困惑——

作文纵横(上海刘斌)

<p class="ql-block">这是2021-01-31 18:09发表的。因昨天在文章中相识老朋友遇到了困惑,故发表这里期待用困惑解除困惑吧。</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人物</p><p class="ql-block">我——作者</p><p class="ql-block">他——乘客</p><p class="ql-block">喀什人——买买提</p><p class="ql-block">他是一位身材不高,五官轮廓也无法给人留下深刻印象的人,但他那沉默里埋伏的激情,幽默里透露出的睿智令人难忘。在X X火车站高度警惕女检查先将红外检测仪在他周身来一圈,而后为了不发生纰漏又用双手一点点的进行原始的触摸。两个“侦察兵”一路下去,让人的某种东西——大概叫自尊吧?在逐渐变得模糊,而后面目全非地消失在远方。每一个稍微有点自尊的人被如此“受审”后似乎都有些沮丧,他脱口而出的:“我们都是良民。”</p><p class="ql-block">“准备好检查。”她隔着前面的他对我下达了命令。但并没有放弃他,望着他的表情她竟然脱口而出:“举起手来。还没有完。”</p><p class="ql-block">搜身进行时。没发现任何异常,搜查者和被搜查者都感到对方可疑。或许,这就是困惑。无法估计,双方为了双向地解除困惑,互相的尊严受到什么样的伤害。</p><p class="ql-block">那个时候还没有新冠病毒。</p><p class="ql-block">现在想起来那个时候的伤害也就是小巫见大巫。在新冠病毒每一个人每天都要面对无数次的录像、登记、扫描。许多人开始警觉起来,我们在失去生命的同时,仿佛同时还还失去了点什么——新冠病毒终究会过去,那被一劳永逸践踏的对象将一去不复返。</p><p class="ql-block">当一切都被同一箭簇刺穿时,同一是否还能存在。</p><p class="ql-block">过去,“急功近利”刺穿诚信,消费诚信在“阿里巴巴”成为习惯;如今,“急功近利”刺穿的东西,消费这种东西在将来是否也会成为一种习惯?我皱起了眉头。我与回过身的他对视了一眼。我也想幽默一下说,“我身上没有投递叛国的‘鸡毛信’!”但我幽默不起来。这与我在天池脚下那个市区里的心情遭遇一样。</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儿子曾经一再劝阻我们说,“新疆闹内乱很危险”。到了这儿,发现完全不是那么回事。这儿的城市仿佛平静地闭上了满怀期待的眼睛。大街上,没有利刃飞舞,而城市倒仿佛被割断了热闹的喉咙。</p><p class="ql-block">空空荡荡的马路,不见人影。我逛了很久,远处才出现一位推着自行车的人。渐渐地进入我眼帘里的一位大约五十左右岁的老者。不引人注意的深蓝色衣服,头顶着维吾尔族蓝色小帽。困惑在五官上麻木地原地待命,没有一丝令人窘迫。尽管如此,我还是忍不住上前搭讪,“散开队形!”。</p><p class="ql-block">谁知,“老师傅你好!”反倒加重了他的紧张兮兮,他更加小心翼翼地将头埋在两手之间。不但他如此,他的自行车前车梁上跨着的大约八九岁模样小女孩和后座上坐着的大约七八岁模样的小女孩也进行了紧张倒计时。他们与其祖父或外祖父一起嗅到了与我接触中存在的危险气味。困惑在低声咆哮,我用情绪轻抚,慢慢地掉转身,还是面向来时的空空洞洞的马路吧。</p><p class="ql-block">困惑,射中了我思考的咽喉。</p><p class="ql-block">我发现,我来到了机器人的国度。</p><p class="ql-block">我抱着再试试想法走进一家便当店。</p><p class="ql-block">推开门,馥郁清香扑鼻而来。望了一下显示屏上的菜单,我怕晚上失眠只点了一杯热牛奶。</p><p class="ql-block">店里就我一个客人,“请问老板,你的生意怎么样啊?”</p><p class="ql-block">我就在吧台上喝奶,对面小老板面孔无血的样子,连脸上的毛孔都清晰可见。</p><p class="ql-block">照样,沉默无语。……</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喀什。夕阳余晖里的艾提尕尔清真寺广场。这里,一个个人相距一米左右(注意那个时候没有新冠病毒)距离坐着,一言不发。我走进笼罩着异样崇高感的清真寺,我期待在晚霞里看到几千人围坐听经的宏大场面。我曾经想,那是一种什么样的紧张感?我曾经试想,自己该如何拭去太阳穴上的汗水。</p><p class="ql-block">谁成想,里面的建筑物在沉默,曾经回荡的古兰经在沉默,神不在。</p><p class="ql-block">簇拥讲经堂的一片片钻天杨竟然也在捧着空空洞洞,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我与困惑的石头、困惑的钻天杨一起困惑,困惑越来越沉重。</p><p class="ql-block">困惑让我头痛,困惑像喉咙上抵着一把利刃。……</p><p class="ql-block">喀什老城千家万户照常闭门谢客。突然,我发现一家双扇大门敞开,便喜不自胜地上去与他们搭话,他们也要主动与我搭话。冷不丁,对方将门关个严严实实,惊讶的我一时转不过魂来。</p><p class="ql-block">我讪讪搭搭地转过身,发现一个戴红胳膊箍的此时转过身去。哦,原来如此!一路走来……,除了录像头还有……。</p><p class="ql-block">我来喀什目的是参观笼罩着异样的、崇高感的清真寺仪式,谁成想进入了一个空洞,面对了一个沉默。怎么会?神的寓所里没了神。</p><p class="ql-block">这里,只有表情僵硬的轻风排着队与一丛丛鲜花进行耳语,“出什么事了?”……</p><p class="ql-block">我头痛了。老伴看我的样子问道“感冒了?”</p><p class="ql-block">“只是太阳穴微微地疼不碍事,是世界感冒了我,还好。”我揉了揉太阳穴。看看清真寺头顶着阳光而灿烂检视自己全身,看看并没有什么特殊的东西收到拉力。但是,困惑虽然并不是身体的一部分,却让整个身体似乎像地面似的陷了下去。</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同时,发现自己在另外一个地方。</p><p class="ql-block">一直在一起的老伴不见了。起初我怀疑是因为头痛,但是中央两排钻天杨和它脚下的鲜花池也都不见了建筑物也消失了。</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这是哪里?</p><p class="ql-block">我抱住沉重的头,慢慢环顾四周。</p><p class="ql-block">抬头看见了“感谢伟大的领袖xxxx对我们的关怀!”</p><p class="ql-block">老伴怂恿了我一下,“你怎么啦?”</p><p class="ql-block">“是啊,我怎么啦?”</p><p class="ql-block">“我们走出清真寺时,你就懵懵懂懂的,仿佛小孩失去了魂魄似的。”</p><p class="ql-block">……</p><p class="ql-block">第二天,吃过早饭,老伴说“没有什么逛头,我休息不出去了。”</p><p class="ql-block">为解除困惑,我还得出去走走。</p><p class="ql-block">我来到高台老城。</p><p class="ql-block">老城在千刃高台上,没城墙。我沿着一条一人宽度旋转天梯而上,真是一人当关万夫莫开啊!</p><p class="ql-block">蜿蜒而上一百米左右。我发现在像城墙的剖面墙体里挖出一个漂亮的维吾尔族家居双门,门没有关。我站在一人多宽的巷道里,一缕受了委屈的阳光无声息地趴在我肩上仔仔细细地眨眼,在一人多宽的巷子控制之中阳光无法自由自在地满溢和绵延。不远处,一缕阳光啰啰嗦嗦地紧紧贴在墙上沉默不敢乱动。老城上面的风在控制这缕阳光,老城上面的云在控制这缕阳光。巷道里微亮,逆着光,阳光的局促加重了我前几次被拒绝心理阴影的忐忑我小心翼翼地伫立在门口,仔仔细细地观察了好一会。几次想走掉,但总是不甘心。脚像生了根似的,动惮不得——我不能就此放弃,毕竟我来过一回!</p><p class="ql-block">“请问有人吗?有人吗?”我不敢过于大声,我害怕给自己招来,或许给这家主人招来什么飞来横祸。</p><p class="ql-block">空空荡荡的天井,很大。</p><p class="ql-block">喀什,像这种打开大门就是天井的民居建筑很多,与内地的开门有个屏风照壁,或者蜿蜒小径的民居不同。从天井天窗洒下的斑驳陆离阳光,此时此刻在纠缠着各种各样藤之绿叶,无限的闪闪烁烁叶子像无数小鸟,挤挤挨挨又叽叽喳喳地栖息着。——要知道,这是二层楼的民居啊!壮观的绿鸟天堂,天堂里还有星星点点、羞羞答答的正在绽放的各种各样的花朵与正准备绽放的花蕾,他们在绿叶之间钻出来、钻进去,欢欢喜喜着生机盎然。对着大门的一间屋门和窗户都敞开着,隐约中一个男声从靠窗户的床上传出来,好像是用维吾尔族语言召唤什么人。</p><p class="ql-block">果然,不一会从天井的南侧传来了脚步声和一句一句“欢迎”相叠的声音。</p><p class="ql-block">微微向上张开一双壮实的臂膀,瞬间闯入我的眼帘——</p><p class="ql-block">展开的双臂和突如其来的热情像一阵旋风,把痴痴呆呆没有心理防备的我撞得一个趔趄。</p><p class="ql-block">我,如梦方醒。我急忙握住这双近80岁维吾尔族老哥哥热情洋溢的双手。浅红色连鬓胡子、几乎是金色的头发男主人,简直就是气魄宏伟的腓特烈一世。听说我想观看民居他胸襟坦荡地连声笑着说:“欢迎,欢迎啊!”接着,他大方地把两层楼的各个房间打开让我随便看。各个房间都有地毯。最后,来到两间会客厅中最豪华的一间让我稍微休息一下。我仔细观赏四周墙上挂满的壁毯——古兰经在精致刺绣里透露出令人不安的、独特的、庄严的、不可思议的气氛,震慑了我。“您请坐!”买买提诚恳地对我说。</p><p class="ql-block">……</p><p class="ql-block">买买提用致命的热情利刃在困惑的喉咙切出了一道刀口。——困惑,骷髅在买买提的笑声里死去。</p><p class="ql-block">顷刻之间,热情、大方、朴素的维吾尔族人的豪迈飞回了人间。</p><p class="ql-block">在这个令人困惑的地域里,这位老人却没有收到影响,精神抖擞、神采飞扬的他让我怎么也不会与外面单独在广场里沉默地坐着的老人相比。或许,这就是维吾尔族人的一种特殊的坦荡。</p><p class="ql-block">……</p><p class="ql-block">记得在吐鲁番那个离城市二十多公里的火车站时,我们坐上开往城里的由公交站统配的私人出租车路过两个招手上车的维吾尔族人司机一概不让上。我们奇怪地问“车里就我们两个,为什么不让他们上啊?”</p><p class="ql-block">想不到司机说,“这里就是这个规矩,半路上一概不载维吾尔族人。并且,在路过检查站时如果都是汉族人就可以不检查。”后来,我返程到火车站坐出租因为没有维吾尔族人,检查站果然没有检查。在去参观看坎儿井途中,我等公共汽车,此时过来一辆空着的出租车,维吾尔族的两个年轻人招手准备乘坐,出乎意料的遭到拒载。打车者,面对拒载坦然处之,回过头来等待公交车。或许,这就是维吾尔族人的坦荡吧。</p><p class="ql-block">初次见面,我当然不能把心中困惑透露出。但我对其好客还是挺感兴趣。买买提或许看出了我的困惑,他拉着我的手滔滔不绝地讲起来他走遍祖国大江南北做馕的生意历程,特别骄傲地对我这个北方人说:“我还在哈尔滨干过几年呢!我的馕可以与老毛子的大列巴相媲美呢!哈哈哈……”</p><p class="ql-block">休息之后,我又开始了参观民居。衣拉洪家大概从南道北有一百多米长的样子。当我从洗手间出来时,发现他不见了,我一个人沿着走廊向南走,仿佛是在迷宫里,怎么也走不到头,终于我找到了出口的门。我打开门出来,居然不是进来的门,我站在原来门的上面,原来门在陡坡下面。很有意思。衣拉洪笑呵呵地站在外面门口,对我的惊奇很骄傲。</p><p class="ql-block">此时,是上午十一点左右。我们在一起合了影。我告别这一家热情洋溢的主人。谁知,衣拉洪和老伴邀请我中午在他们家里吃手抓饭。这里,午饭时间是十三点左右。我一再推辞。而老夫妻却执意相邀,我只好应允。再说,我也想看看维吾尔族人吃饭的风俗。</p><p class="ql-block">从他家出来。一路我参观了许许多多宛若迷宫的小巷。在超市里,一对维吾尔族人的婆媳热情地招待了我吃奶茶与馕等物。在工艺品超市与老板谈起买买提,老板不仅仅对其熟悉,还热情洋溢地介绍了他的慷慨为人。</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最后,进入供外来人参观的维吾尔族民居。空空荡荡的房子,无法与买买提家燃烧着人性之火的民居相比。如果剔除那位看守者,这里就是一座空冢。有人的民居不让进,没有人的让你花钱进,是看钱的脸色,还是什么……</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返回买买提家。刚刚告别的热情开始燃烧起来,有些磕磕绊绊的谈话在流畅的笑声里,像蹦蹦溅溅的溪流接着畅快地流淌起来。</p><p class="ql-block">……</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在新疆的几天,我就像在一个梦中转入另外一个梦,不说上面的遇见。就说从交河故城的千刃陡壁下坐大巴经过几个小时的盘“山”(实际是千刃高台)而上,如果不从唯一的缺口缓缓地攀登,一切外人是无法进入的。我参观了完好无缺的露天的从耸立高台挖进去的宫殿等建筑物,真有鲜明的亲临现场的感觉,当时的感受与千年前这里的居民并无二致,似乎只能认为自己站在故城里做了一个短短的梦。在现实世界里疲惫的我,在这里打了一个瞌睡,做了梦,可又不像梦。我刚刚的确看见了。</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我看见了买买提喀什故城主人,可是又发现他们像客人。我感到混乱难道,精神结构有什么不对?但,从买买提或我能接触到的人看,他们自身看又不是这样。</p><p class="ql-block">事实是,我在买买提家一楼客厅里差不多享受到的是国王的待遇。</p><p class="ql-block">四周墙壁华丽纯毛壁毯,地面红、褐、黑三色交错纠缠的骆毛地毯,中间一张很大的矮桌上面摆满了在喀什能买到的水果和所有的特色小吃。当然,主人还特地摆上一些奶糖、坚果之类的。</p><p class="ql-block">我想去洗手间洗手。衣拉洪摆摆手</p><p class="ql-block">不一会,提出大着肚子带有长长嘴的银水壶,在我身旁又放一个铜盆我晓得是为我洗手。我不知道是应该坐着还是应该站起来,局促的我说,“我第一次在维吾尔族人家作客实在不懂得规矩,有冒犯之处请原谅。”</p><p class="ql-block">又是一阵爽朗笑声,买买提说,“没有关系的,请随意。”</p><p class="ql-block">洗好了手。</p><p class="ql-block">买买提一边示意一般说,“不要咬手指头。”</p><p class="ql-block">我很兴奋地抓起饭,有些饭粒播种到了盘子里。我也笑了起来,买买提也笑了起来,他笑声里播放的爱意像钱长江潮水涨得我心坎满满的</p><p class="ql-block">……</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说来也巧,在返回时,我在软卧上又碰到了在安检处遇到的他,现在知道了他叫其木。在软卧包厢里我给他讲了我的所见所闻。</p><p class="ql-block">他说,他在新疆这个地方呆了三年看起来他说话的权利比我要大哦。</p><p class="ql-block">他说,在这个特殊的领域,差不多每个人都在二三十年左右撞上前世的死灵魂。下面就是他给我讲的故事。</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