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杀年猪,从能记事那年起就是一件令人兴奋的事。对于小孩子来说,莫过于是一年到头最能饕餐一顿的最佳时节,平时无法吃到的猪脑、背筋(猪脊髓),撒点盐,用青菜叶包上,火炉或灶堂里烧得通透的柴火灰里埋上,半柱香左右的时间,佐以烧糊的青菜叶的猪脑花的鲜美无比的味道,一年终于就能享有一次了。如果弟兄姊妹多的话,每人能够尝得一口也算是一年终于找到了一次那最为美妙的回忆,尽管嘴里被勾引出来的满满的残涎直往外流。如果弟兄姊妹多且年龄悬殊大的,成年的老兄老姐们基本上就只能用抽象的回忆来代替最美妙的现实了。</p><p class="ql-block"> 对于家长大人们来说,杀年猪就意味着更加厚重的内涵,来吃刨汤的人最常用的谦辞是“你们喂猪桶把把都提玉了(磨光了),我们来吃起都不好意思啊”,这一说辞充分展示了话语者对喂猪人一年辛苦的真诚理解和情感共鸣。</p><p class="ql-block"> 其实,那年头能喂肥一头猪,辛苦还只不过是不值一提的困难之一而已,充足的饲料对于不少的人家都是绕不开的难题,因为,猪能吃上的精饲料往往也是人们养家糊口的口粮。</p><p class="ql-block"> 再则,当年“改猪匠”剦完猪儿后,提起猪儿的后腿,对着猪儿的小屁股三巴掌,然后封赠的那话“三百斤三百斤”,是任何人都愿意听然而任何人都不会相信的天大的神话,乃至于连小孩看到那三巴掌的程序时定然能够接上“三百斤三百斤”然后在场的人都会哄堂大笑的台词。</p><p class="ql-block"> 当然,运气也不能不说是一年喂肥一头猪不可或缺的因素,运气稍背(一年之中总有这样的人家)那就是只能看着人家吃肉了。中年的母亲站在灶台后边,手牵围裙一角,耷拉着头,潸然泪下。两张沮丧的小脸在诚惶诚恐中放下了对外婆那关于朱元璋昨天放牛牛钻土的故事的期待,黯然神伤坐在灶门前……,这已经是那年第二次死掉将大未大的年猪了!</p><p class="ql-block"> 既然叫运气,能否喂肥一头猪,那是任何人都不敢夸海口说大话的事,人人内心都深藏着一个司机绝不敢夸耀没出过或不会出点啥事的情结。</p><p class="ql-block"> 所以,杀年猪之于乡里人断然不能说是一个普普通通的日子,绝对是一个值得重视、值得庆幸、值得感慨、值得庆贺、值得重要亲友们快乐分享的隆重时节!总要挑一个阴阳相合的好日子称之为“肥日”,用以完善仪式感的重要环节。不过,没必要考证到底是多少年前由谁完善了这一古朴的仪式感,反正,在一代代人的传承中就这样成型了。</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吃刨汤”本来是未获邀的第三者对获邀者由于羡慕嫉妒恨而进行谐虐的一种说法,因为刨汤原指猪杀之后清洗猪身及其内脏的污水。现今没有人再去追究这种说法的褒贬之义,刨汤就刨汤,杀猪现场吃肉罢了。于是,“吃刨汤”就变成了仪式感极强的杀年猪的别称。</p> <p class="ql-block"> 好友提前很久又邀约下乡吃刨汤了,因乡下有亲人之便,老早就订了一个喂猪人家与自享家用的一起古法喂肥的肥猪,据说,与现代饲料喂肥的猪,肉质与味道绝对正宗得多。正式开杀的时间先生定在明早卯时。《一七令》记载:</p> <p class="ql-block">一七令 冬</p><p class="ql-block">冬</p><p class="ql-block">半夜,月中。</p><p class="ql-block">三更起,睡意浓。</p><p class="ql-block">心念豖事,岂敢回笼。</p><p class="ql-block">昨夜叮嘱声,今朝起床钟。</p><p class="ql-block">更衣烧水泡茶,提壶迈步形匆。</p><p class="ql-block">莫畏太早起身晚,只恐稍迟月落松。</p><p class="ql-block"> 当天,晚餐的正餐时间客人就来了整整六桌有余,也就是六十人左右,之后,又零零散散安排了四桌,热闹的场景绝对让吃刨汤的仪式感体现得淋漓尽致而又超常发挥。肉,吃掉了半头猪一半的肉,当时这头猪杀下来的净重是近四百斤,萝卜吃掉了两背兜——大概是三、四十斤,酒喝了二十多斤。当然,剩下的肉、菜,特别是萝卜骨头汤,还有不少人第二天再来用它们醒酒。据《如梦令》记载:</p><p class="ql-block">如梦令 刨汤</p><p class="ql-block">娘家刨汤管够,</p><p class="ql-block">姨姐姨妹不愁。</p><p class="ql-block">喝三再五杯,</p><p class="ql-block">哪还记得板油。</p><p class="ql-block">产求,</p><p class="ql-block">产求!</p><p class="ql-block">醒来朵兰几楼?</p> <p class="ql-block">有种说法,板油切成小块,用菜油炸出来甚是下酒,不过第二天早上醒来,板油连同其他一些物品却不知去向,大约是回城下车后放路边忘了带回家,被清洁工当垃圾处理掉了,总之至今查无下落……</p> <p class="ql-block">古朴的仪式感,形式已全然不同了,但心境似乎一脉相承!端上酒杯,里面斟满了摆手舞;夹起肥肉,眼前跳动着茅古斯!杀年猪勾起的乡愁虽不再有儿时那么强烈,但是,脑海中的摆手舞和血液中的茅古斯会不自觉地跳动起来。</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