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有一种花，从初夏，一直开到秋风乍起。花开的时候，有红的，有紫的，有黄的，有白的，还有粉的，仿佛要以一己之力，绚烂起整个夏天。泰戈尔写过如下的一段话，让我曾经心潮起伏：“我相信自己/生来如同璀璨的夏日之花/不凋不败，妖冶如火/承受心跳的负荷和呼吸的累赘/乐此不疲……”用他在《生如夏花》里的一句诗来概括，就是“生如夏花之绚烂”，唯有拍案叫绝。说起来，在我的心里，但有蔷薇，才算得上“不凋不败，妖冶如火”的“夏日之花”。</p> <p class="ql-block">确实，蔷薇是从春日的芳菲中脱胎而来的，所以，它的怒放，显然称不上魅惑，但依然带有一丝残春的味道。韩偓在《深院》里说，“深院下帘人昼寝，红蔷薇架碧芭蕉。”在红蔷薇与绿芭蕉的交相辉映中，举杯有饮，倚帘而卧，是何其的惬意。倘有鹅儿戏水，伴着彩蝶纷飞，更是富有“庭院深深深几许”的悠然意趣：“鹅儿唼喋栀黄嘴，凤子轻盈腻粉腰。”倒是李清照，这回没有那么婉约迷离，她以《春残》为题，写乡思，吐愁绪，等来的，却是蔷薇花开后的一帘幽香：“春残何事苦思乡，病里梳头恨最长。梁燕语多终日在，蔷薇风细一帘香。”</p> <p class="ql-block">虽然还分明带着些残春的气息，就像秦观说的有点儿“凄凄惨惨戚戚”，“有情芍药含春泪，无力蔷薇卧晓枝”，但蔷薇终究是属于火热的夏天的。所以，收拾一下“流水落花春去也”的心情，与春天做个哪怕是慵懒的告别，也要迎接火红夏天的到来，就是我们年复一年里必须要做的事情。唐人高骈赋《山亭夏日》诗，把“最爱蔷薇一院香”的心绪表达得淋漓尽致：“绿树阴浓夏日长，楼台倒影入池塘。水晶帘动微风起，满架蔷薇一院香。”晴朗的夏日里，有绿树如茵，有楼台倒影，微风吹过池塘，水晶帘动，波光粼粼中，飘来阵阵蔷薇花香，令人沉醉。</p> <p class="ql-block">杜牧说，“夏莺千啭弄蔷薇”，就是我在慈湖畈上看到也听到的那个样子，凝成了挥不去的朴素记忆。蔷薇是“妖冶如火”的，但一方庭院却也围不住它的“野性”。记忆中的蔷薇，总是喜欢长在墙根下，然后漫过墙头，在阳光的照射下，花枝招展着。在宋人赵与滂的眼里，蔷薇就像野小子一样“调皮”：“蔷薇性野难拘束，却过邻家屋上红。”虽然给点儿阳光就灿烂，但蔷薇也不是那么逆来顺受的。张孝祥在《鹧鸪天》里叙说，“绿藤红刺引蔷薇”。因此，当它在风中摇曳的时候，是不能随便用手去触摸的。想不起来是怎么回事，我就不小心被蔷薇藤蔓上的刺戳破过好几回，一点殷红就会慢慢地漾开来，现在想起来还觉得有些痛，似乎皮肤也记得那些叫人不堪回首的往事。</p> <p class="ql-block">“不向东山久，蔷薇几度花。”花开花落中，李白应该好长时间都没有去过东山，也不知道“明月落谁家”了。在我看来，李白不属于庙堂之上，但可以纵情山水。诗仙的风骨，只能仰望，但明人鲁铎“独酌蔷薇下”的叙咏，也算得上是我这段时间生起的追慕。期待着，有一天，能在值雪山下，煮一壶浊酒，看蔷薇花开，遥想太白当年在东山“开关扫白云”的潇洒自如……</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