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菜旧事

马到成功

几年前，腾讯曾经推出过一款叫做开心农场的游戏，风靡一时，为很多人所喜爱。这款游戏，一方面普及了很多农作物的知识，一方面打发了人们很多无聊的时光。当然，时间玩久了，大部分人的兴致也会慢慢降下来。游戏本来就是游戏，当不得饭吃。关于真正的偷菜，我有很多回忆，可以说是现实版的开心农场，很有意思。录在这里，与君共享。

（一）

我们家在农村，我出生于上世纪六十年代，那时候万物紧缺，特别是粮食，更是相当紧张，填饱肚子是人们最大的生计。好在，即使是文革十年，农村的自留地并没有取消，人们种了很多瓜菜，既当菜，又当粮。

因为粮食太紧张，所以，大家也就把种的这一点点蔬菜看的很重。特别是南瓜和冬瓜，因为块头大，自然是相当于数量可观的粮食。主人每天都要到地里望一望，看看瓜儿一天天长大，心里盘算这瓜儿是做瓜饭，还是烧瓜汤。南瓜是大冬做瓜饼的必备原料，而冬瓜和黄豆合作，做出来的豆瓣酱，用一个字来形容，就是鲜！如果再用一个字来形容，就是美！

所谓饥寒起盗心，也有些人家或者是小孩子多，而自留地少；或者是不很勤劳，在没有办法的时候，就到别人的菜地里不劳而获。说白点，就是偷菜。第二天，主人到地里一看，瓜儿少了，甚至是没了，自然是莫大的心痛，也是十分的气愤。多才的女主人，往往会站在田里，放开嗓子，大骂一场。那骂人的水平，现在看来，也是相当的高。从祖宗八代，到三姑六亲，一个也不会放过。而骂的内容则往往离不开两腿之间，要么就是变着花样诅咒偷菜的人马上到阎王爷那报道。

我的父母很勤劳，我们家收获的瓜儿往往是又大又好。记得我们家和我叔家分家的时候，南瓜也是家产的一个内容，所有的南瓜二一添作五，一家一半。我的堂弟才五六岁，还没有上小学，力气很小，搬不动，他就把南瓜一路滚到自己的家里。现在想来，那样子还是既滑稽可笑又很可爱。当然，我们家的瓜也没少被别人偷。我的母亲早上到菜地里转一圈，看到瓜儿少了，总是无奈的摇摇头，叹一声：真是饿怕了，都是被逼的。有时埋怨道：为什么自己不多种一点呢。其实，被谁偷了，大家心里大多有数。但印象中母亲从来没有骂过别人。母亲的宽容，成为她老人家留给我们做儿女的一个巨大财富。

（二）

刚才说的偷菜，都是悄悄的进行的。我小的时候，还亲眼目睹了一次偷菜，甚至是亲身参与。现在想来，还是那样的刺激，有意思。

那是1974年的冬天，那时候天比现在要冷得多，只记得小时候我们家屋后的那条河，到了冬天，总是结上一层厚厚的冰。那冰到底有多厚，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们常常在冰上玩各种各样的游戏。印象最深刻的一个游戏，就是把板凳倒扣在冰面上，一个人坐在板凳上，另一个人在前面飞快的拉着板凳跑。有时候板凳上坐两到三个人，我们就在板凳腿上系一根绳子，两三个人在前面一起拉。大家轮流着坐轮流着拉。现在想来，这个游戏是极公平的。我们大家轮流着出力，轮流着享受。我们那没有炕，漫漫长夜自然是冷的难受。所以，烤火，就成了一个莫大的享受。

那时，生产队还没有拖拉机，几头耕牛就成了宝贝。为了帮助这几个宝贝过冬，大队批准在最严寒的那几天，可以烤火帮助它们过冬。那时的晚上可没有电视，没有电脑，甚至还没有电灯。因此，沾牛的光，一起烤烤火 ，取取暖，聊聊天，侃侃大山，绝对是一件有趣的事。

我还小，在上小学。每当这样的时候，我总是屁颠屁颠的跟着大人去烤火，听他们侃大山。记得有一天晚上，他们每个人都脱光了上身，在享受烤火的乐趣，有的人还在老棉袄上捉虱子。好一道有趣的风景。这时有一个大爷说，我家还有一瓶酒，可以拿来一起享受。哗，大家一下子来了精神。老队长说，有酒还得有菜呀。可菜从哪里来呢？嘿嘿，只有一个字，偷！从哪偷呢？嘿嘿，大家共同想到了学校。因为学校的菜地大，又没人看管。因为老师还拿着工资，收入高。呵呵，就是它了，说干就干。

我也跟着大人走夜路看热闹。他们偷菜也有讲究。一是不要太贪，有一篮子就行。二是不要在一个地方拔得太多，要匀开来拔。不仔细，让你看不出来被偷过。我们生产队的副队长，天生勤劳，很快，就把一大盆青菜放到了大家面前。大家轮流着一人一口对着酒瓶子吹，因为没杯子呀。吃着青菜，喝着老酒，吹着牛B，嘿嘿，那镜头，和老谋子的电影一个样。

（三）

转眼到了八零年代，我上了高中，在学校住堂。那一年，我十四岁。家庭条件稍有好转，可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学校的那三勺粥可不够对付。我们那时有一个顺口溜：一节课，正好过；二节课，肚子饿；三节课，肚子饿的不能过；四节课，背着书包等下课。特别是晚上，那一茶缸照见人影的稀饭，可度不过漫漫长夜。

有时候，我们会到学校附近的小吃店，下一碗面条，两毛钱。就这两毛钱，有时我们也拿不出来，就用从家里带来的米去换面条。有的胆大的同学，这时候就会在小吃店偷菜，尝一点荤星，解解馋。他们一般都有分工，两三个人合作。有人掩护，有人下手，动作极快。而小吃店的老板要么是没留神，要么是舍不得这些饿怕了的小毛头，往往也是睁一眼闭一眼。我记得最经典的两个镜头，一个是一个同学偷了一大块猪头肉，嘴里都快放不下了，在那死命的大嚼大咽。另一个是有一次睡在我上铺的兄弟，在饭店里偷了一小块牛肉，每天蒸饭的时候，用小刀切下来一点点，放在饭盒里。足足吃了一星期，也让我们眼红了一周。真有这位老兄的，他竟然没让我们尝一点点牛肉的滋味。转眼，三十年过去了，过去偷菜的同学也不知道都在哪里发财，但听说也都人五人六的了。

在那个年代，偷菜多是不得已的事，现在想起来，却也都变成了有趣的回忆。

（旧文改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