执牛屎锋少的童年旧事（一）怀念挚爱的长辈亲人

老倔视界23670423

本老腊肉混血渝、穗，锋少。

锋少的称呼与新时代格格不入，怎来的呢？几岁仔时被外婆、娘亲领着回娘家乡下参加堂三舅父婚礼，乡里见着由外婆牵着手、西装仔刮刮皮鞋仔亮亮的我，热情与外婆打招呼：十二太返嚟（回来）喇，呢个梗系（一定是）少锋大少爷嘞？生得几趣致（可爱）啵。

于是托大，不时以锋少自居。

还在混江湖时旁人听我讲话，不止一人好奇：您东北的？东北哪旮瘩？呵呵，锋少从讲生猛“广普”到充“捞松”扮“东北银”，工作环境加上后来娶了祖籍唐山心抱（媳妇），逼出来的。

传统广府人对来自本省韶关以北的外省同胞统称“捞松”，全部都归纳为北方人。“捞松”听落贬义唔尊重人。究原来，五零年代或者更早时候北方人到广府，遇到问题请教当地人时，都会礼貌打招呼：“老兄您好，请教……”。广府人东施效颦竟夹硬（硬生生）将“老兄”发音成“捞松”！毕竟五零年代直到改开前，广府北方人很少，除解放战争从北方随部队南下然后落户粤省工作的革命干部外。

就好似以前葡萄牙人初抵澳门，问当地人：这里是什么地方？当地人听唔懂鬼佬的葡萄牙语于是回一句：都唔知你“啽乜鸠”（啽：讲；乜：什么；鸠：粗口；助词）！个个“牙佬”问人地名都听见“乜鸠”二字，哦！尼度（这里）原来叫 Macau “马交”。

讲笑喇，又据说当时“牙佬”从妈祖阁附近登陆，问当地人本处地名，土著话：妈阁……。自己二选一？

跑题了，且来自北方的同胞亦非个个如东北、北京咁标准易懂的国语腔，山东的河南的安徽的江苏的浙江的山西的贵州的四川的云南的湖北的湖南的内蒙的……，五湖四海南腔北调，各位“捞松”请谅解哈，宜家（现在）连最唔识（不会）讲国语的广府老人家，都被入咗幼稚园的孙儿孙女外孙外孙女逼到在自己屋企（家里）都要讲国语啦。

锋少的思维时常发散、跳跃，写作文亦就西一榔头东一棒子不着调，把它当作“蒙太奇”手法好了！

……

一个白发苍苍的老贫农站起来手指着他（刘介梅：1957年社会主义教育运动典型）说：“老弟啊，你忘本啦！”。

树老根多，人老话多，莫嫌老汉，说话啰嗦……

小学四年级《树老根多，人老话多》课文

联合国确认英、法、俄、汉、阿拉伯、西班牙文为官方工作语言，汉语包括 Chinese；Cantonese。写广府人与事，就用了广府语。各位访客若扭头就走非常理解😊。或请您移玉步睇睇我其它作品？锋少做过 Sales ，职业病，唔好意思。

本文又长又唚气（啰嗦，讲个不停）指望您能耐心睇（看）落去。

上世纪四零年代末、五零年代初更迭，外婆将近五十岁了，在广州沙面留影。

幼年时幸运地有引以为傲，被卓尔不群的犀利外婆所牵引，思想观念行为习惯潜移默化深烙广府印记。

外婆出生于一九零一年，南海三水小塘镇何家，嫁与南海盐步镇北村陈家。外公外婆均土生粤人。

“婆婆”，属口语化讲法，尤其系细路哥（小孩）对年纪大妇女的称呼，而“外婆”，则用于写文章、正规场合。

经常被婆婆带着去西关探亲戚，对方总会逗趣：“双格篮”又黎啦。

“双格蓝”的称呼系婆婆向众亲友展示老少俩关系密切的代号。乜野（什么）系“双格蓝”？当年女士走哪带哪的手包，虽然“双格蓝”无当今 Louis Vuitton 甘高大上，但功效一样的。

当时细路哥懵惺惺（懵懵懂懂）对做“妇女用品”不知所谓。

锋少唔系（不是）婆婆第一个外孙，但却系当年她唯一可以牵着手亲近爱惜的外孙。其他孙儿、孙女；外孙、外孙女，一系（要不）还未出世，一系出世了却见不着，锋少确运气好。

呢个（这个）就系锋少读小学之前的生存状态。

被婆婆抱着听她唱过好多儿歌，其中之一《月光光，照地堂》：

月光光，照地堂；

年卅晚，摘槟榔。

槟榔香，摘子姜；

子姜辣，买蒲达（有的写作菩达，因儿时在街市买菜见着菜栏写蒲达。何谓蒲达？苦瓜。广府人讲究“意头”、忌讳，苦与瓜，二字均不讨喜。因此写为蒲达）。

蒲达苦，买猪肚；

猪肚肥，买牛皮。

牛皮薄，买菱角；

菱角尖，买马鞭。

马鞭长，起屋梁；

屋梁高，买张刀。

刀切菜，买箩盖；

箩盖圆，买只船。

船漏底，浸死两只番鬼仔；

一个蒲头，一个沉底。

老啦，枕头木虱包咬颈，宜家（现在）叫：杠精。呢支歌仔只系押韵，却前言不搭后语，究竟乜野逻辑？情景跳跃、思维发散，当时细路哥就系“念口黄”容易记着，不求甚解只求顺口。

时光荏苒，过往听女儿的外婆抱着她念《小老鼠上灯台》、现在轮到太太抱着外孙念：

小老鼠上灯台，

偷油吃下不来。

唧唧抓抓叫奶奶，

奶奶不在家，

爷爷摔死它！

睇，几生动几有文路（文路：有板有眼）！

一路走来几十年，在家里不觉角色转换，“三从四德”老来从太太。

太太祖籍河北唐山人，外孙唔叫我们公公婆婆叫姥爷姥姥。小外孙去幼稚园之前唔识讲普通话，宜家（现在）唔识讲白话（广府话）。公公（姥爷）忍气吞声无可奈何。

婆婆好注意形象的。探亲访友办事情出发之前除左执正（打扮）个外孙，亦将自己执到企企理理（整齐、利索），但身上却连一件稍微奢侈的装饰品都无：过耳、有点花白的头发被梳理得服服贴贴，婆婆的发型几十年不变；穿着素色、熨烫过无有皱褶干净利索的大衾衫，右腋下掖一白净手绢，既是实用品也代替装饰物；若是短装大衾衫，则同款同色唐装七分裤，手提一以进口马来藤编织的“手抽”，脚穿双黑皮鞋。

婆婆买鞋是一难事，因她裹过小脚，新社会自然是好难揾到“三寸金莲”合脚的鞋卖，若有，婆婆亦唔中意它太老款，只能用十一二岁女娃的鞋子顶档（替代）。她觉得唔搭亦无可奈何。

刷手机时冒出个“D音”视频，见到有个笠件文化衫，着条四季裤，趿拉人字拖，拎个垃圾袋内里装着廿几卅斤重银纸（钱）论斤称去买楼，或者拎着七八斤重钥匙串去收租的老人家，原来他叫斤叔，仲有个后生仔配角叫风少，网红。

他系广府人形象代表？笑下好了😊，广府人都比较宽容。

好似斤叔甘（这样）款衣著打扮的人有无？当然大把啦，千祈（千万、务必）唔好理解成所有广府人都如是。首先我外婆就绝唔允许自己以及家人咁咧啡（不修边幅）。

再讲，宜家仲边度有（哪里有）唔用微信、支付宝而系比银纸付账？

二零二零年“六.一”儿童节前一日跟着太太、女儿随俩外孙逛动物园预祝“六.一”儿童节。

睇到快乐的外孙不由想起属于自己的“六.一”儿童节，并诱发写写自己幼年及至少年往事之冲动。

几十年前，娘亲与她三条“化骨龙”，现今称“神兽”的去动物公园过“六.一”。

幼年时的照片“多乎哉？不多也”。

睇我娘亲多美丽！呜呼！子欲养而亲不待。

锋少爹娘在西关逢源路、宝华路或是多宝路？就系那一带吧～的老屋门前留影。

西关大屋特色的三道门：趟栊门；屏风门或称脚门；硬木大门，这里看到两组。

广府地头夏季好长天气湿热，西关大屋墙壁四周又基本无窗，只有屋顶开可平移天窗采光透气，但要使空气流动，务必有出有入方可。倘若关咗最里面的硬木大门，安全系够了，之不过闷啊！趟栊门应运而生。白天屋企有人时，只会关推拉的趟栊门。趟栊门有规矩。圆木杠只能单数不可为双，奇数为阳，偶数为阴；人住的肯定系阳宅嘛。又广府语“双”与“丧”音近。

解决了空气对流问题，隐私点样保护？趟栊门前面再加一道屏风门，有钱人家用名贵木材雕龙画凤。

规范的屏风门的上门框齐门轴或下门轴处，仲会有个石雕或木雕香炉砌墙上，选木或石，睇家主财力。方便事头婆初一十五燃香烛拜神。清明时节门口挂柳枝；重阳节挂茱萸。

西关大屋的大门，系屋主的脸面。与北方四合院等等讲究门当户对异曲同工。广府天高皇帝远，面子侧重于财；北方？权。

照片中，老娘似乎还在西关待字闺中？唔系喇，锋少差不多七岁。老爹照片背后写着1958年7月23日，娘亲廿七年华。

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兜兜转转寻寻觅觅我幼年时踪迹，得个吉，记忆却隽永。

（广府语空与凶同音，忌讳。比如空屋～凶屋，借“吉”代空，讲“吉屋”为妥，至今如是尤以房产中介为最）。

外婆每年都带着我及妹妹去宝源中约探望外公的娘，就系外婆的家婆我的“太婆”。

“太婆”时年七十多。与“太婆”同住的系外公的七家姐，外婆让我称呼“七姑婆”。女儿同母亲住，系最融洽的了。

外婆很恭敬她家婆。入太婆屋企之前再三交带我要有礼貌、要问候太婆好，七姑婆好，坐定定不乱动。

外公呢？上世纪四十年代抗战时期他老人家在对日寇战争中殉国。

住西关大屋的太婆，房间与客厅以色彩斑斓满洲窗到顶屏风间隔。极简约，厅堂摆套八仙桌椅，再有椅子三两张；房间衣柜、床铺被席清爽无赘物；地上铺的大红阶砖被洗刷得底纹本色毕现，细路哥都感觉干净整洁好舒服。

我听到外婆入门交带会感觉拘谨，乖乖照做。尊卑有别，长幼有序。长辈该有长辈的样子；晚辈该有晚辈的样子。

太婆并不如其他老人家甘样（那样）喜形于色地喜欢细路仔。矜持礼貌地给糖果我食，寡言、端庄。

外婆称呼七姑婆七家姐。七姑婆一生坎坷，外婆讲给大妹听，七姑婆十六岁嫁人，未嫁人之前花季少女，屋企有钱追求时尚，活泼浪漫花枝招展。喜欢欧式穿着打扮，戴顶当年欧洲女士那种插两根羽毛、宽边帽子，水手裙……，形象就系外婆口头禅所谓十指不沾阳春水的西关小姐。点知（谁知）十六岁结婚，无几个月她老公仔食鸦片烟过左身（去世）！又无留下一儿半女真系“老公泼扇～凄凉”啰。七姑婆十六岁守寡，估计她再无嫁人，母女相互扶持过日子……。

记得婆婆讲她们艰难岁月“走日本仔”（逃难）往事。太婆估计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日本仔打到埋黎（眼前），慌失失执埋啲细软走难。出到外面太婆下意识一直用手摁住大衾衫内里装着金银细软的袋。心抱劝家婆，你唔好成日摁住个袋喇，即系此地无银三百两遮……。结果口袋里面的细软几时唔见嗮都唔知。

外婆有时候会唱《鸡公仔尾弯弯》比我听：

鸡公仔，尾弯弯，做人心抱（媳妇）甚艰难，早早起身都话晏（晚、迟），眼泪唔干入下间（厨房）。

下间有个冬瓜仔，问安人（家婆）、老爷煮定蒸；安人又话煮，老爷又话蒸，蒸蒸煮煮都唔啱（不合）安人老爷意，大揸落盐又话淡，手甲挑盐又话咸……。

外婆亦系做家婆的，老人家慈祥宽容……。

名字还是上下九，比起儿时所见却面目全非。

逛到整饰过的西关永庆坊。

经常去西关宝源路外婆表姐的屋企（家里），她系外婆做女时候的闺蜜，旧时出双入对去睇大戏、埋堆打麻雀诸如此类。如今外婆升级辈分要“秀”她的“双格篮LV”给表姐睇睇。

表姨婆住典型的西关大屋，给我印象特别深刻：打开吊扇门、趟栊门，硬木大门日头（白天）唔会闭有利通风透气。往里走，大屋高且深。

西关大屋一般与邻里墙贴墙，所以屋内房间墙壁不可能有窗户。于是屋中央屋顶上就装可以用绳索拉扯平移开闭滑轮承载云母片做瓦片活动的大大天窗，采光透气。

屋里仲住着“表舅公”，唔记得系外婆表哥或表弟？

上到二楼。一个大方舒适客厅展现眼前：墙上挂两幅很大瓷板烧制人像画，估计父母肖像。厅堂全套民国风（透着巴洛克风格的味道）大红酸枝八仙桌椅；条案；太师椅；躺摇椅；靠墙有多宝格…… ，到老这组摆放在厅堂的大红酸枝家私仍浮现眼前，潜移默化觉得自己以后的家、家私就该咁样。

睡过表姨婆家简约拔步酸枝大床，靠里一面有好些放簪花头饰、戒指手链、胭脂水粉诸如此类细碎物品层层格格。

某次又到表舅公屋企。表舅公指着一座清式景泰蓝座钟问我现在几点钟？哑口无言。～就连婆婆也无教过我点样睇钟。表舅公脑瓜转得快，对外婆讲，睇你外孙个相，大个仔后贵人格啊！化解尴尬，逗得外婆好开心。

西关亲戚里面仲有三细姨婆；我娘亲的表妹，她的夫君在七、八十年代时，系荔湾区区长，不一而足……。

细路哥的时代晾衫系无衣架的，用长竹竿将每件衣裳从左衣袖穿过右衣袖架起来晾，裤子亦然。洗晾一趟衣裳需要三、四支乃至更多四、五米长竹竿……。

宅在屋企，不时会从窗外飘进“茶杆竹，晾衫竹卖喇”！小贩扛着竹竿穿街过巷叫卖声。两种竹竿用途不一样，前者细长刚性好用来挂蚊帐；后者粗长横向受力柔性好用于晾晒重物。

“补锅”、“箍盘锯碗”；“磨绞剪铲菜刀”；“补铜煲锑煲”，小工匠吆喝声；

吹唢呐卖“鸡公榄”、“飞机榄”的叫卖声，也有爆“肥仔米”的……。

当然，现今也有“走鬼”（小贩）推着单车或电摩用“大声公”（扩音器）国语播放：蟑螂要；蚂蚁要；臭虫要……，凑嚼可行。循环吆喝。

中央公园南门东南侧有家湖北饭馆，出售热干面、三鲜豆皮，所以锋少大个仔后到武汉读书，对热干面和三鲜豆皮会无感，因为细路哥时候已经食过。

中央公园西南侧系“新星电影院”，它的门口有盲公摆的小摊卖“南乳花生肉”，或者盐焗桂花蝉，和味龙虱（水曱甴），路人或观戏客入影院睇戏前会买些进去做“口果”（零食）。

图中和味水曱甴。估下呢几只现在几多钱？

其它戏院门口亦然。

讲实在隔了代，跟外婆四围走，娃娃的耐心总是有限的。

估计我是外婆同辈亲戚在广府最早出现的第三代？又或者第三代已经成长到与锋少产生代沟的年纪？总之西关亲友家无同龄细路哥与锋少玩，孤家寡人都几闷。但系好听外婆的话，影子般乖乖坐着唔会影响外婆活动，但眼仔碌碌四围睇……，有时确实太闷，钻婆婆怀里哼哼唧唧扭身扭势要返归，外婆就拍拍后背：乖啦唔好嘈，好快喇……。

西门口“大押”后面巷子里一西关大屋，住着外公的弟弟，他娶左“阿二”，与外婆走得最勤，婆婆让我们称呼她“四婆”，她们的关系其实系妯娌。四婆身材高挑面容姣好，举止大方不徐不疾斯文淡定，年轻时候一定系西关小姐的标版。她耳朵近乎于聋，然说话却阴声细气。

隐约听婆婆讲过叔公旧时食鸦片烟。我遵嘱进门问候坐在客厅巨大罗汉床上的叔公，四婆对叔公似乎不瞅不睬，叔公有点无奈。

她家亦系全套大红酸枝家私：太师椅；女人专用玫瑰椅；黄铜脸盆与脸盆架；与俩老太太一起睡过四婆的拔步酸枝大床，里面亦有搁置零星细碎物品的层架，等等。

对比表姨婆、表舅公屋企淡雅简约民国风而四婆家则是倾向豪气且繁复的晚清装饰风格。

四婆与外婆关系最密切，来往最多。初时锋少被外婆当作“信差”经常跑四婆家，后来锋少工作繁忙，信差工作移交大妹妹……。

外婆仲带住我地兄妹去外公十一哥屋企，称呼他十一伯爷。

他唔系住西关，住广州另一处三层的联排别墅。别墅二楼有个铁艺围栏围住长长的浅飘台，大妹经常企飘台睇景。屋企依然全套的大红酸枝家私。

听娘亲讲，十一伯爷有个仔亦在省商业厅工作，与爹娘同一工作系统。

跟裹脚外婆四围走究竟用乜野（什么）交通工具？就系搭“黄包车”，后来进化到搭人力三轮车。

凡到了爬坡地方，比如从应元路三元宫往西行右转上解放北路一段系斜坡，外婆一定要我跟她落车步行上坡顶，她讲车夫好辛苦的，我地要体谅人家。

外婆原信佛。当年即使在乡下靠长工、雇农种几亩薄田收租，但不论乡邻雇工都异口同声话外婆与人为善乐善好施以诚待人。

抗战时期家境艰难，她都想法尽能力厚待长、短工，毕竟需要他们好好给自家耕田。不可能如高玉宝小说《半夜鸡叫》描述地主老财那种形象 。抗战时期外公殉国之后，家道更为中落，寡母带幼儿，由富入穷艰难度日，唔被人欺负已经阿弥陀佛。

外婆情商很高，待人接物拿捏判断对方心理活动到位，受人恩惠必报恩于人；自来熟平易近人，比如家里做了好食的经常与邻里分享……。

有比较有鉴别。

新中国成立后社会变革日新月异可谓翻天覆地。一九五零年代初肃反镇反、三反五反；社会主义教育运动，破除迷信……，她对新事物很敏感，涉及到移风易俗的，一经动员即照着办。停拜佛，戒卜卦自己行为举止不能影响在政府部门工作的儿子心抱、女儿女婿的前途……。

婆婆原来信神信佛，但她后来不再拜佛。对我讲，以往我甘虔诚，初一十五斋戒沐浴拜左一世佛，佛却从不保佑我屋企人，我老公无左，二女儿无左，连个细仔都无埋（埋：助词），屋企从有钱到无钱，真系风吹鸡蛋壳财散人安乐，仲系新社会好。咁又系，倘若外公无殉国，一家人跑咗去宝岛都可能。锋少就唔存在嘞。

她很积极响应政府号召的，佛山当年被评为全国卫生城市，市民很觉自豪好有凝聚力。

政府提倡全市人民讲卫生爱清洁，定期清洗公共场所，她总是积极响应。因我感觉婆婆有洁癖：不说别的，在我们家她一早起床洗漱后便将碗橱里的碗碟筷子全部清洗一遍，到了七老八十依然如是。讲回来佛山卫生～除了指挥我们这些娃儿们参加外，还动员街坊邻里都参予其中。不管是跟儿子心抱住佛山，还是跟女儿女婿住广州一应如是。

外婆当年也是戏迷。广府老一辈自然系中意粤剧，外婆她们称之为“睇大戏”。一样粉自己的偶像：马师曾、红线女，薛觉先，白驹荣，罗家宝，任剑辉，陈笑风，林小群、新马师曾，新扎后辈倪惠英……，如数家珍。

兴之所至同我讲马师曾的乞儿腔，边讲边模仿马师曾：你老窦系咪姓啊、啊啊余，我个老窦佢又系姓啊、啊啊余……。

外婆逗我，粤剧有个老倌陈笑风我地屋企有个细蚊仔刘少锋（粤语笑风与少锋同音）……。

对自己喜欢的东西，外婆一定要与我分享。外婆带我睇过唔少大戏，开锣之前会同我讲戏文。比如由红线女主演名剧《搜书院》剧情系讲书生与丫鬟情情塔塔故事……。

当然细路哥最喜欢仲系热闹非凡、大锣大钹的《六国大封相》。

点解讲粤剧？除了粤剧是广府文化重要载体外，就要提到三舅父。

大约七零年代初他组织县粤剧团珠三角巡回演出，大受欢迎。某次巡演跑到中山四路城隍庙东侧、现已拆掉的东乐戏院演出，剧目记得系《山乡风云录》 连演三天。外婆很高兴，拉着我陪她睇。

（《山乡风云录》系原中共广州市委书记吴有恒写的长篇小说。描写中共某支由刘琴女队长领导的游击队在抗战胜利后如何突破国民党军队封锁，辗转腾挪开辟革命根据地，打击敌人的故事。）

外婆平时宅家，搞卫生煮饭执头执尾无停手，口中哼唱南音小调。乜野《柳浪闻莺》、《雨打芭蕉》、《饿马摇铃》、《双声恨》……。我听到耳熟，慢慢就成为音乐发烧友。

对粤剧、广东音乐的兴趣，就是由外婆细火慢熬“炖”出来的。

三舅父、三舅母与表妹表弟。

一九五零年，三舅父即任平洲税所科长、县税局科长；

五零年后期至六零年初，任南海县工委办副局长、县委办副主任……。

七零年代初至九零年代，任县文化局副局长、局长，党组副书记。

婆婆会拿她心抱开玩笑，要我们叫三舅母做“三舅有”。因广府白话“母”与“无”同音。称“有”吉祥好意头。

讲到戏曲，在文艺界只有八个样板戏历史阶段睇京剧，自然唔系睇照片那个“穆桂英挂帅”。个阵时除左“样板戏”，仲有咩歌仔唱？锋少懒理倨咩野【二黄散板】；【西皮流水】“临行喝妈一碗酒，浑身是胆雄赳赳”唱得不亦乐乎。

前几日，有小道消息话“新大新”拆招牌结业喇，心中有点唔舒服赶紧去看看。结果虚惊一场。

新大新百货公司在广府好有名气的。前身系1917年创办的大新公司。1949年后曾改称惠爱百货商店，再更名中山五路百货公司。

这地方与我童年关系太密切了。一九八九年以前，它都唔系咁模样的！一、二楼系“中山五路百货公司”，广州市百货公司辖属。讲到客似云来，除了南方大厦，就数它了。当年城市经济中心毕竟还在西关一带。

三楼以上系“广东省百货公司”正处级单位却唔见有挂招牌。它归广东省商业厅节制，我爹娘工作过的地方。个阵时，间中会唸（想）：你呢间百货公司点解从来都唔见有人入黎买野呢？细路哥唔识计划经济历史条件下物资系按计划调拨那一套。

呢度（这里）好好玩的，婆婆返佛山三舅父家时，只能被娘亲带着去公司，于是楼上楼下上窜下跳藏猫猫。三楼摆着好多放百货样品的柜台；四楼露台好大，其中一角有“动物园”虽然品种单一：躺着两头猪！

四楼亦系兄妹过“劳动节”的地方。阳光明媚的周日早晨，爹娘会将家中蚊帐床单被套大件衣物拿到这里洗理，个阵时（那会）边度（哪里）有洗衣机之类电器？兄妹帮着爹娘拿个大大的铁盘子手搓脚踩，两人合力拧干晾晒……。

五楼系会场。中间砌了个高出地面一点点圆圆的水磨石舞池，舞池天花装着彩灯、射灯，感觉系以前大新公司的遗留物件。五零年代某时段周末晚上，公司早小小时间放工，便于员工晚上参加舞会。

舞池撒上些许滑石粉，一些会玩乐器同事便操起自己拿手的乐器，奏起快三慢四伦巴恰恰，更多用留声机播放舞曲……。

爹娘会上去跳几段嘭嚓嚓，老爹不喜跳舞而老娘却喜欢，但不会流连待不久即带娃娃回家。此时锋少兄妹与其它娃娃们就在叔叔阿姨之间窜来窜去相互追逐打闹。

一楼有饭堂，中山五路百货公司与省百货同一个堂口但员工各食各的饭。

1989年它被拆了重建，由原来只有五层的楼房改成十六层。寸金尺土，一楼饭堂早已变为超市……。

父亲；母亲。

时年近二十三岁的爹、近二十岁的娘，1951年3月在中山五路省百货公司三楼篮球场合照。

娘亲身上穿的是当年OL们最时髦的列宁装。就是没有印象娘亲有穿过布拉吉。

阿爷旧阵时系蜀地最著名地下组织“哥老会”的“袍哥”，我话他“捞黑社会”。他无耍大刀“劈”人咁勇武，老爹说他系帮内管账的账房先生，在江津“分舵”？嗯！能管账，就唔系有些文化咁简单喇。旧社会穷人有文化不是易事。

WG时候，我要报告“阶级成分”，问老爹，老爹话报“城市贫民”！“城市贫民”好似唔算太差的“阶级成份”，但绝无产业工人、贫下中农甘“威水”。

民间有言：张王李赵遍地刘，世世代代传不休。

父亲在我卅来岁时候觉得有责任让儿子知悉刘家尊卑排序。他儿子却无心装载，到如今仅记得：……树，正大光明显。祖父“树”字辈。家族尊卑代际序列让不肖子孙锋少忘掉一半。

古语云慎终追远，点（怎样）都要搞搞清楚。于是询老家大哥大嫂各位亲。

本支：“江津斑竹巷祠”。为广传公长子巨源公后裔。入川始祖德政公，1369年由湖北麻城孝感乡柑子园入川，在江津笋里八都马鞍山前湾创业。字派：正大光明显，祖宗万代兴，忠厚传家远，福禄耀乾坤。

当然，江津刘姓各支系中也有刘邦后裔～江津“德感六合祠”。那谁汉景帝儿子之一，长沙王刘发的后裔便是（刘发与汉武帝刘彻同父异母亲兄弟，他的出生极具戏剧性，另一美篇（《九省行摄“不著名景点”之特写（一）茂陵 刘彻与他的亲友群》）有讲到。

本支尊卑序列：炳 国 金 天 树 正 大 光 明 显 。

祖父树字辈，父亲正字辈，轮到我自然大字辈。老家的堂兄弟均尊此规范而我爹跟了共产党造反，他让我“少”而不“大”。

老爹后生时因为家贫，若拿不到奖学金就无可能读书，更无可能读完银行金融学校，不得不做“学霸”拿到全额奖学金。阿爷尽忠职守，不可能“穿柜桶底”（监守自盗）资助我爹银两。十几岁仔毕业后拿着师傅的推荐信“南漂”，在广州太平南左近的东亚银行打工，属南下民工潮之先驱。

老爹毕业照。后排右起第三。

睇落先生仲多过学生，仲无一个女同学。

老爹年近四十仍能阅读英文报刊，他的师傅了得嘎。

在东亚银行时“思想进步”参加中共地下党外围组织。解放后，在广东省百货公司财会科工作，1954年升任科长。老爹好高兴的，这一年他的大女儿出世了，儿女双全。

我爹只有他与哥哥兄弟俩。爷爷、大伯阖家加老爹全家福。

仲记得五零、六零年代，常收到伯娘给她小叔子手纳布鞋。真系有心，难为她。

合照具体时间？猜测在一九六零年至一九六二年。点解？

这几年史称“三年困难时期”。在普罗大众奢望食饱饭的时候，老爹出差四川（蜀渝分家系多少年以后的事情了）带着大罐花生油、五香蚕豆、郫县金钩豆瓣酱回家，还带有什么忘了。其中郫县金钩豆瓣酱之美味至今难以忘怀所以记得年代！

老爹出差家常便饭，工作职能就系全省轮着跑遍。经济困难时期他会买回来食物，有时会是几十斤番薯，偶尔会带只活穿山甲返归，十啷当岁的锋少经手屠过三两穿山甲（善哉善哉，阿弥陀佛）。经济困难时期我们家基本不饿肚子。

老爹继承老广好食之传统，锋少还是娃娃时候，他得闲的周日会骑单车跑新市墟买田鸡黄鳝塘虱泥鳅走地鸡之类回家烹饪。当然，锋少及妹妹们大个咗之后，他坚决洗手不干，及后唔记得他仲会炒菜。

当然蜀地亦产饕餮之人。

前排中：爷爷；左：大伯，右：伯娘，伯娘抱着我堂二哥儿子。

中排左起：堂二嫂、堂妹、堂大嫂。

后排左起：堂二哥、堂弟、堂大哥。

当年爹娘一代人意气风发朝气蓬勃。

老爹老娘唱歌都很好听，同事称老爹“大歌”，叫顺口后来齐齐叫“大哥”，我娘亲人缘好自然而然就系“大嫂”。估计老爹的年纪要比同事高些少，结婚又早些少，否则我点解无乜同龄娃娃一齐玩呢？

老娘唱“送我一支玫瑰花”、“山楂树”……，音色圆润清脆悦耳，情真意切真优美动听！老爹浑厚低音就系带点“川普”味。

有段时间每到周六晚饭后，会聚在爹娘房间一起唱歌。娘有俩简谱歌书《中国民歌一百首》；《世界著名民歌》留到现在，他儿子舍不得扔。兄妹三人遗传爹娘好嗓音，都唱得有板有眼。

情景仍然在三楼篮球场。娘亲后排铁梯上左起第四。

娘亲系家中幺女，弟弟抗战时期外公殉国后家境凄凉，饥不裹腹缺医少药不幸于七岁时夭折。

锋少出生后外婆住幺女家照顾外孙。不让送托儿所、幼稚园，觉得她外孙会被幼稚园虐待。因此妹妹们有幼稚园毕业文凭锋少就无。有时候外婆会到南海县人委看她小儿子，到南海盐步镇北村看她大儿子，于是锋少就要跟娘“896”（新时代的网络语言：早上八点钟上班，晚上九点钟下班，每周工作六天）。

兄妹不会跑财会科找爹，只会在娘的秘书科玩或者到处跑寻乐子。

记得某夜娘亲加班工作或政治学习，往常一样随手在办公桌文具盒捻起一枚亮晶晶小小的胸章塞我手里，估计实在找不出合适我玩的东西。然后拉一椅子往走马阳台一搁拎起三岁多的我趸椅子上让研究楼下北京路路人行为艺术，“叭”一嘴嘱咐一句乖，不要乱跑便风风火火忙活去了。常态。

晚上省百货系无别的娃伴的。四楼露台居高临下坐席位置确系很好，但北京路“情景剧”的剧情绝大部分时间都平铺直叙，烂仔又唔够胆在尼度“开片”（打群架），淡出个乌来。非得在江湖里滚到“七彩”咁款，先（才）知到剧情酸甜苦辣咸滋味。豆丁仔点会睇懂呢种戏？睇得耐（时间长）了又唔见有《光头强》或者《Tom & Jerry》（猫和老鼠）出没，只有自己望天打挂独立思考。好闷！

娘给的玩具挺合我意，谁知一不小心掉楼下马路上！害怕被娘责备，枯坐良久终于睇见忙完的老娘于是放声大哭还不敢说丢了胸章。几时按挚开哭？细蚊仔识得只有见到大人先至（及时）开声才是有效劳动，几古惑。

娘神经大条，忙到根本不记得今天给的玩具系乜野东东、玩具去左边度（哪里）、系唔系给个仔吞左落肚？只是感觉儿子打坐禅修孤独委屈于是抱着哄，仲惹到一群阿姨都嚟埋围观：点解哭得甘凄凉？

娘亲的工作系由老爹介绍加入省百货。在秘书科做打字员。

个阵时边度（哪会怎样）会有乜鬼电脑Word 系统、乜鬼“五笔”盲打敲文章？！只有铅字活字打字机。也有用钢板刻蜡纸再油印，但公司下发严肃的政策性文件点会咁儿戏用钢板刻写？！

面对一盘好似一个个印章、字体反向排列；包含各式标点符号、数学公式、函数；大写ABCD…，小写abcd…；阿拉伯数字、罗马数字、中国数字等等大概几百上千个常用字活字粒的打字机，咪（别）话点样用，睇见都头大。记得仲有备份字盘，需要时整盘替换。

活字粒系铅锡合金比较重才能用重力打透打字机蜡纸，娘亲有时会拿打坏的活字粒当玩具给个仔玩应急。玩着玩着，手指就染成灰黑色，毕竟它含铅。铅有毒，娘亲系唔知道的，否则她一定唔会给我玩。她个仔后来在中学做左十几年“化学佬”知道些少原理。宜家七张野（七十岁）仲咁生嗷嗷（嗷嗷：助词），无事喇。

娘需熟记字盘里每个字它在字盘具体位置、对照文稿然后快速准确地找到文稿相应的字粒敲上去，左右前后不断推动打字机拣字器或字盘，在已经覆盖有蓝色、双层打字腊纸的滚筒上“咔哒、咔哒、咔哒”！一个个找字粒、一个个字粒敲打到蜡纸上，全神贯注不可一丝分心，倘若漏字错字漏行错行，后果真可大可小，好难啊！但娘亲打得很熟练好快。打错是难免的，又或者打对后，领导又要改，就要用到涂改液修补甚至推倒重来。有时候她会抱怨：哎呦，呢篇文章改得乌利单刀（乱七八糟），点认啊！我瞄过文稿，成篇文章叉叉勾勾、箭头指东引西，绘到花面猫模样。又唔誊正再交打印，唉，娘摇头叹息，默默将稿件摆到打字机稿架上开工……。

仲系做领导好啊。

我对娘亲的工作情景印象特别深刻。

打完文稿后，她们需要两人核对：一人读原稿，一人睇打印出来的蜡纸副本……。紧张繁忙有序。

娘系主力，工作一直忙到七彩，但她唔惜力，任劳任怨。好彩秘书科唔止她一个打字员。

她们在开全省工作会议时，秘书科五六个人简直忙到“脚板底反筋”。她儿子见着经常会帮忙油印、文件分类装订诸如此类。

点解锋少好似无乜功课做，成日游离浪荡（无所事事）？个阵时啲小学鸡唔似宜家，故，我地的儿女辈压力山大，他们也怕自己的儿女输在起跑线……。

娘亲后来调去小百货科。

很清楚记得省百货经理叫王养真～南下革命干部，老爹曾唠叨他老顶（上级领导）系工农干部文化水平有限公司的评语漏进我耳朵。因他经常地与我老爹聊工作，估老爹系他“高参”，有时单位聊不完还跑宿舍与老爹接着聊，他住长泰里省百货宿舍还不是住大华园这边，也不嫌烦。

老爹旁边就是王经理，其实他们拍档默契关系几好。

经理称谓，在当年已经好“威水”喇，唔似现今一旧砖头跌落楼闲闲地砸到三五个董事长、总裁或总经理。

整理老爹相册，发现一张五十年代初135胶片底片原大的照片，翻看背面，见写着：留影于武汉大学。

不禁笑起来。当时一定估唔到他个仔以后会在尼度（这里）读书。

老爹后排右二。

老爹在合照里面坐C位，讲明系训练班负责人。

省百货系统它相应的有辖属地区中心支公司、县支公司。百货系统的财务制度经过成立以来咁多年工作实践已臻于完善。

老爹对建立完善广东省百货系统财务制度起关键作用。

新中国百货公司成立的历史（不喜者请掀过）：

1949年新中国宣布成立，在经历了第二次世界大战和解放战争，我国工业百废待兴，商品物资更是严重匮乏，只有少部分人通过特殊渠道可以取得一些“洋货”、物质，市场上可流通的商品少之又少，而当资源掌握在极少数人手里的时候就必然形成垄断，一些资本家哄抬物价，使得整个经济环境异常的混乱，所以国家这时候出台私有化经济国有化的政策来消除这种垄断现象。

1950年4月中国百货公司成立。在全国范围内组建百货商店，各级政府都提倡至少要将百货店开到乡镇一级的行政单位，也就是当年的供销社。

到1953年9月社会主义三大改造宣布完成，百货商店全部掌握在国家手里……。

省百货公司这些政府职能部门随计划经济产生而产生，随市场经济发展壮大而消亡，终成历史遗迹……。

父亲七零年代初被调往省商业厅，很短时间之后即调返从事他所学银行专业～中国人民银行广东省分行。

锋少两岁了。

在娘亲乡下盐步镇北村，双亲与朋友合影的照片，认得左一是娘亲在乡下时的姐妹闺蜜。

娘亲右手边男青年是爹娘省百货公司同事，会拉小提琴的何先生。

年轻时候的娘亲性格开朗，乐于助人情商很高，在 office 与同事们相处极融洽。

娘亲与大妹妹。

小妹妹。

一眨眼，锋少够钟读小学喇。新社会唔讲究开笔礼，但系婆婆讲究并认真，将她外孙装身成这般模样先去“艳芳”影相，之后带着照片去寻学校。他爹娘唔得闲，全由婆婆操劳。

点知大华园周边所有公办小学全部对锋少 Say no！（说不）锋少蒙査査唔知点解？~面试唔通过？蠢？仲系渣？？

婆婆无计可施，卒之揾到间肯收的～大石街民办小学。

与清泉街小学曾田老师女儿曾小梅合影，小学五年级之前的同班同学。由于六年级她爹任我们班主任，曾小梅转其他班了。曾田老师年年教毕业班，有料之先生。

小梅移民灯塔国已久，去年（2019年）回来特意与老同学聚首。

前已述及读小学的事情。

民办小学实行“二部制"。二部制就类似工厂工人分早班晚班返工。

因学生多？相对的。教室少、老师少，学生只有轮班上课。大石街民办小学的设施简直马尾穿豆腐，提不起来。边度有正规课室，就系只有一两间有天窗的民房凑合，谈何操场、实验室之类。

教育质量肯定“麻麻”喇！教汉语拼音 A、B、C 即系读“啊、啵、吃”用左三年，老师？以其昏昏，使人昭昭。“普通话”依然读成“煲冬瓜”；“老人家”依然读成“老人渣”，广府人难发卷舌音。

锋少的大、细外孙读小学一年级，入学第一个学期就搞掂拼音！衬到他们外公真系渣。

第一次打架在民办小学二年级。一忍再忍，忍无可忍，“丢那星”！在课室还手又莫名其妙打我的同学仔同桌并打到他无得还手。打得一拳开，免得百拳来？

讲大话甩大牙！当时边度（哪里）会有如此深刻之人生格局？往后无人再打我倒是真的。

三年级，九岁。某日忽尿“熟普洱茶”，面若黄表纸。娘亲带往市儿童医院，验“转氨酶”奇高，确诊急性传染性甲型肝炎重症，即住院。

很喜欢当年儿童医院的护士阿姨们，她们母亲般的爱心，手脚麻利又温声细语，工作范围竟然还包括帮我冲凉。住院并没有家属陪伴、护工这回事。

经常地钻病床柜子里“藏猫猫”捣蛋而不好好待着，住了一个多月院，若果乖点就唔使住甘耐（久）。

缺课厉害，老窦话我死蠢学校又“水斗”（无水平），搞到每星期六晚循例企老窦房间检查作业时被省（批评）到头嗒嗒眼湿湿（两个妹妹读书比我醒目多了）。转学公立清泉街小学，无遗传学霸基因，老窦让再从三年级读起！

三元宫旁的清泉街小学校舍其实侵占了关二哥的地头。位于校中央的前大殿改为老师们办公室，后大殿仍供着关帝，周仓擎青龙偃月刀立于关二哥身后。

晨钟暮鼓，身著道袍衣冠整齐的道长在里面忙前忙后。所谓官清书吏瘦，神灵庙祝肥。关帝庙算香火鼎盛。常有婆姨妇人持签桶摇签，再由庙祝解；或者自持两个一面凸一面平合起来组成的“卦杯”跪关帝面前砸，然后向庙祝问吉凶，当然系需要使银纸（钱）啰。

卦杯往内里讲，属于易经范围。卦杯掉地上无非三种组合：俩凸面向上：俩平面向上：一凸面向上另一平面向上。都系易经之”卦象“......。

见过外婆遇事跪爹娘房间地上砸黑黝黝乌木制作的挂杯，然后自己解卦问吉凶，她都几犀利（厉害）识易经。后来戒了。

老窦话婆婆去咗佛山，你就在学校搭食，唔好每日行来行去到中山五路省百货公司食堂喇。仲有，照顾好妹妹哈！哥哥嘛。

学校小厨房在上关帝庙长长石阶梯半路侧边平台上。中午仅有三两学生与几丁老师食小锅饭，学校搭食，比起公司食堂更费银两，故，基本唔会有学生家长做呢件事。婆婆呢？三舅父女儿就系我表妹出生了，回佛山照顾表妹。

宜家睇见家长对自己儿女都紧张得很，乜野（什么）都替他们想办法揸（拿）主意。想起当年我做事情揸主意都系自己搞掂，爹娘一是边度（那里）甘得闲管细纹仔喇，朝头早起身爹娘上班去了见唔到；晚头黑困觉了爹娘未返黎；二是大个管细个，即系大佬或者大姐管细佬妹，全世界都系甘啦。

以往我做事情揸主意，爹娘觉得无害都支持。比如少年之家招生或者学校组织“兴趣小组”：

老窦，我去少年之家学摄影。哦，几多钱？老窦“磅水”（给钱）；

老窦，我要参加少年之家合唱团学唱歌。哦，几多钱？老窦“磅水”；

老窦，我要参加学校制作滑翔机“航模“组。哦，几多钱？老窦“磅水”……。

真系爹娘的“化骨龙”、“吸金兽”！

当年清泉街小学滑翔机模型比赛，获飞行留空时间最长第三名，睇见同学仔诧异目光有点小得意，又觉得第三喈，又唔系第一，使乜咁招积（没什么值得炫耀的）。

呢啲（这些）活动，都系转学清泉街小学后发生的，估计民办小学无这类资源。

只有一样，娘亲见我唔爱惜眼睛一天到晚抱着课外书“刨”，甚至忘记煮饭，会曲起手指敲个仔脑壳骂～“想睇盲你只眼呀”！！以至骂到她自己哭起来，为因她个仔只眼自细就有病唔得食（不好使）……。

父母系双职工的五零后，七八岁就系家里做家务、煮饭的主力，除非家里有佣人的高知、高干、公私合营的大资方有钱人……。

锋少却是中意读书，六零年代WG时期当逍遥派宅家无书可睇，闷出个乌来，翻老爹摆放都系政治类型书籍的书架，找到本恩格斯著《家庭私有制和国家的起源》，竟然唔嫌无聊从头睇到尾。

睇列宁《怎么办》～系短篇，唔了解苏俄历史，睇唔懂；睇《红旗》杂志半月刊，WG前的好睇，后的，口号连天；《政治经济学》等等，真无聊！好在还有本繁体字《聊斋》，点解只有一本！睇得津津有味……。

仲有（还有），缘份啊，估唔到（想不到）我未来心抱毕妹妹系我清泉街小学学妹！

五零年代，街头巷尾有书贩架起架子，再散放三五张适合细路哥坐的矮凳仔，架子上摆放“公仔书”，一分钱租一本，坐低睇，睇完交还。锋少每日娘亲给五分钱买早餐。

民办小学时候，五分钱在大石街小贩的早餐档可以食到一碗白粥加一份斋布拉肠，肠粉有一件生菜叶，台面摆着自制蒜蓉辣酱、生抽、浙醋，捞埋一起好好味。就系一两年间五分钱一份就食唔到喇，锋少早餐升级到一毫纸（一角），菠萝包五分钱一只可以食两只。锋少食一只菠萝包，剩低五分钱，可以租公仔书（连环画）。《三国演义》、《大闹天宫》、《水浒传》、《小兵张嘎》数不胜数……。睇过好多书仔。

清泉街小学面向关帝大殿右手边，立着一块黑色质地石碑，匠人以细腻、纯熟浅线条阴雕刀法，将卧蚕眉丹凤眼一手捧书一手捋须美髯公关二哥坐像刻画得极传神！男仔头有崇拜英雄情结，甘好打兼夹型仔（帅哥）。多少知道啲关二哥史迹便想将他供于家中。某日有样学样拿一白纸花不少时间将关二哥模样用铅笔细细拓下。

回家粘正对大门墙上，被放工返家老爹睇见，一声不吭一把扯下揉一团扔垃圾桶，唉啊！点解咁唔尊重他儿子作品呢！关二哥拓片生命周期不到八个钟......。

关二哥在海外华人圈子身份极显赫，鬼佬地方 Chinatown （唐人街）都有关帝庙，仿佛标配。

咩道理？其一，桃园三结义，兄弟同心其利断金，西人地头揾食真系要抱团；其二，关二哥过五关，斩六将常胜将军，爱拼才会赢；其三，道教话关帝系坚料西路财神，（坚料？货真价实）！我知同胞在西人地头揾食艰难，系咪（是不是）真拜关二哥？抑或系年晚煎堆人有我有？

今年（2020.12）同学聚会，夏志勤同学在群里发了这张照片。好在他有，补我遗憾！

边个系锋少？睇落照片“九宫格”右上角企（站）女仔旁边、偶偶窦窦（愚钝）孤僻唔合群那个，个头仲唔够（还不如）女仔高。

更难得的，教写毛笔字朱老师也在。

脖子上系了根“红领巾”大概四年级，就系读“刘介梅忘本”课程那个时候。当年能够系“红领巾”，基本属“乖仔、乖女”，锋少属唔“乖”之列，记得第一、第二批都无份。锋少系“年晚煎堆，人有我有”个款。

留影于省百货四楼露台的铁梯上，记得左边漂亮大辫子妹妹叫朱慧，模样像妈，她妈妈系老爹同事在财务科。左二大妹妹、右一小妹妹。

化骨龙多了，爹娘负担就有点重，娘亲让小妹妹捡她哥哥的灯芯绒裤子穿。

照片不知出自那位叔叔的手笔。

楼上那张生活照，来张严肃认真的。

手机上“爬”咗几层楼，六四年拍照时的娃娃“嗖”一声变成过了七十岁的老人家。

如白驹过隙岁月如梭。不过个个都好健康且快乐。

拿到第一张纱纸（文凭）！值得秀下。呢（这）张属“古董”嘞！

当年学苏联实行五分学分制。两课成绩都四分，按现时百分制折算大概就八十分左右，中等偏上。

毕业了，学生哥时兴拿个笔记本让老师留寄语感言，锋同学随大流。教毛笔字朱老师在锋同学本子上以正楷竖题：莫以善小而不为，莫以恶小而为之。

真别出心裁！给别的同学要不题“好好学习，天天向上”，要不题“知识就是力量”……。

我祖籍蜀；刘姓。当时那里知道蜀国刘备奉节白帝城托孤？

大个仔知道了。不过唔系甘中意“阿斗”。自己亦系（也是）四十出头先至（才）头一回返乡下睇阿爷。阿嫲（奶奶）？睇唔到啰，她在我爹三岁时就去左（去左～过世），老爹将外婆当母亲看待，感情好深。

自己系四川人？唔会听唔会讲渝语川言！唔好嘲阿斗乐不思蜀喇，五十步笑百步尔尔。

哈，朱老师你好“盏鬼（得意，有趣，可爱）”，到宜家（现在）其他老师写咗啲乜，唔记得噻，唯有记得你！甘有心的老师点会唔记得！

面临毕业要选择考中学，好多同学都问曾老师自己水平合适报乜野（什么）学校，锋同学又随大流。曾老师沉吟：报二十八中吧。曾老师系客观的。

我觉得二十八中离屋企远，且“Cheap”（低档，便宜）些，自己虽然“渣”，似乎又未“渣极'。报二中！考不上再讲（第二志愿系十七中，第三自愿二十八中？大概如是）。爹娘知道、没干预我的决定。他们不瞅不睬态度我觉得理所当然，唔觉得有乜野值得吐槽。近日与二中同班周同学食饭吹水讲到报考二中轶事，他父母亲对儿子的态度表情竟然与我爹娘一样不无二致！

完成小学鸡课程的锋少。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