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带我回“娘家”（下）

清雅竹韵

　　妈妈每天晚上坐在“娘家”的炕上，给我和妹妹讲她小时候的事情。

妈妈说:“在你外公的教育下，妈妈从小就爱做善事。碰到上门要饭的，就会跑到厨房里，把馒头、面条等食物拿给他们吃。看到小伙伴家里揭不开锅，就悄悄的把馒头揣在怀里送给他们吃。碰到邻居家的孩子生了病，就请你外公去给他们免费看。

　　在一个隆冬的夜晚，妈妈去关院门，看见有个人趴在门槛上。妈妈壮着胆子走上前，借着暗淡的月光定睛一看，原来地上趴着一个十几岁的男孩子，蓬头垢面，衣不蔽体，不知是病了还是饿的，就赶紧喊人。你外公听见了，跑出来给那人把脉后说，不要紧，是饿的。于是叫来伙计把那人子背到屋子里，放到热炕上。热心的妈妈走进屋子给那人捂上被子，倒了一碗开水，用勺子给那人喂。可能给水呛着了，那人咳嗽了几声，依旧未醒。你外公说先让他睡会儿，待捂热身子缓过劲来自然就醒了，再给他吃点东西。妈妈看看夜深了，就回屋子睡了。天亮后那人醒了，你外公很高兴，赶忙将那人扶起来靠在坑头上，然后喊你外婆做饭。你外婆做好了煎汤面，妈妈就端着送给那人吃。那人吃饱了，有力气了，就下炕给外公和外婆磕头谢恩。然后给我们说，他家在北极村，姓曹名虎子，今年十六岁。父母五年前相继过世就成了孤儿，被善良的堂叔收留。如今长大了，不想再拖累堂叔，就决定独自到外面闯荡。听说城里活好找，就跑进城，结果人生地不熟，半个多月还没找到活干，带的干粮吃完了，身上又没有钱，风餐露宿，饥寒交迫就晕倒在地。要不是遇见你们，非得冻死饿死不可。谢谢你们的救命之恩，来日定当涌泉相报！说完转身就走。妈妈追上去，送给虎子一件棉衣和几个馒头，虎子感激的给妈妈鞠了个躬。

　　一天半夜，外边响了一阵枪，妈妈吓的一夜都没睡好。第二天天刚亮。妈妈想出去看个究竟，结果看到你外公急匆匆地从活计房间走出来，就好奇的跑去一看，发现炕上躺着一个胸部缠满纱布闭着眼睛的人。伙计端着一碗中药水走进来，妈妈就接过碗，一边给病人喂药，一边问伙计，这人是谁，怎么了？伙计吞吞吐吐的说，昨天夜里，一个人从墙上跳到院子里昏到了，掌柜的闻声穿上衣服出门一看，马上叫醒我把人抬进房间，用刀子在火上消毒后割开伤口，取出一个子弹头，把刀子烧红在伤口上烫了几下，涂上止血消炎的草药膏，用纱布包好，抓了中药让我熬。到了下午，这个人清醒后对外公说，自己是旬邑人，叫兴林，昨天来彬县进货时被抓了壮丁，晚上翻墙逃跑时中了一枪，感谢外公的救命之恩！外公说，幸好没伤及骨头和重要器官，你安心在我这里治疗几天吧。兴林在家里住的那些天，妈妈天天给他送药端饭，觉得他很和蔼，有文化，很喜欢听他说话。兴林在家里吃了七八天药，枪伤已无大碍，怕家里人担忧，就匆匆忙忙地告辞走了。临走时留下话，有朝一日一定回来报答大伯大妈的救命之恩。

　　你外公家境殷实，妈妈的童年衣食无忧，渡过了一生中最幸福的时光，可是到了少年却发生了逆转，苦难不断。

妈妈九岁那年你外公病逝了，不久你舅舅也夭折了。突遭厄运，幸福像泡影一样消失了。家里没有了挣钱的人，妈妈无可奈何地退了学，开始跟着你外婆学针线茶饭。

　　县城里的人，大多数都是早上蒸馍下午面。从来没有做过饭的妈妈，开始跟着外婆学蒸馍。你外婆教妈妈说，蒸馍有四道工序，起面、接面、做馍，蒸馍。起面时一边给面盆里慢慢倒水，一边用手在盆里搅拌揉搓，最后揉成一团。起面软硬合适，手净盆光是标准。接面时，碱的多少是关键，少了，蒸的馍发酸，多了，蒸的馍就黄了。经过无数次实践，妈妈终于掌握了蒸馍的技术。学擀面的时候，外婆一边示范和面，一边说擀面的面不能太软，要和的很硬，然后放在盆里曲，曲一会儿再揉，揉了再曲。人都说打到的媳妇揉到的面，面揉的次数越多擀的面越筋。面揉到后就开始擀，先用小檊仗檊开，再用长檊仗檊薄，再用长菜刀切。切面的技术越高，切的面越细越长。妈妈学会了擀面又学剓面，还跟着外婆学做菜。穷人家吃饭的菜，大都是用红白萝卜、辣子葱蒜做个凉菜，很少炒菜。就是炒的话，也是炒个洋芋丝或者醋溜个白菜。只有过年时才会多炒几个菜，定个碗子。这些简单的菜妈妈慢慢都学会了。至于担水、劈柴、洗衣，妈妈一学就会。最难的就是纺线织布，裁剪缝制衣服、做鞋、绣花。这些女工，妈妈跟着外婆学了几年后，除过纺线织布外，其它的都学会了。

　　你外公走了，家里大大小小的事都要妈妈和你外婆动手。妈妈每天早上起床后收拾好房间，就要去河里去挑水，然后做饭。中午要去富人家打短工，拆洗缝补衣服，打扫卫生，挣几个零花钱。下午饭后到地里挖野菜捡柴火，晚上给你外婆和自己纳鞋缝补衣服，抽空收拾碨、推碨。每年夏秋两季，还要跟着你外婆去胡家坡的山庄收租子。凄苦的岁月和少年丧父的痛苦，在妈妈幼小的心灵里留下了深深的烙印；人生的不幸历练了妈妈坚忍不拔的毅力和吃苦耐劳的品德。”

听了妈妈童年和少年判若两重天的故事后，让我小小的年纪就感受到了人间的酸甜苦难。

《苦蔓》第二章快乐的童年连载（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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