县与天祝县之间的山沟里,等我长大懂事的时候,我一直很奇怪的是,一个生产炸药的单位名字冠以“和平”,叫国营和平化工厂,当然在那个年代通信地址是一个编号:兰州市101厂。</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color:rgb(22, 126, 251);"> 姑舅亲,辈辈亲,打断骨头连着筋。据父亲回忆,因为姑舅的关系,王伯伯从小就和父亲关系好,到了上学的年级,比父亲年长几岁的王伯伯就对父亲很照顾,经常是一起上学,带着一起玩耍。等王伯伯高小毕业后,在亲戚的关照下到煤矿挖煤,虽然年纪不大,但也算是找到了一个拿工资的单位走出了家门。后来一个偶然的机会被选上去学开车,过去学车主要是当学徒,从跟车打杂开始,要学会修车,等师傅同意摸车到开上车,起码也得三年以后了,当上司机后调到了国营和平化工厂,在运输队干了一辈子司机,是厂里的劳动模范,是一个优秀的既能修车又能开车还能节约油料的好司机。</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color:rgb(22, 126, 251);"> 因为王伯伯所在的厂子离我家30公里左右,我家处在河西走廊的交通要道上,兰新公路从家门口通过,在汽车运输队的当司机的伯伯,每次送炸药去金昌的金川公司或去天祝的炭山岭煤矿拉煤,或去内蒙古阿拉善的雅布赖盐场拉盐,我家是必经之路,也是他经常打尖(休息吃饭)的地方。</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color:rgb(22, 126, 251);"> 八十年代初,差不多过个十天半月的,王伯伯就会在我家打个尖,一辆高大绿色的解放牌运输车自然就停在我家门口,那个年代村里谁家来个汽车,就成了村里的大事,不管大人小孩都围在汽车边,这摸摸那看看,如果是空车就爬到车厢里玩,如果车厢里装满货,就在驾驶室的踏板上上下下,透过玻璃看驾驶室里边,挤在一起渴望进去坐坐,抓着方向盘转转,再按按喇叭,如果能坐上走一段路,就是坐过汽车的人了,能吹牛说上好几年。每次王伯伯把车放到家门口,我家的孩子是近水楼先得月,嚷嚷着要去驾驶室按喇叭,有时候脾气和气的王伯伯拗不过我们,让我们去驾驶室玩一会,喇叭按的响彻全村,引来小伙伴羡慕一片。</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color:rgb(22, 126, 251);"> 因为我家孩子多,在物质短缺的年代,王伯伯在国营大厂上班,没有忘记在农村的父亲一家,经常开着汽车到我家,给我家生活带来的很大的变化,也给孩子们认识外面的世界打开了眼界。有时候王伯伯从自己家里出来,就给我们带来伯母准备的各种没见过的吃的,虽然我们也知道伯伯家有四个孩子,家里负担也不轻,但王伯伯从家里带来的东西,让我们在很小的时候,不但见到了当时百货商店里的各种糖果,还有机会吃到少见的面包。有时从送货地返回厂子路过,王伯伯总能带点当地的特产来,让我们从小就知道了外面有很多好吃的,外面的世界很大很远很精彩,心里老想跟着王伯伯的汽车去更远的地方看看。多数时候王伯伯在拉煤的时候在煤矿多装一点给我家卸点煤,冬天取暖的煤就有了,让我家冬天几乎都没有断过煤,煤积攒的多了伯伯回老家的时候就拉回去接济亲戚。有的时候,王伯伯也让父亲收点村里人家的鸡蛋,等收到几百个鸡蛋后王伯伯拉走卖给厂里的职工,赚点差价补贴家用。他们至今都不知道的是,我也从存鸡蛋的柜子或者缸里偷偷拿过鸡蛋,上学路上再卖给当时在医院的北京大夫换钱,估计是几百个鸡蛋里拿走几个不显眼,到现在他们都没发现。</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color:rgb(22, 126, 251);"> 有时候伯伯一个人开车去阿拉善雅布赖盐场拉盐,要跑长途就叫上父亲一起去,路上两个人有个照应,孩子们就每天盼着父亲和伯伯早点回来,希望能吃到好东西。记得有一年我大概四五年级的时候,伯伯带着放假的我去金川公司送炸药,顺便去一个亲戚家,这是我第一坐汽车到几百公里的地方,过去汽车时速低加上拉着炸药,车开的很慢,我也在迷迷糊糊中跟着车坐了好几天的车,过去解放车的驾驶室现在看来太简陋了,可以说是四面漏风,在河西走廊里行驶颠的屁股疼,说实话一点也不舒服,不知道经常跑长途的伯伯是怎么熬过来的,尤其是冬天,在北风怒吼中还要翻过海拔高的乌鞘岭垭口,长途司机的辛苦难以言说。记忆最深的事回来路过古浪峡时,大晚上的车坏了,伯伯去附近村里找修车的,我一个人在驾驶室里等半天不见人回来,黑灯瞎火的很害怕,看到车钥匙没拔出来,就照着伯伯的动作拧钥匙打火启动,打开大灯照亮,在一阵阵发动机轰鸣声中,伯伯火急火燎地跑回来,以为贼来偷车了,把伯伯吓了一大跳。</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color:rgb(22, 126, 251);"> 在父亲到炭山岭烧砖的那几年,王伯伯只要去炭山岭煤矿拉煤,我或者弟弟就搭车去父亲那里待几天,等伯伯再去拉煤时坐车回来,只要坐车出去一次,回来得骄傲很长时间。我们家五个孩子,父母压力大,但再难父母都让我们读书。一直到八十年代末近十年时间里,在我们读书长大的过程中,王伯伯一家力所能及地帮衬我家,直到我们几个慢慢长大上大学陆续工作,在这期间县城也搬到我家所在地,可谓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王伯伯也光荣退休,后来工厂搬到河口后,王伯伯一家也搬到兰州居住了,在我离家上学工作这些年里,每次回家都会听父亲说起王伯伯,说说过去对我家的好。有一年过年休假,父母带着我们兄弟俩专门去看望了一下王伯伯,看到伯伯身体健康,一家人其乐融融,孙子辈都很优秀,两家人在一起回忆过去感慨万千,父辈们做到了不负时代不负韶华,让自己的小家始终跟着国家这个大家在前行。</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color:rgb(22, 126, 251);"> 自从王伯伯生病后,去年弟弟带着父母去看望过一次,还约好身体恢复后到天祝华藏寺再来看看,疫情期间的日子经不起过,一晃过了一年多,父亲不时地念叨着王伯伯的病,就在伯伯去世的头一天正好我在家陪父母,父亲还在说疫情好点去看看,所谓心有灵犀一点通,念叨完没多久就接到伯母打来的电话,过了85岁的生日王伯伯走了,摆脱了四年病魔的折磨,在伯母的照料下走得很安详很平静,没有留下遗憾。</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color:rgb(22, 126, 251);"> 人生不过百年,被人记住是一种幸福。虽然王伯伯是一个普通的司机,一个很平凡的人,但在他的一生中,有可能都没有感觉到当年他的做法对我家的帮助和影响,以至于让我们全家记住的东西很多很多,就像黄河印在中华民族的骨子里一样,美好的东西会经年不断地传承下去,直到永远!</span></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