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 穹 之 上。

思维无疆

苍 穹 之 上（勿献花）

塔什库尔干塔吉克自治县位于帕米尔高原，依偎在慕士塔格峰脚下，四周环绕着白色花瓣似的雪峰。花瓣之中，有许多令人惊艳的景点。如：沧桑依稀的石头城；弯道重重的盘龙古道；牛羊与毡房点缀，雪色与夕阳映照的金草滩。还有314国道上一半银沙一半水的白沙湖。

6月初的天气有点凉，疫情阴霾没有完全消散，各个景点却已经上来了大批迫不及待的游客。我想用眼睛看风景，更想用心看人文，便和程平将四天的旅行时光留在了塔县朋友中间。

一

从英吉沙来到塔县的第二天晚上，路旗做东请客，一起过来的有阿米尔丁、卡夫坦、法力东、阿里普夏。他们中间有党政干部、舞蹈家、老板。

我们聊到了塔吉克人的家国情怀。

朋友法力东的一句话特别感人。他说，塔吉克人对共产党的感情很深。可以在他们面前说塔吉克人不好，不能说共产党不好。

我问在座的朋友，听说塔县有一次地震，一家农户的房子被震塌了，唯有挂着毛主席像的那面墙壁完好无损。是真的吗？大家都说是真的。并说出了那个村庄的名字。

这个现象也许只是出自某种偶然，但它广为流传，说明人民十分崇敬毛主席。

在塔吉克人家里，常见国家领导人的肖像被恭恭敬敬地挂在客厅正面的墙上。

塔吉克族被誉为最忠诚的民族。在历史上，当地官员和民众多次抗击敌国入侵。即使没有朝廷的俸禄和后援，也能誓死御敌，从未丢失一寸国土。

塔县与塔吉克斯坦、阿富汗、巴基斯坦接壤，边境线长888.5公里。许多村民勇敢地承担起维护边境安全的责任。有的边放牧，边巡边，有的直接就是全职护边员。

　　护边员的工作不在家门口，他们要骑着牦牛或马匹去远方，甚至去二、三百公里外的巡逻点值勤，一去就是几个月。沿途山高路险，气候恶劣，雪崩、滑坡、泥石流是家常便饭。

护边员要制止毁坏铁丝网、涂抹界碑和越界等行为，也要与偷渡和贩毒的不法份子作斗争。他们发服装，有津贴，但不发武器，时常会遇到一些危及生命的事，却从没人畏惧退缩。前些年，一些偷渡的坏人就是被护边员亲手抓住的。

　　拉齐尼·巴依卡祖孙三代连续70年接力护边，堪称保卫国防的楷模。拉齐尼的爷爷1949年便开始为红其拉甫边防连的官兵当巡逻向导，可以说是最早的护边员。拉齐尼2003年从部队转业后，接过了父亲护边的接力棒。担任十三届全国人大代表后，仍然承担着护边员的工作。可惜在喀什大学参加培训时，因抢救掉进冰湖的儿童不幸牺牲。

电影《花儿为什么这样红》中主人公的原形人物就是拉齐尼·巴依卡。阿里普夏和路旗都参加了电影的拍摄。阿里普夏扮演的是拉齐尼的父亲最好的朋友扎米尔。

　　6月5日，他俩陪我去村里看望了拉齐尼年近70岁的父母亲。

两位老人住在政府为他们盖的新房子里。从台阶上去，迎面是一个长方形厅堂，里面的橱柜摆满了拉齐尼祖孙三代几十年来获得的各种奖杯、锦旗和荣誉证书。

　　拉齐尼牺牲于2021年1月4日，两位老人还没有完全从悲伤中走出来。所幸他们身体还好。我向两位老人表达了敬意。

因担心他们身体疲惫，喝完奶茶后，我便提议告别。两位老人站在门口，一直等到我们开车远去才进门。

二

塔吉克族是一个优秀的民族。

五十年来，塔县没有出现一起刑事案件。

塔吉克族有悠久的历史文化。塔县列入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的项目有6项。包括塔吉克族民歌、塔吉克族服饰、塔吉克族婚俗、鹰舞、马球、引水节和播种节，自治区的有7项。在全国县级行政区里名列前茅。但塔县总人口才4万多。非遗项目多，说明文化璀璨，老百姓精神生活丰富。

塔吉克人的语言能力十分出色。多数人除了塔吉克语和国语，还会一些别的语言，一般牧民都会维吾尔语和柯尔克孜语。和我们一起吃饭的卡夫坦只是一个普通的社区干部，却掌握了七种语言，其中能熟练使用的有五种。 

塔吉克族有较强的语言能力，与他们过去的生存环境有关系。塔什库尔干西边是中亚和南亚的一些国家，东边是广阔的新疆腹地。塔吉克族是一个较小的族群。要和别的民族交往，必须学习他们的语言。

　　再者，历史上，中亚、南亚的商队和游人进入新疆和中原内地，第一站在塔什库尔干落脚，也为塔吉克族接触外来语言创造了有利条件。

天生禀赋和自循环的小环境，使塔吉克人具备了代代相承的语言优势。

兄弟省市的游客来塔县旅游，不用担心语言障碍。因为塔县普及国语的时间比新疆其它少数民族早了二十多年。绝大多数人都会说国语，有的人国语水平还相当高。

阿里普夏的专业是舞蹈和舞编，却能用国语发表论文。

法力东是做珠宝生意的。他不仅能说一口不带地方口音的标准国语，而且用国语创作了许多文学作品。席间，他随手给我发了一首他写的小诗，让人难以相信是一个普通的少数民族朋友创作的。

　　和塔吉克人交往，很容易感受到他们的诚恳和教养。

跟他们相处，就像跟没有心机和邪念的老实人打交道，很放松。而那些有学识、有一份好工作的人，除了有老实人的本份，还多了一份谦恭和儒雅，让人感到很舒服。

在塔县的四天，我和当地朋友一起看歌舞表演，参加婚礼，聚餐，下乡。相约干什么，什么时间见面，从不见他们失约。如果情况有变化，他们就会提前告知。感觉比较守信用。

厚道也是他们留给我的印象。我只是通过地力老师在游客中心的演艺区认识了路旗，他便请我吃饭。我已经在朋友史军鹏处住下来了，他仍然提出让我去他家住一晚上，体验一下塔吉克人的家庭生活。

法力东也很实在。他有一处没住人的房子。他说，你们也可以住在我那儿，里面什么都齐全。我把钥匙交给你，你们自己在里面吃住。

三

塔吉克族的婚礼一般在秋末冬初举行。但我们到塔县的那天，县城附近有一个村子正在举行婚礼。

阿里普夏夫妇正好是新郎家的亲戚，他们要参加婚礼。第二天，我们便和他们，还有他们的孩子一同坐车去了新郎家。

塔吉克人家的婚礼要持续三天。第二天是迎娶新娘的日子，最热闹。我们就是这一天去的。

　　婚礼现场人很多，有村民，也有来自远方的宾客。大家互行“吻”礼。长辈吻晚辈的眼睛或额头；年纪大的同辈男女互吻手背；年轻的同辈男女，男人吻女人的手背，女人吻男人的手心；女人吻女人的嘴唇。

歌舞是必不可少的。所谓美女如云，就是一群群的美女在一起。我们所在的婚礼现场就是这样的情景。塔吉克族属欧罗巴人种印度地中海类型。女人们翩翩起舞，尽显塔吉克女性的美丽，大眼睛、高鼻梁、个个都是大长腿。一袭缀满各种图案的长裙，像一块没有分割的花园，分外艳丽。一问她们都是村里的村民。

　　我本来只想做一个婚礼的看客，但是跟着阿里普夏，就成了贵宾。

我们被请进房间享用手抓饭和油炸果子。阿里普夏说，所有的塔吉克家庭在婚礼上招待客人，都是这两样食物。

他还说，吃的牦牛肉并不是主人家的，而是其他村民将自己家的牛宰杀后送过来的。这是习俗。

吃完饭后，阿里普夏说，你也可以说两句话。我便站起来，对新郎的家人表示了感谢和祝福。阿里普夏说，就是这样讲，很好。新郎的父亲听了也很高兴，一整天都对我笑眯眯的，还一再邀请我去跳舞。

　　 吃完饭，我们也参加了喜气洋洋的迎亲。车头拉上了大红锻带。

来到新娘家，还得吃饭。宾客们被请上炕，面对面盘腿而坐。还是手抓饭，四个人一盘。饭里还有四块牛肉，一人一块。这次主人没拿勺子来，我也和其他人一样用手抓着吃。除了手有点笨，没有感到不适。

阿里普夏说，我们塔吉克人聚会时，不仅会一起用手抓饭吃，而且不管人多人少，喝酒时只用两个杯子。

吃完饭，宾客要主人家端来托盘收礼金。令人意外的是，每个人的礼金都只有20元、50元。阿里普夏说，塔吉克人不会把结婚当作敛财的机会，大家表示个心意就好了。最多就是表亲、堂亲带一只羊来，在表示心意的同时，助一臂之力。并且，女方不会向男方要彩礼，男方也不会对嫁妆提什么要求。

　　吃完饭出来，新娘的家人正在往一辆小货车上装嫁妆，都是些日常用品。

新娘已经换上了华丽的嫁衣，脸被一块面巾罩着。据说，结婚三天后才能揭掉面巾。

新娘和新郎的家虽然相隔不远，但新娘要出嫁了，娘家人还是有些舍不得，有人在拭眼泪。

我突然在跳舞的人群中发现了新郎的父亲，他笑容满面，跳得正欢。没想到他也来接儿媳妇了，这和我们的风俗不一样。但想一想也没有问题。迟早都是一家人，长辈亲自来接孩子进门没有什么不好。

叼羊也是婚礼的一项重要内容。接完新娘后，我们去村边的一块空地上看叼羊比赛。一场叼羊比赛要进行三、四个小时，是比勇气，比力量，比意志的攻防较量。将羊成功放进坑里的一方是胜利者。参加叼羊比赛的人来自各个村庄。对成绩优异者，新郎家会给予奖励。据说这一天的比赛奖金是五千元。

四

来塔县的第一个下午，我们就和地力老师一起观看了县文工团的歌舞表演。地力老师是地区文旅局马老师的熟人。我写完上一篇新疆行时，马老师说，建议你再写一点塔吉克族的内容。我答应过她。

我对塔吉克歌舞的了解，一是来自电影《冰山上的来客》以及它的主题歌《花儿为什么这样红。》二是来自武汉籍歌手姚贝娜的感人事迹。姚贝娜酷爱塔吉克民歌，2015年去世后，她父亲将她的遗物悉数拍卖，将所得善款251万元全部捐给了塔县中学。

　　表演在县游客中心举行。每天6场，21点是最后一场。表演者是县文工团的一个分队。因为塔县比乌鲁木齐市更靠西边，将近11点才天黑，演出时仍然是大白天。看看时间，再看看透亮的天空，感觉有点怪怪的。

第一个节目是鹰舞。鹰象征着勇敢和坚韧，是塔吉克民族的图腾。鹰舞演员的服饰如鹰的羽翎，一招一式如鹰的动作和形态，尤其是两只手臂的上下摆动和肩部的抖动，很像鹰在展翅飞翔。当天的领舞者是路旗。小伙子曾是2007年喀什地区运动会5000米和100米的冠军，腿部力量特别好。

塔吉克民族舞蹈不仅仅只有鹰舞，还有刀舞、马舞和一些叫不上来名字的舞蹈。有些舞蹈由女演员担纲。

相比较男演员的雄健、剽悍，女演员的动作轻柔、舒缓、优雅，体现了女性美。

演员们还表演了鹰笛吹奏。鹰笛是用老鹰的翅骨制作的，笛声清脆、嘹亮。

歌舞是塔吉克人生活的一部分，是他们快乐的源泉。

　　塔吉克歌舞的基础在民间。

我们见识过塔吉克人在婚礼上跳舞的热情。客人们轮番上阵，一跳就是一天。不时会有人给跳得好的人披一条红色的锻带。相当于点赞。

庆生活动也是这样。客人面对丰盛的晚餐，好像不是来聚餐，而是来跳舞的。在乐队的伴奏下，一曲接一曲地跳，从不冷场。

还有说跳就跳的。一次下班了，有两个女同志坐在工作室里没事干。我对她们开玩笑说，你们跳个舞吧。年纪小的跟我说着话，年纪大的那个直接就去搬音箱、放音乐了。然后两个人跳起来，还请我们一起跳。

　　于克萨克·依沙克号称鹰王。也是法力东妻子的伯父。在法力东夫妇和阿里普夏陪同下，我们专程去村里拜访了他。他刚做完手术，身体有些虚弱，无法为我们展现鹰舞风姿，但为我们弹奏了一首塔吉克民谣。我们看了新疆电视台为他在户外录制的一个鹰舞视频，也看了他给上海市歌舞团演员讲课的录像。视频中的他身手矫健，目光犀利。虽说是民间艺人，功夫却十分了得。

　　长相俊朗，身材修长的阿里普夏是县文工团的编导。曾多次获得各种舞蹈比赛的大奖，带出来了数十个学生。

　　他为塔吉克族绚丽的歌舞文化感到骄傲，但也有一丝忧虑。因为他所在的文工团在市场经济的冲击下，面临着人才流失到其它岗位，人员编制不足的问题。

塔县文工团成立于五十年代，是全国最早的县级民族文工团。也是国家有关部门批准的仅有的三个县级民族文工团。

歌舞文化是新疆发展旅游的一张王牌。塔县拥有一支历史悠久的专业团队是塔县的幸事。加强这支队伍的建设，对研究和繁荣塔吉克歌舞文化，培养文艺专业人才，义务为民服务，将有不可取代的作用。作为一个旅游者，我真心希望它发展壮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