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记得一句话：“这世间所有的爱都指向团聚，唯有父母的爱指向别离。”</p><p class="ql-block">五月，堂哥电话里说父亲病势尪羸，之前虽说思想上有所准备，心还是猛然一沉，雷弟怕我们担心，也不曾直言相告，疫情之下的上海，已经被封四十多天，至于何时解封，谁都不知道！我从雷弟的话语中能感觉到父亲病情的凶险。不然，他不会一边宽慰我们放心，一边告诉我们，一旦上海解封，还是立即回老家一趟，这句话不用想也知道是什么意思。</p><p class="ql-block"> 疫情肆虐的申城，担心是那么的廉价！所有的公共交通都停了，弟一家在浦东，网络上负面消息铺天盖地，他面临的形势似乎更为严峻，大家身体和心理都承受着双重压力，久封的城市，不单是生活物资匮乏的难堪与窘迫，更是无法排解的压抑和烦躁，甚至是莫名的恐惧、愤怒。</p><p class="ql-block"> 父亲是要强的人，若非病痛到无法忍受，他怎么可能去市医院？之前在镇上住院一周丝毫没能减轻他的痛楚，而镇医院为他主治那个医生多多少少透露了他的病情实况，他是个很敏感的人，心里也大概明白，这样他将承受更大的心理负担。</p><p class="ql-block"> 去医院之前，关于上海的各种谣言在家乡的大街小巷传遍，父亲已经病成那个样子，还频频告诉母亲，孩子们都在上海，现在生活都成问题，不管我有个好歹，也千万别告诉孩子们，免得他们着急。</p><p class="ql-block"> 都这个时候了，还是想着自己的子女！这就是父母啊！而作为子女的我们，不能在父母疾病缠身时伺候病榻左右，还谈什么“孝心”？</p><p class="ql-block"> 为谋生路，时代让我们背井离乡，更让天下无数子女为了生存“背弃”了孝道，诅咒和抱怨改变不了社会现状，小人物的呐喊和愤怒不过是泥沙入海，方方说：时代的一粒沙子落到每个人头上都是一座山。“疫情”这座“屎山”实在压的人透不过气来。</p><p class="ql-block"> 父亲原是“慢阻肺”、肺气肿、肺结核、还有肺部那个不好的“东西”，眼下胆管也阻塞，胰腺、肝都出了问题。</p><p class="ql-block"> 二零一九年在上海检查时我和弟都知道他病的严重性，医生虽然有告诫过，可这一天还是来的太突然、太快了……</p><p class="ql-block">公共交通的停运、省际高速的封锁、（上海区与区，小区与小区都封掉了）核酸检测、隔离、还要审批通行证……各种防疫政策高压下，寸步难行，等于直接一刀切断了我们回乡的道路，如今，我们究竟还能为父亲做点什么？！</p><p class="ql-block"> 幸好雷弟在市医院工作，办理各方面手续倒不费周折，小叔送父亲过来时倒也没太麻烦，父亲是暂时安顿下来了，但是他病情的严重性，让我们在千里之外的上海，是坐卧不宁，心焦神乱。除了祈祷上苍让这可恶的“疫情”早点结束，其它是一筹莫展。</p><p class="ql-block"> 曾连续两晚在梦里看见父亲，我和他之间隔着⼀条⽆边⽆际云雾缭绕的长河，河的对岸，站着他精瘦的身影，明明看见他在用眼神告诉我，我很好，不用担心，我和他隔空相望，我极力想看清楚他，又好像是看不清楚他，然后我力竭声嘶的叫他，向他招手，可他的身影却渐渐隐去……我在高声呼喊他时惊醒，以至于隔壁的室友问我怎么了，是不是做噩梦了……</p><p class="ql-block"> 那几日，泪水一次又一次无声滑落脸颊，心头一阵又一阵揪起的痛，除此之外，只能在心里默默祈祷：父亲，您可一定要等儿子回来，让我再好好看看您清瘦的面容。</p><p class="ql-block"> 我知道，不管情况有多么糟糕，我们能不能陪在父亲身边，他都不会责怪我们，</p><p class="ql-block">而身为人子，除了感叹“子欲养而亲不在”愧疚之外，扪心自问，平日里对他的关心到底有多少？所谓的“孝心”又体现在哪里？几个电话就能代表关心？这世上，有谁愿意在心理上承受“皋鱼之痛”、“苴杖之悲”、“蓼莪”之伤呢？</p><p class="ql-block">龙应台在《⽬送》中说：“所谓⽗⼥母⼦⼀场，只不过意味着，你和他的缘分就是今⽣今世不断地在⽬送他的背影渐⾏渐远。你站⽴在⼩路的这⼀端，看着他逐渐消失在⼩路转弯的地⽅，⽽且，他⽤背影默默告诉你：不必追。”此刻再读这段话时，心如锥刺般的痛。</p><p class="ql-block">是谁说过:所谓父母子女，不过是一场美丽的遇见，一场盛大的离别。</p><p class="ql-block">“都将苴杖泪，并作苦寒吟。”如今，受尽病痛折磨父亲已经仙去，留给我们的都是深深的愧疚、自责、悲伤还有无尽的追思。</p><p class="ql-block">我不知道父亲在医院的日子里都在想什么？我知道他还有许多不舍，许多放不下！可是父亲，与您父子一场，我到底给了您什么？</p><p class="ql-block">那医院的白墙上，曾经写满了您看不见的苦苦等待和望眼欲穿，他们半个月的反复折腾，从隔离点、传染病防治医院、再到隔离点，他们不知道，他们冷漠的行为在无情地阻隔、缩短父亲和儿子最后相处的机会和时间，这个道貌岸然而又滑稽无比的防疫制度，就像刑场上刽子手手里举起的冰冷的刀，那寒光映射出的无情和丑陋，把这个世界的阴暗面暴露无遗。</p><p class="ql-block">宫崎骏的《千与千寻》动漫里有一句话：</p><p class="ql-block">“人生就是一列开往坟墓的列车，路途上会有很多站，很难有人可以自始至终陪着走完。当陪你的人要下车时，即使不舍也该心存感激，然后挥手道别。”这本不适与父子之间的道别，既然留不住您，但是父亲，让我再一次表达对您最后的感激与怀念！</p><p class="ql-block">陟岵陟屺，曾经的一草一木，一粥一饭皆让人哽咽不已啊！</p><p class="ql-block">顾城说过:</p><p class="ql-block">“这是一个流行离开的时代，但我们都不擅长告别。”</p><p class="ql-block"> 父亲，儿子真的不擅长告别啊！！</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