牙祭与菜根香

天高云淡

牙祭与菜根香

文/马永龙

童年的我，填肚子，可谓五谷杂粮足也。小时候，因为家穷，几个星期沾不上油荤，那是家常便饭。

在我的记忆中，80年代初，农村刚实行包产到户，各家各户都攥紧了拳头过日子，生怕落个青黄不接，揭不开锅遭人笑话。那时，菜仔是要交任务的，生活用油更不会像现在这样菜籽油、花生油，色拉油、黄豆油五花八门，可供选择。记忆中，每家每户一年只养一头或两头猪，喂肥留到腊月宰杀，供来年全家炒菜用。猪油炒菜、下面和烧汤，是那个年代的主打产品。而菜油却是稀罕之物。对于我，十来岁，正是长身体的时段，每天清早背着书包出门，下午回家5点回家，面对空心菜为主，米饭为辅的留饭，倒也吃得津津有味。

对于每个家庭来说，平时是很难看到猪肉，闻到肉香的，只有逢过年过节，生辰满日才会煮点肉全家开个晕，也叫做“打牙祭”。那时，经济条件稍好一点的人家，也不可能顿顿大鱼大肉，更不敢无计划寅吃卯粮。只能是一个星期割一次肉，割的肉多则1斤，少则几两，放入锅里和其他素菜炒在一起，装进碗里，也是零零星星几点。即使有几片像样的肉，那也是留给老人的。娃娃只能眼巴巴的看着，任清口水往喉咙里咽。

不过，这让那些长期没沾到油荤的家庭来说，也是好得让人羡慕得不得了啦。因此，在我眼里，每次，不论是家中吃肉或是闻到别人家煮肉香。我都会把它想象成“我们坐在高高的谷堆旁边，听妈妈讲那过去的事情”，一样的久远与美好来满足谗人的味蕾。

除了逢年过节，对于娃娃来说，平时，最盼望的就是家中来客。只要家中来客，特别好面子的父亲，总是要到街上去打酒割肉招待客人。那时走人户，不像现在的人，想起来就去了，有时会吃闭门羹。那时，总是提前打招呼，XXX，X月X日，我要到你家去耍。那一天，主人会提前做准备，打酒割肉，买点花生米，或烩点自己种的胡豆、黄豆下酒。不怕麻烦的，还得推一锅豆花，算是最丰盛的家宴啦。

现在想来，那时人们说走亲戚，并不是因为亲戚间多日末走动，怕生分，而是因为贫穷，吃不起肉，整日里清汤寡水，闹肠刮肚的，试图通过走亲戚来补充点营养。家中来客，穷困人家也得打肿脸充胖子，面子还是要撑起的，实在买不起肉的，怎么也得拿几个鸡蛋换的盐巴钱，买点肉，打点酒，做上几个菜全力招待客人。一顿下来，相当于一个六口之家的一周开支。

现在，经济富裕了，条件许可了，过年过节，不仅家家户户穿新衣，玩气派、而且吃喝玩乐一条龙，吃酒店，住宾馆。动辄上千，多则上万。现在的家庭，年夜饭也是预定的，大家人坐在一起，边看晚会边吃喝，一次消费1000元，大家也不觉得贵。

当然，也有不嫌麻烦的，自己下厨，买上几个凉菜，烧上一锅热菜，另加几个小菜，男士倒上几杯泡酒，或灌上几瓶啤酒，女士开上两瓶红酒，皆大欢喜，不亦乐乎。

现代人天天大鱼大肉，吃得肥头大耳，膘肥体胖，不是“三高”影响身体健康，就是末老先衰。兼之各种有毒食品，催长激素，常常成为儿童成长的致命杀手。肥胖症，第二性征提前发育，更是让专家们惊呼狼来了……

三十多年来，因工作关系，我参加过不少应酬，品尝过不少山珍海味。后来，随着岁数渐长，身体素质下降，面对满桌美味却无福消受，于是渐渐从那些热闹的聚会，喧嚣的场所中激流勇退，隐身于乡野。饮食也由以前的油腻转向清淡为主。

每当过年过节，看着年轻人大快朵颐那些生长剂催肥的猪肉，早已将各种可怕的怪病隐患埋植体内时，心里就阵阵发慌添堵。反而是更加想念童年的几道菜，野蒜焖腊肉，萝卜炖牛肉，豆尖烩回锅肉。

而今人们却对野菜情有独钟，凡是带有野字的菜、土味的鸡、家养的猪都比市场要翻几个滚，这自然而然让我想起“扬州八怪”之一的郑板桥为什么要写煮菜根，其自书的厨房门联：“青菜萝卜糙米饭，瓦壶天水菊花茶。”这样素食生活的写照，既是煮菜根的过程，也是咀嚼生活的过程，其间乐趣不是这样熬出来的吗？

菜根香，正是对现代人们生活的一个警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