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空下的孤独1

风雪归

星空下的孤独 1火红的公牛

1.《火红的公牛》

1990年的冬天，火车驼着张本峰和他的梦想从太阳冉冉升起的平原一路向西南如蛇穿行，第二天太阳落山才停在了k城的暮色里。同其他的新兵不同，本峰被高中母校轰出来因为成绩实在太渣，老师通常不会相信成绩差的学生会创出奇迹。流浪在南方大潮里半年后，一事无成的窘迫与饥寒交迫的预见，本峰觉得除了当兵好像没有什么可以挽救自己了，因为人是要吃饭的。但当人一旦从一个境地移入另一个境地的时候，就又有了站在那个更高平台眺望的勇气。

＂张本峰！＂

＂到一一！ ”

当接新兵的参谋大声点名字的时候，本峰正把目光凝聚在K城火车站一只火红的公牛雕像上，此时车站东侧一只射灯也正凝聚在公牛雕像上。许多年后，本峰每次进入车站，都会想起那个充满激情与梦想的时刻盯着火红公牛看的样子，顺便甩一句：牛啊牛啊，还记得我吗，我是抱着梦想看过你的啊，随既任由自己淹没在人群中。

8连在滇杨梅山洼的东边，几个月新兵强化训练结束后，本峰才把自己从地图上定位下来，他己走得太远，在鸡的肚子装蛋的那个k城的东边，一望无垠的山丘满是桉树，在不冷的冬天和不热的夏天大多被风吹得噗嗤着响。

我是在二十年后一次同学小聚上认识本峰的，那时其实我也在k城，酒喝到差不多了都会赞美过去的光辉与某些女人。我们很投缘，也常有联系，那次喝酒长谈后，本峰离开了他曾经说充满梦想的地方，与k城告别时己到不惑之年，他盯着那蹲火红的公牛看了许久，才发现公牛的眼神充满鄙夷和不屑。

本峰是个勤快的人，因为有同学早一年去当兵了，写信来说部队是个大学校，只要你勤奋听话眼晴放灵点，就会有好的前途的。一点也没错，本峰一值饹守此信条，直到顶着少校军服被上级约谈后，才伸个懒腰说：勤快听话管个屁用，你得抬头看，才不至于迷路，总是盯着地面虽不至于跌倒，但是你会迷路的呢。

新兵时本峰比别人都刻苦，充满斗志，因为高中毕业生吧，文化上比同班战友有一点点优势，班长早就盯着了，向连长推荐新兵下连后去连部当文书。他新兵时就能完成器械1至5练习了，以至于多年以后站在全连面前骂骂咧咧：你看你们那个逼卵样，像没长卵子的婆娘，老子新兵时就器械1到5练习了。我相信站在下面瑟瑟发抖的新兵跟我一样认为本峰在吹牛。新兵下连他如愿以偿去了连部当文书，从此过上了连队贵族的生活，那可是胡子满面心狠手辣连长的身边人了。同一起入伍的战友都会羡慕不已。如是，他每天都把连部的地板擦得锃亮，像兵器室里的枪械一样保持锃亮。因为在连部，也就不用去靶场上受烈日灼烧，也不用躲在桉树下祈祷风雨停歇，也很少跟着铁牛一样的坦克在山丘上嘶吼蚁行，他把美好时光用在了复书课本和给远方的神秘姑娘写信上了，以至于军校招生考试的考场上他被战友们围在c位。

到连部后的一个星期天，和宗平一起在养猪场边的小吃店喝酒，他来自鸡屁股下蛋的西边绿阴阴与MD国接壤的大山深处。两个猪蹄和一瓶酒下肚，本峰第一次喝醉了，也第一次听宗平描绘MD国的女人幽黑幽黑的，大奶子如何紧实而圆滚。三年后本峰去丰城上学了，他们就再也没见过面，许多年后宗平竞然成了一起凶案的被害者，起因居然是他睡了端枪朝他扫射的堂哥的女人。本峰看到新闻后就想起那个酒醉的下午宗平通红圆滚的眼珠和他描绘的圆滚奶子的MD国女人，哎的一声叹息，“大学校也终究是无法改造好一个顽劣的人啊！…”

他说人怎么只会记住经历过的顶级荣耀与刻骨痛苦，当然还有男女。至于新兵连被班长如何笑着扇着耳光，与7连文书为了抢谁先接从运水车放岀来的水而大打岀手，多少个寂黑的夜里被千遍一律的紧急集合哨子吹醒，像一只千足虫的小足一样在长长的队伍里摸索前行，听袴包里口缸与大瓷碗邂逅与颠簸声。4个人站在坦克前抱着空弹筒胸戴红花照个相，去杨梅山拉练过许多次，从来没见过有杨梅，顺着铁轨去煤气厂充个愉快的热水澡，他们用来冷却而产生的热水永远流淌。居如此类，己成碎片化的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