夹竹桃

姜润霞

<p class="ql-block">  从沅陵回来,一路上的夹竹桃在阳光下开得灿烂,开得鲜艳。</p> <p class="ql-block">  认识夹竹桃,是在师范的时候。那时候,生物老师张老师告诉我,夹竹桃有剧毒,摘几片叶子泡在水里,泡个三两天,那水是能毒死人的。自那以后,每每见到夹竹桃,总是绕着走,生怕一不小心,就沾染上了。随着岁月的流逝,对夹竹桃的那份恐惧早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亲切,每次看见,总会眼前一亮。或许是因为认识它,了解它,因而产生了亲切感吧。</p> <p class="ql-block">  不知不觉,离开师范已经二十几年了,留在心里的,除了夹竹桃,还有张老师吧!</p><p class="ql-block"> 张老师只教了我们一年,带我们翻山越岭的日子却有两三年吧!我们总是气喘吁吁地跟在年愈六旬的张老师身后爬上山顶。他随手指着一棵植物都能跟我们聊上半天:叫什么名字,什么时候开花,有什么性状,可以用来干什么。是张老师让我们对大山里的一草一木都有了好感,以至于以后每次看到那苍翠的树木,茂密的山林,总会有无穷的想象:报金子红了吗?三月萢熟了吗?树下的蘑菇是不是撑起了伞?茶树上的“耳朵”白了吗?全然不会想到,他们根本不会出现在同一个季节。</p> <p class="ql-block">  还记得那一次山中捕鸟,我们布好网子后,从山的另一边一边走,一边吹着张老师自制的口哨,一群人攀着树,踩着荆棘,聊着天,往一个方向走去,看到林中惊起的飞鸟,我们又叫又跳,期待能在网子上与它们相遇。</p><p class="ql-block"> 只记得我们捕到了一只锦鸡,尾巴长长的锦鸡,它就那样无可奈何地挂在网子上,成了我们的猎物。</p><p class="ql-block"> 这只锦鸡后来怎么样了,我们无从得知,只知道张老师家养了很多画眉,总是在笼子里上上下下地蹦着跳着,十几年后再去张老师家,那些画眉依然那样跳着唱着,好像它认识我似的,格外亲切。</p> <p class="ql-block">  想起了实验室里解剖鸽子,没杀过生的我们把一只活生生的鸽子剥得只剩下皮毛。想起了我的那些植物标本,把我不喜欢的给了同学也能获个奖。想起了那时候拿着酒精灯煮树叶,煮了半天也没有煮成我们想要的书签。是张老师让我在生物这门学科上找到了自信,随手指着一棵植物我总能说出它叫什么,考试的时候我随口胡诌的题目同学也会信以为真。</p> <p class="ql-block">  只是,张老师也同样让我对针灸产生了恐惧,深深的恐惧,深入骨髓的恐惧。那时候,一边渴望着周末跟张老师去爬山,一边恐惧着针灸课的到来,总是怕自己一针下去把同学扎成个残废,总是愿意把自己当成同学的试验品,自从那位执拗的同学把我的大拇指扎到抽筋以后,我连试验品也不愿意当了。于是,每次针灸课到来时我总得想方设法去请假,请到后来张老师也发现了我的不对劲,只好连爬山也忍痛割舍,跟张老师学习的日子也画上了句号。</p> <p class="ql-block">  我不知道我是不是张老师曾经得意的学生,我只知道张老师是我最敬佩的老师。转眼二十几年过去了,很多次想过去看望他,却很多次都没有成行。</p> <p class="ql-block">  张老师教给我的那些东西,渐渐地都还给他老人家了。鱼腥草也好,合骨穴也罢。看到花花草草,利用小程序形色识花辨认一下,转瞬又忘了。唯有剩下对大山的那一份亲切,对夹竹桃的那一份熟悉。</p> <p class="ql-block">  张老师快九十高龄了吧?他是否仍然健步如飞,是否依然声如洪钟,是否仍旧满面笑容。心中惦念,却没有勇气成行,大概是当年在生物课上找到的那点自信还给张老师了吧,记得那一年前去探望,发现张老师把我记错了的时候,热情的火焰一下子就灭了。</p><p class="ql-block"> 仔细想想,记错了又如何呢?我是谁并不重要,张老师是我的老师才重要,不是吗?</p><p class="ql-block"> 期待我有鼓起勇气的那一天,在我不需要后悔的时候。</p> <p class="ql-block">  坐在从怀化回新化的火车上,写下了这些文字。车窗外,夹竹桃一棵一棵闪过。</p><p class="ql-block"> 一个人出行的日子,适合想念。</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