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满枝头（十一）

红心问天

　　2011年10月15日，云高雾散，秋高气和。

昨天晚上，哥哥姐姐都从外地赶了回来，一大清早就聚集到医院来看父亲。我怕父亲有太大的思想压力没有把病情告诉他，也不想让他知道。我一再叮嘱哥哥姐姐在和父亲寒暄时不要说漏了嘴。

　　看到哥哥姐姐们回来父亲开始甚是高兴，满脸微笑，可过了一会儿又数落了起来：“是不是我的病治不好了，你们都回来给我道别呀！”父亲的话一时间让空气凝重起来。

“住个院多正常嘛，你们全都跑回来，又花时间又少收入。”父亲说完沉下了脸。

大姐坐在父亲的床头问父亲吃了些啥，有没有感觉哪里不舒服，比前些天有没有好转？

二姐坐在床尾给父亲捏着脚时而插一句话“精神还蛮好嘛，爸爸一般不笑，笑起来还多可爱！”逗得我们哈哈大笑，父亲也一样忍俊不禁。

　　父亲是爱孩子的！比起那些时常把“幺儿，乖儿”挂在嘴边的有着直接感受的那种父亲的爱来说，他的那份爱，显得那样深沉那么含蓄，显得那样笃定又是那么真切！

我们姊妹六人，大的大小的小，冬天围着火坑烤火，父亲怕我们被火烧着，就请起木匠做个“火罩子”，还一个劲地给婆婆叮嘱不要让我们去火坑提茶壶提罐子，不然就会翻进火坑。

春暖花开，小雨淅沥，上学的路滑，父亲就用稻草搓几根细绳套在我们鞋底上防滑。

　　父亲最担心的是炎热的夏天，为防止我们兄弟几个偷偷下河洗澡，总是要安排婆婆和两个姐姐把我盯紧看牢。但是只要他一有时间又会带着我们一起下河游泳。他总是会找一个水流平缓又不太深的水潭让我们把裤子浸透水，两只裤管用细葛藤扎紧，再找来两根木棍十字交叉别在裤腰里，往水里一跺两只裤管就像木马形状的游泳圈浮在水面上，身子慢慢躺上去父亲就教我们“狗刨水”“骑母猪”“牛闷脸”（扎水猛子）。有时裤管漏了气整个身子就一个劲地往下沉，吓得手脚无措胡乱扑腾。父亲知道我们都在他的视线和掌控范围内是不会被溺水的，他故意站在一边看着我们呛水再自己爬起来。呛水的我们刚找块石头坐下来又会被父亲拖下去，他哈哈大笑，我们却急得哇哇大哭。从此没有父亲带领我们再也不敢偷偷下河洗澡。

父亲说“欺山莫欺水”。山再高再险都有树木藤蔓，想办法抓住这些东西就可以慢慢爬上去，虽有危险但只要胆大心细，汲取他人智慧，有信心有力量勇于攀登不放弃，就一定能到达山顶。水，来势凶猛或深不可测，其间激流险滩、怪石嶙峋、漩涡隐藏，千万不能冒然行事，哪怕有非常过硬水性也敌不过急浪暗流的无情。

　　从此我们对山和水有了简单的认识。不敢去戏水逐浪却愿在山间攀搏。暑假的老家是炎热的但山里是清凉的。父亲会带着我们在山里挖麦冬、打贝子、采鱼腥草，街市上能收的中药材我们在山里都能找到。最是狂热的莫过于在小溪里捉螃蟹、在树林里找蝉蜕、在竹林里捉“竹牛”。父亲不让我们吃螃蟹，他说吃了颈子会长“项包”（应该是粗脖子病），还把队里长有“项包”的李伯娘给我们作比较。父亲说蝉蜕是很值钱的中药，可以抗惊厥散风热，是按个数卖钱的，拾得的蝉蜕我们都要反复数过几遍再小心装进油纸口袋里，就连晚上睡觉都要惦记着以防兄弟间哪个去偷上几只。

　　“竹牛”长着长长的嘴，一身黄褐色的硬壳把一对长长的翅膀隐藏在身子里，形如竹节的四肢长满了深浅不一的锯齿，紧紧地抱着胖胖的竹笋吮吸着里面的肉汁。中午时分，天气正热地时候跑到竹林里总会有很大的收获。父亲会把我们逮回来的“竹牛”按大小分成类，把一只前脚的小腿掰掉插进一根细细的竹蔑丝，两个一伍系在一起悬挂在窗子上，这时“竹牛”就会展开翅膀旋飞起来，父亲说这是为我们做的风扇。我们总会很享受地坐在窗户下听成群的“竹牛”飞起时的“嗡嗡”颤音，闭着双眼让“竹牛”金色的翅膀慢慢扇干脸上的汗水。“竹牛”是可以吃的，父亲把不再飞的“竹牛”放在火上烧烤，烤出浓浓的香味时就扒掉翅膀、从尾翘处一别一拉就去掉了内脏，剩下的就是圆乎乎的身子。把长长的嘴巴一拉脆香酥嫩的“竹牛”肉就展现在眼前。只可惜一只“竹牛”太小，总是满足不了我们馋馋的小嘴。

　　冬天上学，父亲生怕我们冷着冻着，就用烂了的瓷盆给我们做成火盆，还到山里去砍些青冈树回来给我烧碳子，说青冈柴烧的碳子硬实，烤着火劲大还可以管得久。早上出门时还总要盯瞩 “把火盆放在脚跟前，脚热和了身子就不冷”！

　　山，是清凉的、也是温暖的，是丰厚的、更是博大的，给我们带来了无限的童趣和拼搏的勇气。山，就是父亲，可以让我们攀爬，可以让我们依靠，在我们最困难最危险的时候，他就像大山一样挡在前面，紧紧的护卫着我们；当我想要奋发图强，为追求美好生活而迈出第一步的时候，他就像大山一样挡在后面，堵住我们的退路，逼着我们勇敢前行；当我们成家立业，走在事业有成的锦绣路上的时候，他就像大山一样耸立云端，高高地看着我们走得更稳，走得更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