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恒的面孔一一古埃及的黄金木乃伊

方燕

近日，深圳市南山博物馆举办“永恒的面孔——古埃及的黄金木乃伊”，吸引众多观众前往观展。 此次展览精选108件古埃及文物，通过7个单元——多元文化生活、来世思想、成为神、身份艺术、遇见众神、遗体保护、现代发现，还原古埃及古老而神秘的文明。展览中最值得关注的展品是8具黄金木乃伊，它们来自公元1世纪左右“希腊—罗马”时期的埃及。作为一种永葆光泽的金属，黄金被认为是埃及众神躯体的构成，为木乃伊面具、棺木甚至逝者的皮肤加上金箔，可以令逝者外形更近“神祇”。 木乃伊、黄金和对来世的迷恋一这些观念都是我们对“古埃及”印象的核心构成。这些观念对于埃及人来说有多重要呢？它们在最后一位法老之后又影响了埃及多久？本次展览探讨了在埃及历史上相对不为人所熟知的“希腊-罗马”时期（公元前300年到公元300年之间）的埃及人对来世的期望。这一历史时期始于一个希腊的王国一马其顿王国对埃及的统治，在托勒密王朝的女王克里奥帕特拉七世后，罗马的君主控制了埃及。这个多元文化社会中的富有群体为来世做了精心的准备，结合了埃及、希腊和罗马关于永恒之美的理想。曼彻斯特博物馆隶属于英国曼彻斯特大学，是除了开罗以外最好的古埃及文物收藏地之一。这些藏品是在1880-1910年代英国统治埃及期间发掘出来的，我们对这些文物的观察和理解更多是基于我们今天的视角，而不是当时制造和使用它们的人的视角。 埃及、希腊和罗马埃及人已经习惯了外来的统治者。亚历山大大帝只是在埃及以外出生的众多法老中的一位。他在公元前332年来到了埃及，并开启了马其顿-希腊国王对埃及大约三个世纪的统治。公元前30年，随着王朝的最后一位统治者克里奥帕特拉七世去世，埃及在随后的四个世纪里又成为了罗马帝国的一部分。埃及历史上的这一时期通常被称为“希腊-罗马”时期。 时间表 进入展厅首先见到阿尔特米多鲁斯木乃伊 阿尔特米多鲁斯木乃伊约公元2世纪 希腊式头盔约公元1世纪 亚述风格头盔约公元1世纪 伊希斯半身像约公元1世纪 动物形状容器约公元1世纪 女性形状容器约公元1世纪 麦罗埃陶罐约公元1世纪 麦罗埃陶罐约公元1世纪 希腊文石碑约公元1世纪石灰岩帕沃石碑约公元1世纪玄武岩 人像石碑约公元1世纪石灰岩 麦罗埃陶罐约公元1世纪 戴双王冠的哈波克拉特斯赤陶像约公元1世纪 骑河马的哈波克拉特斯赤陶像约公元1世纪 骑马的哈波克拉特斯赤陶像约公元1世纪 骑鹅的哈波克拉特斯赤陶像约公元1世纪 宙斯神像约公元1世纪 香炉约公元1世纪 脚镯约公元1世纪 容器约公元1世纪 混合的神虽然埃及神庙中神祇的样貌几乎都是传统法老时代的样式，但有大量证据表明，在“希腊-罗马”时期，古埃及人在家中敬奉的神祇种类更多。成千上万的陶质神像留存至今，它们大多发现于生活区遗址，少数发现于神庙和坟墓遗址附近。一般来说，它们的外观都偏于古希腊风格，但往往也结合了传统埃及法老时代神祇的元素。虽然这些神像上一般都没有铭文，但它们的特征使得我们可以很容易地分辨出不同的神衹。 游神仪式中携带的神龛 哈托尔神像 战士形象的贝斯神 德壘忒耳小雕像 记录有遗嘱内容的莎草纸约公元1世纪葡萄酒生产税收收据的莎草纸约公元2世纪记录贩卖奴隶女孩的莎草纸约公元3世纪 篮子 容器 容器 木制玩具马 香炉 铙 主题二来世思想在“希腊-罗马”时期，对死亡和来世的准备工作受到了埃及、希腊和罗马传统的影响。希腊人和罗马人对他们死后的存在抱有相当悲观的期望。然而，埃及人的来世观念为他们提供了重生到一个光明且完美世界的可能性，人们加入到祟拜重生之神和冥界统治者奥西里斯的行列里，并相信能得以永生。葬礼是展示财富和地位的重要机会。棺木、面具和木乃伊的装饰都是鲜亮夺目的，用的都是只有富人才能买得起的昂贵材料。这些物品显示逝者在重生的那一刻是活着且清醒的一这种神奇的情景被人们所确信。逝去的人们被描绘成自己的完美形象，即使是那些在童年时期死去的人看起来也好像已经长大了，这样他们就能最大限度地享受来世。 永生的保护几个世纪以来，埃及上层阶级在死后都被放入木棺埋葬，但在“希腊-罗马”时期，这种木棺基本已经不再使用。取而代之的是，木乃伊有时会被盖上面具并蒙上其他盖板，用亚麻绷带固定。面具和盖板由制造木乃伊棺的材料制成亚麻或莎草纸和石膏的混合物，类似混凝纸浆。面具或盖板的表面也经过装饰，旨在借助神力保护逝者。最重要的是，木乃伊面具被认为能让逝者在来世拥有视力。这种面具通常使用模具制造，能大批量生产。它们描绘出逝者完美的、神一般的面孔，而不是现代西方意义上的肖像。 年轻女孩木乃伊裹尸布 木乃伊面具约公元前1世纪 木乃伊胸部盖板约公元前1世纪 年轻女孩木乃伊盖板约公元1世纪镀金、彩绘石膏和亚麻布 这个石膏和亚麻布盖板是用来盖在一个无名女孩的木乃伊上的。她身着希腊风格的服装，佩戴着成人的首饰。精致的花卉头饰和成年人曲线优美的身体比例让人想起当时的哈托尔女神雕像。这种风格表明这副盖板可能制作于公元前1世纪。 伊希斯和奥西里斯约公元1世纪这块镂雕木板描绘生命女神伊希斯展开翅膀，以保护她的丈夫一一重生之神奥西里斯，木板上方的象形文字拼出了他的名字。这件不知出处的物品所表现出的独特艺术风格与中埃及的图纳盖贝勒的同类物品相似，据此推测它或许来自那一地区。 女性木乃伊面具约公元1世纪 木乃伊面具 动物 主题三成为神在埃及的传统中，诸神是不朽的。为了在未来中获得永恒的存在，逝者在某种意义上成为神的一员。死去的男女可以与重生之神奥里西斯合成为一。到了“希腊-罗马”时代，逝去的女性可以与女神哈托尔融合。为了达到这一目的，逝者遗体必须在仪式上进行处理，只有贵族才有条件完全遵照繁复的步骤。木乃伊外观模仿了古埃及神的样子，据说神有不会变色的黄金肉身和珍贵的青金石头发，所以那些能负担得起的贵族通常备有棺木、面具或其他装着金箔的覆盖物，头罩被涂成蓝色。拥有这种神圣意象的保护是获得永生的最好方式。 熠熠之躯由于金是一种永葆光泽的金属，埃及众神的驱体被认为是用黄金组成的。为木乃伊面具、棺木甚至逝者的皮肤加上金箔，可以令逝者的外形更接近神祇。逝者获得神的肉体，才更有可能练得永生，更有资格在来世与其他神祗同列。黄金的熠熠生辉也象征着太阳的反射光，逝者为得永生，也希望得到大阳的照耀，用黄金制成的物件覆盖身体的行为也被认为能提供神奇的保护。因此，对于能负担得起这种仪式的极少数人来说，镀金装饰物是让他们从“暂时”的肉体向永生的神灵转变的一个重要因素。 木乃伊面具 女性木乃伊面具 男性木乃伊面具 伊索斯女性木乃伊约公元1世纪 女性木乃伊约公元1世纪 男性木乃伊公元2世纪 哈瓦拉哈瓦拉遗址是与古埃及法老阿蒙涅姆赫特三世（约公元前1831年-公元前1786年)息息相关的的圣地。阿蒙涅姆赫特三世在哈瓦拉修建了一组恢弘的金字塔群，他去世后被埃及人奉为神明供于其中。由于希腊和罗马的访客将这个建筑群与希腊神话中克里特岛的迷宫联系在一起，使遗址名气大增。在“希腊-罗马”时期，法尤姆地区的人都希望自己能够埋葬在法老的金字塔附近。英国考古学家威廉·马修·弗林德斯·皮特里（1853-1942)于1888-1889年和1910-1911年间雇用了100多名埃及工人，并主持了遗址的发掘工作。他的考古队发现了大量文物，包括数以万计的木乃伊，但他只记录了极小一部分饰以金绘或彩绘的木乃伊。 主题四身份艺术罗马时期的木乃伊画像—即所谓的“法尤姆肖像”一是古代世界最引人注目的图像之一。他们在19世纪80年代被发现，改变了人们对艺术发展的看法。尽管这类木乃伊彩绘画像在埃及各地都有发现，但来自法尤姆地区的尤其多。每幅肖像都是用热蜡和颜料混合，在一块薄木板上绘制而成的，呈现出符合现代品味的逼真效果。这种肖像画技法很可能起源于古代的意大利。和早期的木乃伊面具一样，木乃伊彩绘画像最初被用于覆盖在逝者的脸上，为逝者提供一幅永恒的（但可能是理想化的)面容。木乃伊画像上很少会写上逝者的名字，我们不知道被描绘的人的模样是否真的像他们的肖像中那样，甚至不知道他们是否是在离世前被描绘的。尽管现代人试图以年龄、种族或阶级来描述他们，但这些面孔的主人却仍然无法被归类。 木乃伊彩绘画像 帕尔米拉的墓葬半身像约公元1世纪 年轻男性木乃伊 女性木乃伊盖板 主题五遇见众神在埃及，大多数人都被禁止进入神庙，只能看到巨大外墙上的神像和象形文字。他们把神明做成小陶俑，以这种形式与神明“相遇”。比起埃及人，这些陶俑看起来更像希腊或罗马人。在人死后，古埃及诸神被召唤来帮助逝者，他们通常有着独特的动物头。豺狼头的阿努比斯神在罗马统治埃及的时代一直很受欢迎，他经常带着一把钥匙，帮助逝者进入来世。虽然大部分人已经不认识古埃及象形文字，这种古老的文字仍会出现在贵族葬礼的装饰上，有时还会与精致的神像组合出现。古埃及人相信这些文字和图像有着神圣的力量，能确保逝者成功地过渡到来世。 儿童木乃伊 珠宝 耳饰 主题六遗体保护举行木乃伊制作仪式的目的不仅仅是为了保存遗体，而是为了创造一个完美、永恒“版本”的逝者，让他们的外表变得更接近神明。这样，灵魂就有了一个永久的“住所”，便于享受来世。制作木乃伊的过程复杂且昂贵，只有最富有的阶层才能享有完整的仪式过程。必要的材料包括泡碱（一种用于净化和干燥身体的、主要化学成分为碳酸钠的天然矿物)，让身体散发芳香的植物树脂，以及用于包裹身体的大量亚麻布（主要目的是让尸体恢复生机，就像包扎伤口那样)。净化、涂油、包裹的全部过程都是在神殿中的神像面前进行的；这些仪式由专人主持，以将仪式对象（一具人类遗体，或一尊木制雕像)转化为神一样的存在。通常认为，木乃伊制作技术在罗马时期已经衰落，人们逐渐更注重木乃伊的外部装饰。但这是现代人的判断，并不能反映古人的初衷。木乃伊制作一直是一种神圣且秘而不宣的艺术。如今，像CT扫描和X光这样的无创分析使我们可以一窥木乃伊包裹下的秘密。 木乃伊的内部许多人都痴迷于揭开木乃伊的裹尸布，看看里面究竟藏着什么。自古以来，盗墓者常常会为了寻找贵重的珠宝和护身符而扯碎这些裹尸布。公元17世纪，人们为了得到一种叫做“木米亚”的黑色物质而扒下木乃伊上的绷带，据说这种物质可以治疗疾病。在现代，好奇的研究人员则以"科学"的名义打开木乃伊的包裹。我们现在常以现代人的观点来描述古代人的健康问题。然而，这与埃及贵族死者努力追求的目标一完美且像神明一样不朽一形成了鲜明对比。 塔希里安克木乃伊及木乃伊棺 骨灰龛 木乃伊标签木乃伊眼罩 主题七现代阐释现在陈列在世界各地博物馆里成千上万的埃及文物并不是碰巧散落各处的。考古学家、工人、收藏家和赞助人都在文物流转的过程中发挥了作用。英国对埃及的殖民统治一特别是在1882年至20世纪20年代间一使西方考古学家得以对一些遗址进行发掘，并向埃及政府索取他们发现的文物。在西方，从国家博物馆到个人爱好者都想拥有古埃及文物，这推动了发掘、收藏和研究诠释产业的发展。埃及古物学家弗林德斯·皮特里爵士对他发现的木乃伊“种族”非常感兴趣，他分析了法尤姆肖像主人的外貌，并收集和测量了木乃伊的头骨，试图对此进行调查研究。皮特里得出结论，这些木乃伊大多数是在埃及的希腊定居者，虽然我们现在认为，居住在哈瓦拉的精英人群要混杂得多。基于西方对埃及木乃伊和不朽神话的迷恋，当时新发现的法尤姆肖像的展览甚至激发了奥斯卡王尔德的灵感，写下了小说《道林·格雷的画像》。 商人与爵士与美国和欧洲许多城市的博物馆一样，曼彻斯特博物馆也是蓬勃发展的工业的受益者。杰西·霍沃斯(1835-1920)是一位富有的棉花实业家。美国南北战争结束后，作为“制棉中心”的曼彻斯特摆脱了对美国南部原棉的依赖，转而向以棉花作为主要经济作物的埃及获取原料。霍沃斯曾于1880年前往埃及旅行，此后便迷上了那里，他对埃及与《圣经》之间的联系尤其感兴趣。霍沃斯资助了埃及考古学家皮特里的实地考察，并与他成了朋友。皮特里将获准带出埃及的文物中的三分之一送给了霍沃斯，霍沃斯随后将它们捐赠给了曼彻斯特博物馆。 杰西·霍沃斯和妻子玛丽安.霍沃斯的半身像《千里尼罗河》阿米莉亚·爱德华兹是一位广受欢迎的旅游作家与埃及爱好者。杰西·霍沃斯和妻子在前往埃及之前阅读了《千里尼罗河》这本书，随后他们开始支持弗林德斯·皮特里在埃及的发掘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