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中师傅一一兰师傅一一作者 傅友发

胡开国

军中师傅

兰师傅

他是我在部队时的又一位师傅，姓兰，名字已记不得了。他是空38师的，受组织安排，当了我和黄桂棠十天的汽车教练。在他认真负责的带教下，我们学到了基本的驾驶技术和相关知识，对我日后的工作学习打下了有益的基础。2018年，我曾在战友群发表过一篇回忆文章《学车记》，前半部分就是记述我们学开车的整个过程。今将其摘出再与战友们分享，同时再表达对师傅的一片思念。

1970年春节后的一天，潘主任把我找去，指示说：“北空为我厂飞机抢修中队配置了一组工程车，上面的装备多为机械加工设备，厂部决定由机修车间负责管理。因抢修中队需要你，车间决定由你和黄桂棠兼任驾驶员。你们俩一个钳工，一个车工，行动时开车，停下来做本职。车现停在机工厂房门前。我已与38师修理厂王厂长联系好，请他派一位有经验的老司机带你们学驾驶，希望你们尽快掌握驾驶技术，早日发挥作用。”

午后，我和黄桂棠打好背包到车间办公室，王厂长带着师傅随后也到。潘主任对双方介绍后，王厂长热情地向我们表示欢迎，他介绍师傅姓兰，河北邢台人，1966年入伍，原是汽车连驾驶员，现在是修理厂定检中队的专职驾驶员。他驾驶技术高超，经验丰富。定检中队有全套工程车共十辆，全队包括厂长、协理员在内二、三十号人，经他教练，人人学会了开车，战时机动性很强。他们的经验已在北空范围內推广。同时告诉我们，学开车不难，只要胆大心细，善于体验总结，相信我们一定能学好。

王厂长离去后，潘主任将我们领到工程车旁，将两辆车的钥匙交到我手上。师傅让我把车门都打开，里里外外检查了一遍。我们看到，这两台工程车是由长春第一汽车制造厂生产的解放牌CA30A型越野载重汽车改装而成，马力130匹，载重4.5吨，另可牵引4吨，比常见的解放牌卡车要高大许多。它前后有三档轴，装了六个人字形的高花轮胎。一台车厢装有C615普通车床、Z512台式钻床、250毫米台式砂轮机、硅整流充电机和125毫米台虎钳等设备和配套工具，供车、钳工等操作使用。另一台车上载有0.6立方空气压缩机、交流电焊机、氧气瓶、乙炔发生器、箱式电阻炉等设备和配套工具，供钣金工、热处理工和焊工使用。我分别称它们为1号车和2号车。另有一台为工程车配套的10千瓦汽油发电机组拖挂车（俗称“油机”）。两台刚出仓库的新车，出厂行驶里程才几百公里。兰师傅看到2号车右侧发动机罩上翻，叶子板上绑着从后边拆过来的副油箱，油管出口直接通入化油器，用以自流供油。断定是带着故障，难以正常行驶，故放弃。再按他要求，我从锅炉房打来热水加进1号车，发动后运转了一会，确定功况正常，决定就用它当教练车。他又让我们找点大木块和钢丝绳以备用。这些东西在机修大组是现成，我挑了几块长方的和三角形垫木以及一定长度的钢丝绳扔上车。师傅开车带我们到修理厂宿舍安排好床铺，就出南营门上了国防公路。

往东开出二、三百米，师傅停车熄火叫我们下车，让黄桂棠进入后车厢，让我拿出手摇把发动汽车。车打着后让我坐上驾驶座，他坐在我右侧，一对一地告诉我哪是离合器，哪是油门，哪是刹车，如何挂档起步。简单交待后，就让我这个对开车一窍不通的门外汉实际操作起来。从挂上1档开始起步，一阵子手忙脚乱，顾了左脚忘右脚，顾了换档忘方向，这时眼睛又不够用了，做动作时视线会离开前方转到驾驶室，师傅不断提示：“眼望前方！”方向偏了他就伸手拉回来，熄火了就叫我下车去摇。前行百余米，摇了好几次。他说这样要求目的有三：1.手摇发动汽车是驾驶员的一项基本功；2.初学驾驶，发动机熄火频繁，如用起动电机，极易损坏电机和蓄电池，而且这种车负荷比较重，更容易缩短寿命；3.逼着你小心操作，避免无谓熄火。在学车的头几天，他一直不准我们打起动机，直至不再意外熄火。几个回合后，我进入闷罐式的后车厢，换黄桂棠进驾驶室。我听着发动机的声音，揣摩该怎么做动作。两人轮番作业，直至天傍黑才回营。停车后，师傅吩咐打开放水阀，放出冷却水，再摇车发动，怠速运转5分钟以后，空干水套积水才熄火关闭放水阀。此举是为防止晚上结冰冻坏水箱和发动机（那时没有防冻液）。

晚上在宿舍，师徒三人交流白天实习的体会，也研究随车的说明书。师傅拿出几本驾驶员手册让我们学习，其中一本是参加过期鲜战争的驾驶员编写的战场上遇到的各种情况和应对措施。有如何隐蔽防空与敌机斗智斗勇，有如何找代用品紧急排除故障等具体事例。第二天起床，师傅先带我们到汽车旁，轮流发力摇车。因为经过一夜冰冻，机油粘稠，摇起来特别费劲。直到感觉轻松才点火发动，待怠速运转到一定温度后才加水。同时调节水箱百叶窗和风门开度，当水温达到80℃才去洗漱吃早餐。出车前师傅要我们先检查轮胎气压和机油油位，然后发动汽车观察仪表盘上电流表指针、机油压力、刹车气压、转向灯光等指示正常方可起步行驶。在以后的日子里，这些就是我们早晚必需要做的功课。

第二天以后的科目仍然是练起步、加速、换档。挂到5档行驶百多米后拉回空档，滑行、刹车，再重新起步。操作正常后，师傅要我们改用2档起步。因为扭矩不同，踩离合器和油门的两只脚要重新适应。开始时一抬离合器车就冲，接着会熄火，就得下车摇。经过多次调整才找到感觉，做到柔和起步。之后学习从高档往低档变速。在一般情况下是逐档往下减，两脚离合器之间的空档位置要踩一次油门，使发动机的输出轴与驱动轴转速同步，挂档柔和。当车速下降较大，发动机动力不足时，就要直接挂进相应的档位，也不再空档加油，此时动作要讲究快，以防止车辆熄火和溜坡。总之，这一阶段的操作，师傅的要求是每个动作都要柔和，车辆要平稳，不允许熄火。

我们练车的道路通常在国防公路的机场南营门至梅厂这一段，要经过那条野战跑道，往北转向张大庄有一条土路，通往38师的飞机野外疏散点，那里筑了一些半地下战备机窝。为了使飞机拖车通过，将原存农村的大车道进行了加宽、加固，我们经常在这条路上操练。后来又找两边的坡道和复杂一点的路面。再后来练公路掉头，要在一个半车长的路面，打四把方向，将车头掉转180度。由于工程车的后视镜看不到后方，练倒车时，师傅教我们打开车门，左手抓住车门上沿，左脚跨出驾驶室踩在踏板上，右手掌控方向盘，右脚踩油门，大半个身体探出车外，脑袋转向左后方，观察路面和旁边的情况，缓缓倒至预定位置。在此基础上，我们又练了前轮或后轮掉岀路面怎样自救上路。这时所带的木块派上了用场，垫入车底适当的位置，塞入千斤顶，将掉出路基的一头顶起，靠在路上着为的轮子拽回路面。如果后轮被陷，则发挥其越野的性能，挂上加力档，再接合前桥，前后轮同时驱动驶回路面。新车装有限速片，即使油门踩到底也达不到50公里时速，等驶过了3000公里走合期，师傅拆掉了限速片，车速可以提高到70公里/小时，但为了安全，他仍要求控制在50公里左右。

体验过人车稀少的国防公路和乡村土路，师傅带我们驶上车流量密集的京津公路，南到汉沟北到通县走过两个来回。那时的路面很窄，勉强能供两辆车交会。师傅要求我们控制车速，密切注意路面情况，不要猛打方向，避免紧急刹车。不要与地方车辆争速度，注意礼貌避让。遇对向来车，要根据双方车速预计交会点。遇后方车辆要超车，如果条件允许，要减速、靠边，打出手势让其超越。如条件限制则保持正常姿态。公路上夹杂有跑运输的马车，在接近和交错时千万不能鸣喇叭。否则牲口受惊会本能地往旁边躲闪，马车后半部会突然甩向路中，使你措手不及。我们进过一次天津市区，师傅教我们如何观察路边行人动态，如何识别城市交通信号和交警指挥手势及路口转弯注意事项。由于认真按师傅指点操作，在整个学车期间从未出过险情。我遇到过会车时因主动让行，地方车驾驶员向我敬礼致意，也博得了师傅赞许。我们跑得最远的一次是穿过天津市区到西南方向的大城至留各庄之间的子牙河水利建设工地。师傅家乡的民工队伍正在这一带劳动，他借陪我们练车的机会去与乡亲们会面。工程车要么行驶于河堤之上，要么颠簸于泥泞的工地之中，来回一整天，这倒检验了它良好的越野性能。

在行车间隙，师傅教我们听发动机的声音判断混合气是过浓还是过稀，以此调整风门开度。又教如何调整怠速和点火时间，如何修磨白金和调整白金间隙。在一个鹅毛大雪天，工程车被淹没在雪地里的一块木板上的大钉子扎破了后轮，师傅指导我们冒雪换上了备胎，算是受到了一次额外的操练。

我和黄桂棠跟着师傅一共学了十天，总行驶里程有四千来公里，耗油近五百升，掌握了一般道路的驾驶技术。因定检中队另有任务，师傅不能再陪我们练车了。王厂长带着歉意与我们道别，并请我代他向潘主任致意。我表示：我们感谢修理厂领导的关心和兰师傅的悉心指导，我们不只是学到了汽车驾驶技术和相关知识，更是学到了你们踏实认真的工作态度，我们一定会带着你们的优良作风，继续从战争学习战争，巩固提高在这里学到的本领，以满足战时需要。

回车间后，我亲自动手并配合汽车连排除修复了2号车的几个故障，更换了1号车被扎破的轮胎。平时逮空打打黄油溜溜车，及时加油充电又打气，使车辆始终处于良好的战备状态，随时拉得出。在此期间，我们经历过一次在里厂的紧急集合演练，又参加了一次飞机抢修中队夜间出动赴张家口抢修的摩托化行动。我与厂部汽车排长张学才交替驾驶2号车穿过北京、翻越八达岭，经受了长途驾驶的考验。后来组织上要为我们申领驾驶证，交了照片，我又被指派去西线执行任务。待任务结束回杨村已过来年春节，这时机修车间已搬迁白鹿泉，车辆已经移交。办驾驶证已无必要。在复员时张学才还想为我办张证回去，但我已娶妻生子，为了有规律生活，谢绝了张排长的好意。

回到地方工作，那时公路交通管理不严，仗着手艺尚未荒废，为生产中应急，我大着胆子无证驾驶跑过几次短途输。1978年夏天，有两位农民工不填从七、八米高的屋顶坠地，头破血流，浑身带伤。救人要紧，驾驶员又不在，情急之下，我虽无开车钥匙，用所学特殊手段发动车辆将伤员急送医院及时抢救脱险，未造成严重后果。这是我将部队所学在非常情况下较有成就感的一次发挥。

1984年，我到华南农业大学进修拖拉机汽车学。在课程考试中，发动机、底盘、机械制图等学科成绩名列前茅。教研主任感到惊奇，问我原来是何学历？我答：我在部队从事机修，学过汽车驾驶，在地方工厂负责技术工作，目前的工作是拖拉机和农机管理。所以老师在课堂讲的知识我都听得懂，都能理解，才有好的成绩。因为对实践和理论都有了解，我在县办工业系统对驾驶员排除故障的应会知识出过考题，当过监考。还从事过对车辆和驾驶员的管理。这一切都得益于部队打下的基础。

当年开的工程修理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