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1961至63年之间,是我初学中医的开始。才从學校回到生产队劳动,队长见我年纪小、人老实,总会派些特殊的活路給我。麦忙时,我的任务是看守麦场。五六亩地大的碾麦场,四周垒起了麦积子,中間留出空场碾麦子.毎个生产队的麦场,这時候都象是一个个山寨的城堡。碾过扬好的麦子清理出來后,队長帶領社员们,用席包将這些劳动成果圏好,席包与席包之間留出一杈之地,上面棚上尖杈,杈上用麦草层层包严实,便形成一个临时的窝棚,里面鋪上麦草,这首先是粮食的避雨儲存站,也是我工作的崗位了。一逢雨天,我就拿出《药性賦》读背。趴在麦草鋪上看书.除了下雨的声音,四野靜寂,整本书的背誦就是在这样的环境下完成的</p> <p class="ql-block">解放前的爷爷在西安某摯友的医寓留影</p> <p class="ql-block">上世紀七十年代爷爷的书法,因為是黑五类,他从不落款</p> <p class="ql-block">家里的卧房,也是我学习的好地方,炕上放一张小方桌,方桌上点起煤油灯,坐在炕上读张仲景《伤寒论》,边读边做筆記。 一日夜里,看书时间太长,慢慢下巴支在桌上,不觉睡覺着了。烧坏了煤油灯,半个桌子浸上了煤油,火苗也随着在桌面上燃起來,多亏父亲发現,清理了残局,弄醒了我,所幸,我毫发未损,书和笔记本上也沒有半点煤油,父亲说我吉人天相,就回屋睡觉去了,我所幸抖擞精神,又读了起來⋯⋯1964年,社会主义教育运动开始了,农村的階级紅线划分的清楚分明: 贫下中農一条心,地富反坏是龟孙!1966年,社会变得更加热闹起來,举世瞩目的文化大革命开始了,那年,我成为毛泽东思想宣传队的特殊劳动人员。画布景,写标语,业余時間学医,自激成勵!那年秋天,我們乡里流行性出血热多起來。发病急,死亡率高,我參考西医总結的病症,对照中医病症,摸索学习。《溫病学讲义》是五院的教材,我从老友白先生处借读,吴鞠通《溫病条辩》,王孟英《溫病经緯》等著作,我也想方設法逐句逐句检读认证。当读完《溫病学讲义》和余师愚的《疫证条辩》后,由书中理论直接身边现实,深覺古圣先贤的经验宝库伏藏丰厚,于是更加加班加点,寸阴必爭的自学不息了! </p> <p class="ql-block">照下这张照片两年后,就在这样的打麦场里父亲开始学医</p> <p class="ql-block">一天夜里,苦读中的我忽然暈厥,父亲掐着人中喚我的小名,迷迷糊糊中,我只覺得鼻子下疼痛不已。父亲边施救边抱怨:这娃呀,顾学习不顾命了!睁开眼时,娘正用勺子給我喂糖水,几口咽下去,我清醒了許多。小书桌上放着我正读的书,旁边的晩饭还一口未动。 父亲说,做事学习要劳逸結合,看你白天干一天活,晩上大半夜看书,连饭都没吃,身体累垮了,啥都没用呢! 从此以后,父亲经常在夜间查房.督促我及時休息!我用一些人人倒背如流的語錄哲語鼓勵自己,"我們的同志在困難的時候,要看到成績要看到光明,要提高我們的勇氣""知识的問題,是一个科學的問題,來不得半点的虚伪和骄傲,需要的倒是其反面~ 誠實和谦虛的态度。"这些口号真的指导了我的自学岁月,使我这个地主家庭的年輕人,慢慢变成了一个自我实现的践行者。</p> <p class="ql-block">自学时用过的书,父亲現在还常放在枕边自己翻一翻</p> <p class="ql-block">1979年9月,国家开始在乡村选拨中医人材。沣峪区有二百多人参加了那次考試。我一考胜出,直到參加了省考,也是榜上有名,可是我个人却始終沒有动靜,而与我同考前后名次的人,都光荣的吃上了商品粮,成了公家人。同年十月,父亲去世了!本想借考試給他老人家一个惊喜,如今这个愿望也落空了,肥皂泡一样破灭了,消失了!1980年, 时任长安县卫生局局长的何斌魁和我乡的张广善书記.因為了解到中医考試的問題关注到我,安置我在乡办卫生院中医科上班,誰知道剛剛一喜,單位里的明爭暗斗便呈现出來,三年以后,我离开了那个是非之地。我在北街又盖了两间廈房,三围栽了十几棵桐树,取名"桐林书屋"。所幸,我考取了国家首批中医师,桐林书屋成了我首间医寓。父亲留下的大书架成了药橱,我又置办了一个中药櫉,就这样,一张写字台,两个药櫉, 三根手指头,一摞圣贤书,我的医所开业了!墙壁上貼了父亲写給我的《濒湖脉學》二十七脉主病的书法,还有一幅父亲唯一留下來的画作, 意摩新罗山人《松鶴图》我用道林紙写了幅联子配成中堂,对联內容为:铁石梅花气概,山川香草风流。借以激励自己发奋图強,我和前妻的一对儿女也十岁左右了, 哥哥已經可以帶领妹妹去河畔上釆集中草药了,記得我方子里所用的蒼耳,半边莲,半夏,夏枯草等常见草药,都曾是他姊妹俩釆集回來的!</p> <p class="ql-block">收集在二楼父亲书画室里的医案手稿和書籍</p> <p class="ql-block">桐林书屋医所經历了三年時光,社会上的政策和經濟越來越好起來了,药店的生意也开始搞活起來,开医院医所的人也慢慢多起來了我坐在家里行医,沒料想西安的,户县的,周至的医疗机构三天两头有人來聘我坐诊,图的是互利互惠,又方便众人。我渐渐动了心思,1985年秋天开始,先后在长安大兆国药店.陝西合阳县,山西临猗,陝西志丹县,榆林,福建厦门等地悬壶开所或是坐诊!</p> <p class="ql-block">1999年5月,西安星月医院业务院長詹祯祥教授推荐下,"中国名医一万家"学术研讨会在北京人民大会堂召开,我的被邀论文是《心脑血管病的辩证论治》,我受到时任卫生部部长的钱信忠先生接见,《中国日报》海外版記者还专程為我作了采訪。《瀕湖脉学方药对阐释》是我总结自己自学中医的方法心得和自己在学习脉学和临床证治方药的心得,结集起來的一部笔记材料。我用数十年打磨修正这本书。2004年,该书由陝西科技出版社审稿通过,出版发行了。2007年,我在心病论治方面的专著巜諸病源心论》由中国中医药科技出版社出版发行.我的諸病源心论慢慢为世人和学术界所关注。陝西中医药科技开发研究会副會長苏礼教授,陝西卫生厅厅长杨世兴先生发现这两部著作后,联名推举我担任省中医药文化分会的主任委员。我知道自己这辈子与官无缘,两位先生是为我自强不息的精神所感动,为我头上戴顶帽子,主要是为了教育别人,为学当不息不怠,尤其是中医文化,全是在根上的学问。也是为了鼓励我这个老头儿, 真是謝謝他們俩人的抬举了。2015年春天,陝西出版集团陜西科学技术出版社又出版发行了《增补诸病源心论·心病证治》《諸病源心论·修订本》。《三川医辙》也納入修正编辑计划之中⋯⋯</p> <p class="ql-block">我的理想是在有生之年,倾心研究自己临床积累的医案,把自己在源心论与心病证治方面的实践整理出來,成功的经验,失败的教训,用我毕生的有限,开启后來者的思路与方法,使我这个"源心论"持续下去,有限开拓,无限发展,造福众人。 这也是一个医者的初心吧!省中医药研究会还为我开了凣次"諸病源心论"的学术硏讨。每次开会,我都认真准备,听取专家教授的发言和建议。随着年齡的增长,我的耳力愈加不济,要戴上助听器才勉強可以对付,岁月不饶人啊!非常感激我年轻的助手和同事们,給予我生活和工作上的勞作和帮助!近十年多,苏礼教授一直聘我, 以专家教授待遇我,凡上班下班,专车接送,午餐也有专人陪同。人人呼刘老,不叫不說話。每遇周日,患者便追到我家求诊,近村远鎮,东至上海,西有兰州,国内国外,按约而至,求診求方,我們虽不能好好休息,却也是乐得其中,这不正是当年苦学的目的所在嗎?与人有用,不算白学白活了。我随來随诊,从不拒絕!用圣人之学,救患者疾苦,我这是本份的事,啥话都不能说了⋯⋯</p> <p class="ql-block">父亲將至耄耋,登華山留念</p> <p class="ql-block">合阳的曹先生收蔵的十年前的方子和照片,剛剛发我,也收进來共享</p> <p class="ql-block">现在的父亲</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