旅日随笔 汤布院记

志杰

摄影： 志杰

文字： 志杰

我国与日本是隔海相望的邻国，1972年恢复了邦交正常化，自改革开放后互相的交往快速增长。正值不惑之年的我开始与日本的学校和学人有了直接的交流，并于1993年1月、2004年5月、2007年3月、2010年3月、2016年6月五次访问了日本，其中的四次因日本友人的邀请和安排，前往著名的温泉小镇汤布院小住。我的夫人也是五次访问了日本，2001年10月那次因事单独前往，之后的四次都与我同行，然而汤布院她去了五次，比我还多一次，可见对这座温泉小镇情有独钟。

日本列岛位于地球太平洋板块和欧亚板块的交接处，地震和火山喷发等自然灾害频发，至今，日本诸岛上仍有60多座火山处于活跃期。这样的地理环境也给当地的住民带来了许多天然的温泉。位于九州地区大分县境内由布岳山下的汤布院小镇因具有优质的温泉而名声雀起。他们告诉我，那里的温泉处于地质断层带恰好的位置，水质好，热源也好，形成优质温泉的三要素具备，水中固体成份（主要指硫磺等矿物质）占比合适。在那里泡温泉有助于疲劳的恢复，有助于关节炎、神经痛等风湿性疾病的治疗。从福冈市前往有一条火车专线，然而，我们每次都是由在日友人陪同开车去，车程不到2个小时。

我对日本的了解是与友人的交往密不可分。上世纪八十年代末，因九州大学教育学部權藤與志夫教授的介绍，认识了九州英数学馆的理事长中村雅登先生。多次去汤布院小住是由于他的邀请和盛情款待。记得初次见面在靠近静安寺的上海宾馆请我品尝日式料理，三十多年前上海的日式料理店仅有几家，我是第一次去。餐后带了一份寿司回家，我母亲看来看去没勇气尝一口生鱼片。问我，你的日本宾客个子矮吗？回说，高个子帅气的。母亲接着说，小时候见到的东洋人矮矮的。可见那时双方是缺乏了解的。之后，我们的来往甚密，并以此为基础结交了更多的朋友。经多方的合作，中村雅登先生在两国间架起了一座桥，使得更多的年轻人经此迈向一个广阔的天地。几十年来的交往是契合的，并且发现在集邮和瓷器鉴赏等方面有着共同的兴趣。尽管中村雅登先生如今已是耄耋之年，我总能记住他为中日友好往来所做的事，感谢他给予的机会，让我能更多地了解日本的教育、日本的名胜、日本的茶道和其它的方方面面。

2010年3月中村雅登夫妇摄于汤布院别墅。那天早上他说，昨晚睡得香，今天精神特别好，主动请我拍下了这枚照片。

我没有学过日语，结识了不少日本友人。几十年来的交往得到了旅日朋友于东振老师和陶俊葆老师的帮助。他俩是夫妻，早年毕业并留校任教于大连外国语大学，后留学日本。在日本学校任职后长期奔波于中日两国间，为两国的文化和教育交流做了很多事。尤其是辽宁省政府的有关部门肯定了他们所做出的成绩，于老师还担任过省政协委员。我们是老朋友了，几十年来亲如一家。每次去汤布院，于老师和陶老师一定亲自陪伴。由于有两位教授级的高级翻译相助，与中村雅登先生谈天说地、言古论经都可随心所欲。陶老师还说过她是长在我脸上的嘴，想表达什么巧嘴都会说。由于他们的帮助，至今我都说不了几句日语。不是我的嘴长得笨，是被宠笨的。由于疫情我们好几年未见面了，挺挂念的。

2007年3月摄于汤布院。那次我夫人携同她妹妹一家同行。

2007年3月我给于老师和陶老师拍的亲密合影。以由布岳为背景。

每次到汤布院都住在中村雅登先生学校的别墅里。他们告诉我，是理事长的岳父早年在那里买了地，开始大家不明白买稻田干什么？后来又购置了温泉的泉眼盖起了两幢别墅，几十步开外中国人熟知的著名电影演员高仓健也在那置地盖起了别墅。如今大家体会到先父是干了一件极具眼光的事，原先默默无闻的汤布院因温泉而兴旺，前人栽树，后人乘凉。我每次入住那幢别墅，总是被安排在楼上的那间大的日式榻榻米卧室，熟识壁台上的古瓷盘和一对瓷狮子来自冲绳，有家的感觉。于老师说，这是别墅里的贵宾房间。楼下建了一个泡温泉的池子，温泉一年四季经流不息，随时可泡澡。2004年5月，儿子已在日本留学，随我们一起到汤布院，一天内要泡七、八次温泉，几天下来真要脱一层皮。

摄于2004年5月。

退休后出行打出了这面旗。

每次旅居汤布院都受到热情款待、周全安排，至使我都没有去觅一张地图出门规划一下线路。去哪里尝当地美食，看什么新鲜的东西，体验露天的温泉浴，既定的行程表上都有了。几趟下来，镇上的特色街区转了，周边的山上看了，最高的由布岳峰高1583米，最美的金麟湖是聚温泉而成的水潭，即使在冬季湖水都是热的。汤布院小镇坐落于由布岳山脚的一块盆地上。这些概念的形成不是来自书本，与其它国外旅行留下印象的方式迥然不同。

2010年3月的汤布院之行，我们携满生和秀芬一家同往。

喜欢去汤布院总该给出个理由。也许平时工作太忙、太紧张，要去一个安静的地方过几天慢生活，调剂一下，人的身体需要一张一弛。也许都市里生活的环境太吵杂、太憋屈，要去一个绿色的地方沉浸下来，呼吸一下清新的空气，听听小溪的流水声，与久违的白鹭说说话，与自然物语让心灵回趟娘家。温泉是从地下冒出来的，泡温泉很难说是人的智慧，山里的猴子也在温泉洗澡，泡温泉是回归自然，顺其自然是人最合适的生存状态。其实我的答案都在相机里了，每次去汤布院都携带相机，率性随拍，拍下的都是自己聚焦的，回看自己的照片都是无声的表白。

初次抵达汤布院，清晨早早起来，想选个位置拍摄日出。这里是盆地，在连绵起伏的山峦环绕下，不登高是见不着旭日冉冉升起的。望山上袅袅白雾，起初以为是农户家的柴火冒出的炊烟，问了陶老师才知闹了笑话，这是地下冒出的温泉产生的热气腾起形成的白雾。清晨我背着摄影包满大街跑，正遇上上学的孩童，这座万人小镇建有完善的学校，从学生个头看大多是小学生，穿着与都市里的孩子无异，在站点等候像是有校车来接。街区的周边是农田，栽种的农作物主要是水稻。于老师说，这里出的大米煮饭口感很好，可以用来做寿司。我看不出土壤有什么特别，也许与稻种有关。

他乡邂逅蜀葵格外喜。在我的家乡，看到蜀葵花儿开，自己的生日就在眼前。

农户的屋前宅后不见种什么蔬菜和果实，花花草草正迎来樱花时节。我们曾两度选择樱花的季节去那里，可是，樱花的花期甚短，每年开花的时间受气候的影响，其变化让人捉摸不透，很难算得精准。两度只见含羞的姑娘花，去早了。等我们刚离开，樱花盛开了，总躲着我们。

2010年3月拍摄的早樱品种。

镇上的居民无论出于何种考虑，让一个外乡人读懂了他们，满足了温饱之后的生活讲究的是一种情调。栽花、养花，与花相伴的生活是有情调的。家家户户的门前窗口摆放着各色各样的花盆，开着五彩缤纷的花。我们选择的造访时间竟然都会是春季，不约而同的默契，印象中的汤布院总是与鲜花形影不离。那里有的住户门前栽着大丽花，有的屋后种着迎春花，水仙花是长在墙脚下的，鸢尾花像是小溪里的野姑娘。镇上的栽花是不需要统一的规划，各自为政自然而然即成了百花园。

摄于2004年5月的汤布院街上。

摄于2010年3月汤布院的街上。

同一天，同一地，同一时觅得群芳谱。

门前摆放的盆栽花，品种各异，花形不同，清一色。生活中不经意的平常事，用心做出内涵来。

三个小和尚，见花心不花。

汤布院的灵气源自它的水。水至清则无鱼，可是这里的清水中鱼儿多。我们每次来，雅登先生就去小溪垂钓，不一会即拎着满桶的鱼回屋，洗净之后开锅油炸。小溪里的鱼几寸长，圆滚滚的身子没什么刺，香喷喷味鲜美。雅登先生说，来此屋里住过，并尝了小溪里的油炸鱼就是入伙了（一家人）。汤布院小溪里流淌的水是冒热气的，天冷的时候更明显，在热水里游弋的鱼可称为不是热带地区的热带鱼。于老师说，这里的鱼很笨，太容易上钩，镇上可以垂钓，但是需要办个垂钓证。我们几个常来的老面孔管理员都熟悉了。

雅登先生指着岸边的草屋告诉我，那里是镇上至今仍保留下来的允许男女同浴的公共温泉澡堂。陶老师说，只有农村的老头老太才会去。

汤布院的露天温泉。

镇上有溪水穿流而过，沿着岸边走美丽的乡村风光尽收眼底。到了金麟湖是那里最美的地方了。湖里有几只大肥鹅和几只把羽毛梳理得整齐且非常干净的麻鸭，奇怪的是，无论在哪个方位，只要我们靠近水边，它们就会出现。陶老师得意地说，它们都认识我的呀！我常喂食，还会与它们说说话，养它们的主人不是为了吃它们的肉，他们是朋友，主人会给它们养老送终。有灵气的水饲养的动物也会有灵。

2010年3月我们和陶老师在金麟湖畔合影，留下的不只是湖光山色，还有我们的年轻。

不会忘记金麟湖畔的甜蜜蜜。

陶老师在问大肥鹅，你认识我吗？

今天陶老师没给它带好吃的，大肥鹅不高兴了。

汤布院小溪里的青蛙我只见过一次，可惜没能拍下来。后来雅登先生的夫人买了当地艺人制作的瓷碗给我，就地取材（艺术的题材），拿来替代展示。汤布院的蛙只有姆指大小，全身翠绿色，从未在其它地方见过如此可爱的蛙。

金麟湖畔的一幢小洋楼是经营西餐的老饭店，称“洋灯舍”。每次来小镇都会去尝一次西餐，无论是海鲜汤还是蘑菇汤，鱼排还是牛排，味道真的很美。夜幕降临前抵达，望着天色慢慢暗下来，湖边的火油灯亮起，火炬便燃烧起来。在湖水的映衬下充溢着无限的浪漫，在汤布院这是经典的体验之一。餐厅不大，如此的享用是需要早早预订的。

尝烤肉不只是神户的好，这里的烤肉也好吃，问题是时下的男女老少愁得是减肥难，要尝只能偶尔一次。

围着炭火炉吃面片也是镇上的传统老店，这里的炸走地鸡块是有特色的。如果在镇上住几天，这里应该是美食的打卡地。

2016年6月我们祖孙三代到汤布院度假，雅登先生和于老师、陶老师请我们在金麟湖畔的露天餐厅美食。

雅登先生的夫人幼时是父亲的掌上明珠，年轻时是大家闺秀，平时很少出来与客人见面。可是我们每次去日本总会见面，还亲自陪伴到汤布院。我们一直记住她的真情实意。

雅登先生说，这里离有田烧不远，希望有机会带我去几个窑看看。于老师说，天气再热一点，小溪旁的萤火虫就多起来了，下次来一起去捉几只给孙子玩。一个可以让人留恋的地方，总有其原因。美景美食令人回味，有真正的朋友，真情实意才会使人流连忘返。

陶老师看了我拍摄的这枚图片后说，好美啊！如果张老师能在秋天再来汤布院，同样的地点再拍一张，一定会是另一番景致。我期待着……

写于2022年7月10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