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1946年秋,我家在成都疏散桥南核桃园街一个大院中安顿了下来。疏散桥 (抗战期间市民躲避日机轰炸向锦江南岸疏散的通道)是一座简陋木桥,核桃园街也很狭窄,但大院位置不错,紧挨着南虹游泳池和南虹艺术专科学校。50年代末木桥和小街被宽阔的锦江大桥和人民南路取代。</p><p class="ql-block">1938年,南虹工艺学校从上海迁至成都,改建为南虹艺专,校长是国立四川大学艺术科主任赵治昌。张大千、徐悲鸿、张采芹等大师都曾在艺专执教或讲学,如果那时我年纪稍长知道得多一点,一定会溜进学校一睹大师风采。1950年南虹艺专与其它院校合并后撤销。</p> <p class="ql-block">曾经的南虹游泳池</p> <p class="ql-block">四十年代的泳装女性</p> <p class="ql-block">1939年夏艺专在疏散桥南头东侧修建了一座标准游泳池—南虹游泳池,供学生体育训练之用,后应社会要求改为公共游泳池。用古老的水车涧槽将锦江水提升到硕大的滤缸中,经棕片、卵石、粗砂初步过滤后流入净水池用明矾净化,最后用漂白粉消毒注入游泳池。整套引水设施就是一幅古老的蓉城田园风景画,常有人驻足观看。由于这是成都第一座公共游泳池,还有泳装女子从3米跳台上飞燕展翅跃入水中,市民们颇感新奇,纷纷前来操“洋盘”(赶时髦),开业后游泳的人一直很多。我家住的院子和游泳池之间只隔着一道稀疏的篱笆,我常常钻过去玩水。泳池后来改用自来水,一直开放到90年代。1992年修建汇通大厦时拆除。</p> <p class="ql-block">圆光术大师</p> <p class="ql-block">上世纪40年代老成都民居</p> <p class="ql-block">我家搬来后不久,院子外面起了一场大火,院内邻居的房屋也着火了,好在消防队及时赶到扑灭了大火。我家房屋虽未受损,但火灾后院子里泥水瓦砾一片狼藉没法居住,只好锁好房门外出暂住。等院子清理得差不多了我们回家后,收拾发现大衣柜中的贵重衣物丢失了。那是乐山老家仅存的东西,其中有一件妈妈的狐皮大衣。那时抗战胜利不久,附近人员流动较大,没人去管失窃之类事情,妈妈很是伤心。好在一位朋友介绍说市中心盐市口有位圆光大师,找失物很灵,妈妈就带着我去了。圆光术与测字、看相、扶乩等秘术同属江湖惊门九术之一,主要是替客户寻找丢失的财物或失散的亲人。那天到了大师那里,他先端详了一会母亲面相,再简单询问几句,不等母亲说明来意就从抽屉中拿出一方黄纸,让母亲打开细看。那上面不但写有母亲的姓氏和生辰八字,还写有为何而来,以及失物大致情况包括有一件狐皮大衣。母亲惊得目瞪口呆,一下子将大师当作了神人。过了两天大师到我家圆光,按日前大师要求妈妈找了熟人一个十一、二岁,聪明伶俐的男孩作观光童子。大师先在香炉中点了几拄香,然后让男孩面北站立,大师手抚他的额头默唸咒语。唸完后大师又在一张白纸上撒上一撮朱砂,手掌在纸上来回摩擦。当大师再抬起手来时,掌心似乎隐隐发光。他将手掌放到男孩面前,掌中不知现出了什么,男孩一下子专注起来。这时大师开始问“看到镜子了吗?”男孩回答,“看见了!”又问镜子里有什么东西,回答说:“一个又高又壮的女人背着一个包袱从这间屋子出去了。”大师让他注意看着那女人,他报告:“她拐上小天竺街向西走了。”大师喊了一声:“跟上她!”男孩的元神似乎跟着女人走了,但人还继续和大师说话。他说:“女人到黉门街了。” 片刻后又说:“女人出街口向右拐了。” 最后大叫:“过桥拐进一条小巷不见了!”问他在什么地方,男孩说:“不知道,巷口有座大茶楼。”旁边的大人们都清楚了,他说的茶楼是万里桥头的枕江楼,小巷就是柳荫街。大师叫他再等着看女人会不会出来,他说眼前起了一片白雾,什么都看不见了。接着似乎元神回来了人也清醒了。人们纷纷议论起刚才两人的对话,突然有人说偷东西的女人会不会是大火烧光那家人的女佣余嫂,她家就住在柳荫街。</p><p class="ql-block">第二天一行人带着警察找到了余嫂,她马上承认是失火第二天清晨拨开我家厨房后门进去拿走了衣物,并立刻取出赃物交还。她还一个劲地认错。大家觉得余嫂一直与邻里相处不错,我家刚来时她也是屋前屋后帮忙清理打扫,是个热心人。她是好人一时糊涂,可不深究。</p><p class="ql-block">七十多年过去了,核桃园街圆光的事一直没有忘记。人们都说江湖秘术都是骗人的,现在想想也是。我所看到的整个过程从开始与大师见面,到最后寻回失物,大部分环节都可以解释为大师有线人参与暗访、牵线和设局。只有圆光那个环节不容易作假,因为男孩是妈妈自己找来的,极不可能是大师同伙。难道这位圆光大师有独门催眠术,能将意念植入观光童子!</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