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书论道 || 沈 鹏:书 意

张道红

<p class="ql-block">青年朋友登门,常诉说不得名师指导为憾。我说,古代名碑剧迹便是最好的老师。来者说,名碑剧迹无以言传,我说,那“碑”与“迹”的存在就标志着身教,就意味着言传,不过要学习者去深入体察、辨别,取其所当取者,弃其所不必取者,把“无言”字帖当成一位活生生的传道、授业、解惑的老师。</p><p class="ql-block">刚好手头有一篇培根(16世纪末17世纪初大思想家)的名文《论读书》,里面有这样的话:“……然而学问本身不会教给人们它的用途:致用之道在于书外,超乎书上,只有细心观察才能获得。”照培根的哲学思想体系,他说的“书外”与“超乎书上”非它,最基本的一条是实践。他所说的“细心观察”是经验理性经验的过程,也全然离不开实践的。从事书法创作要讲悟性、灵气、天分,可是离开了刻苦锻炼,一切都将落空。</p><p class="ql-block">古人名碑剧迹为何在我们心中活起来,眼前之竹怎样成为胸中之竹,又怎样化为笔底之竹,这里有一个相互转化即如何实践的问题。</p><p class="ql-block">众所周知,临摹早已成为公认的重要方法,读帖也被肯定为有益的途径。但是,如何临摹与读帖又是需要进一步具体化、深化的问题。“实践”只要不是盲目的,那不断具体化与深化的过程便无止境。倘若学帖而不遵帖,又倘若学帖而唯帖是从,都一样得不到古人精髓,也没有真正的白我。善学者善于找到学习的角度,精与专融合,宏与精相辅,从古今书法的广阔天地中追求自己的坐标,有个性而不失共性,也不因共性而泯灭个性。这就是很多艺术家能获得成功的重要保证。</p><p class="ql-block">“意在笔先”,当然是书法创作的可贵经验。“任笔为体,聚墨成形,心昏拟效之方,手迷挥运之理,求其妍妙,不亦谬哉!”唐代孙过庭反对书写过程中的“心中无数”,然而书法创作有很大程度的即兴性、偶发性,创作中要尊重必然中的偶然,还要善于利用偶然的契机发挥好必然与自由。</p> <p class="ql-block">孙过庭说:“一点成一字之规,一字乃终篇之准”,也可以从偶然与必然的辩证关系去理解。“一字”由众多点画组成,“终篇”由许多的字组成。善书者从全局出发经营“字”与“点画”,但“点画”与“字”又是在发展中得到完善,决无一成不变的道理。书写中的“必然性”是积无数“偶然性”而成的。所以对意在笔先”也有必要从相对的意义上理解,说到底,不是不能脱离生动活泼的实践。</p><p class="ql-block">“意在笔先”的“先”,我认为不应当仅指书写前的准备,还应当上推到书家成长的历程乃至全过程。那个“意”固然实指具体作品的立意,进一步包括了作者对书法艺术的全部理解。“意”虽在创作具体作品前形成,更在平时的积累。米芾曾说书家不在作书之时也要有“书意存焉”,这实在是非常精辟的见解。好比一个战士,不是上阵才“磨枪”,而是经常保持着良好的临战状态,才能在短兵相接的时刻充分发挥战斗力。</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显然,过多的分散精力,尤其是“俗念”的干扰,是不利于“书意”的保持与发挥的。</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1998年5月</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