栈桥脱险

海亮人生‖虎跃旅游

<p class="ql-block">  连日下大暴雨,一眼望不到边儿的沈北七星湖草原,被泥水横流的辽河水泡汤了,被撕扯得一块块的,一溜子一溜子的。一条红棕色的木栈道穿梭于泡汤的草原,像一条花斑蛇逶迤在水上,摇头摆尾长达四五里。可惜木栈道被钢丝网封住,上挂蓝底白字“水深危险禁止入内”的牌子,火辣辣的阳光下格外扎眼。上周探路我上过栈桥,杠杠滴,难道现在出现了被冲毁的桥段?不至于有啥大危险吧?</p><p class="ql-block"> 那张钢丝网被扳弯向上翘,网下形成一个人可以爬进爬出的洞,想必有人爬过。目光所及的地方,没有望到水淹或塌毁的桥面,木板桥面灰白发亮,有点晃眼。高高的大堤路,稀拉有几棵小树,人无遮无挡的,我就像一只热锅里的蚂蚁团团转,大汗流。我是七星湖草原一日游领队,刚宣布两小时后集合,不走栈桥没啥玩的了,岂不白耽误功夫吗?“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我孤身深入不妥,就喊了几嗓子,四十来人只有曹姐费姐跟我去。</p><p class="ql-block"> 钻过钢丝网走几步,桥面有一米多大积水,水及鞋腰。我抬脚跐上桥护栏,护栏有点晃,心有点紧,寻思湖边水浅再说我会游泳没事儿,于是另一只脚也踩上护栏,倒平稳了,蹭几步下到桥面,曹姐费姐直接踩水过去了。</p><p class="ql-block"> 七八年前,曹姐就跟我爬野山,别看她年纪大,有点胖,但结实得跟个粽子似的,爬起山来老有劲了,老灵巧了,噌噌的,有的年轻人都跟不上。曹姐戴眼镜,一圈圈泛光,黑茬的大饼脸总是笑模样,多暂都不见她挤鼻酸脸的,爬多大多险的山都不用人扶,也不叫苦,就是嘴不停地说,不是给别人打气,就是赞叹眼前的奇观,从不拖后腿。费姐和她是邻居,从来都是听她的,一对户外老搭档,今年曹姐70,费姐71。</p><p class="ql-block"> 在栈桥上,姐弟仨蹦啊跳啊咣当啊,桥面纹丝不动,两边湖水也平静无澜,小风习习,清凉清爽,燥热荡然无存了。这里距离大辽河🈶一二公里,没有湍急的河流,没有哗哗的水声,“啾啾”的鸟叫声不绝于耳,更显出这片水域的寂静。浑浊浑黄的水面几乎贴着桥板,浮浮泱泱的,苍茫无边。一望无际的大草原哪里去了?它们都在水底下,看不到往日绿莹莹、绒嘟嘟的青草了,只有一丛丛芦苇高昂着头,还有一棵棵身子泡在水里的大树,白色的水鸟儿时不时地掠过水面,又箭一般地冲向天空,散落下一串“嘎嘎”凄婉的叫声。天瓦蓝瓦蓝的,云雪白雪白的,远处水面蓝汪汪的氤氲与天一色。</p><p class="ql-block"> 曹姐张开双臂,大声喊:“太好了。”</p><p class="ql-block"> “真美呀。”费姐说。</p><p class="ql-block"> 我打趣地问:“曹姐费姐不害怕吧?”</p><p class="ql-block"> “不怕。”曹姐声音圆润但坚定地说。</p><p class="ql-block"> “有关部门怕担事儿,就挂了个危险的广告。咱玩户外的怕啥?”我越说越来劲儿,打机关枪似地说:“就像农民‘听蝲蝲蛄叫还不种地了’?那是不可能的。啥水深危险?咱也不下水呀,说白了他们就是小题大做,夸大其词嘛。”</p><p class="ql-block"> “群主上哪咱上哪,多暂也不打啃儿。”曹姐眼镜片一圈圈泛光,惊讶地喊: “看鸟蛋儿。”</p><p class="ql-block"> 我凑到曹姐跟前看:桥板上有几枚绿皮蛋,像鸭蛋,但比市场卖的鸭蛋小两圈儿,估计是野鸭蛋,应该是涨水冲上来的。</p><p class="ql-block"> “鸭妈不得急死呀!”曹姐捧起那几枚鸭蛋放进草丛里,伤心无奈地说:“鸭妈能不能找到它们?它们能不能孵化?听天由命吧。”</p><p class="ql-block"> “哎呀妈呀,瞅这里还有只死鸭子。”随曹姐惊诧的叫声,我趴护栏看到桥边漂浮一只棕身绿翅膀红脑门的鸭子,是不是找儿女的那位鸭妈呢?</p><p class="ql-block"> “野鸭子可能是被水流冲上桥板撞死的。”曹姐沉着脸,揣测说。</p><p class="ql-block"> “应该是。”我听了有点郁闷,惆怅地说。疫情肆虐,俄乌战争,大雨滂沱,今年🈵世界就没消停过。咱本来就揪揪个心,可安然无恙的栈桥非要弄个危险禁入,这不是乱上添乱,制造紧张空气吗?我一口气道出来,心便不那么堵了。</p><p class="ql-block"> 曹姐摘下眼镜,用眼镜布擦拭一下,深有感触地说:“现在当干部没深入一线的,屁大点事能弄出天大的动静。中央批评有的地儿防疫过度,不就是嘛。”</p><p class="ql-block"> “说得是。”我说。</p><p class="ql-block"> 栈桥柱脚是碗口粗的钢管,一拿宽槽钢上铺50厚木板,一个个小指粗螺丝把着,整个桥体铁板一块,纹丝不动,连颤微的感觉都没有。栈桥有几十平米宽的小广场,还有十几平米大的看台,还有一个小码头,但没见到船,还有一排树紧贴桥生长,有一大片绿荫儿,且不说四周美景,只说其设计承重,就是安全休闲游的好地方。</p><p class="ql-block"> “咱老家伙,走走玩玩,吃嘛嘛香,身体倍棒,这就是福,不费那脑细胞。”我话题一转,心马上豁然开朗。</p><p class="ql-block"> “能走能行,能吃能睡,就是咱的基本原则。”曹姐精辟地说。</p><p class="ql-block"> 不知不觉,我们走到桥头。如上桥一样,我们爬出翘起来的钢丝网,出了栈桥。我走到许姐六人打扑克的树荫下,喊她们走栈道去,她们玩兴正酣,谁也不挪屁股。我抬腕看看表,还有一个小时,再跑一回栈桥都跟趟儿,我一说,曹姐费姐二话不说就跟回来。</p><p class="ql-block"> 走到水中央,我忍不住朝许姐她们招手喊:“来啊,老好喽,玩不够嘞!”</p><p class="ql-block"> 她们也向我摆摆手,就是不上桥。</p><p class="ql-block"> “不来拉倒,她们不会玩。”曹姐嘟囔一句。</p><p class="ql-block"> 远离岸边,看许姐她们模糊了,能走出栈桥四分之一了。我正聚精会神地给曹姐费姐拍片,一阵急促而尖厉的汽车鸣笛声直往耳朵里灌,噪音越来越大,难听死了。</p><p class="ql-block"> 面朝河岸的曹姐警觉地提示我:“海亮,岸上警察好像喊咱们。”</p><p class="ql-block"> 警察? 问讯?留置?罚款?拘留?一连串恐怖的字眼在脑海闪过,吓出我一头冷汗,全无了刚才喊许姐她们的勃勃兴致了。我随便按下快门,迅疾回头看,岸边停两辆墨黑越野车,车帮上“行政执法”醒目,几个黑衣人一字儿排列,挡住了西照日,黑森森的像一堵墙。</p><p class="ql-block"> 我赶忙朝岸上示意往回走,黑衣人扬手阻止。上岸送上门等训斥?等罚款?等留置?等拘留?我可是久经沙场的老家伙,我才不送菜板上当肉剁呢。三十六计,走为上策。咋走哇?我不敢撩起黑衣人火气,那就没回旋余地了。去也不是,退也不是,我只能硬头皮往桥头走,步履沉重,几分钟才磨蹭几步。</p><p class="ql-block"> 岸上黑衣人扯脖颈子喊,我听着跟蚊子嗡嗡似的,没听出子午卯酉来,估计都是吓唬警告之类的话。</p><p class="ql-block"> 突然,黑衣人上车了,车走了,那堵墙没了,岸上敞亮了。是他们看我们往岸上走放心了,还是前面辽河湾出事了?我不得而知,但确认他们走了,说时迟那时快,赶紧叫曹姐费姐往回跑。</p><p class="ql-block"> 我们离岸近,跑几步就出栈桥上岸了,但我担心一会儿他们杀一个回马枪,我们没等出栈桥,就被堵个正着,那就是自投罗网啊。往回跑有三里地儿,远了点,辛苦点,但安全系数高,等黑衣人回来发现我们没上岸,我们已经出栈道了,那他们就没辙了。这叫游击战或麻雀战,声东击西,不硬碰硬,打不赢就跑。</p><p class="ql-block"> 栈桥上,一阵“啪啪咚咚”的脚步声,我还能听见胸脯里“怦怦”的心跳声,脑门上大汗直滚也来不及擦,她俩紧随我后没落下。我不停地叮嘱道:“拼老命,也不能叫他们逮住!没进过局子,还听说过?”</p><p class="ql-block"> “知道。”曹姐气喘吁吁地回答。</p><p class="ql-block"> 费姐一绺白发挡眼睛了,她来不及撩上去,圆脸胀得通红,鸡叨米似地点头。</p><p class="ql-block"> 我暗自庆幸许姐她们没上桥,这若上桥,一帮老太太跑得动吗?跑不动,不就成了黑衣人的一盘菜?我跑出去有屁用?还得拽回来,一堆儿被处理。想起来,我真有点后怕。都出栈桥了,还回哪门子栈桥呀?见好就收,福莫大焉;尽善尽美,大祸临头——血淋淋的教训啊!</p><p class="ql-block"> 我大声咳嗽,上气不接下气,也不敢停下来,一停下来腿软就真的跑不动了,那一堵墙似的黑影好像在我身后追撵我,催促我拼命快跑。看到那个翘起来的钢丝网了,我兴奋地朝曹姐招手喊:“大姐,马上到了!”</p><p class="ql-block"> “哎!”她俩异口同声地回答。</p><p class="ql-block"> 岸边一传来汽车鸣笛声,我怕是那两台墨黑越野车撵上来,我一惊一乍的。跑到栈桥那个一米大汪水的地方,一步我就迈过去了,管它水不水的,也来不及扶护栏了,几步窜到钢丝网下,趴地上就钻出去,曹姐费姐鱼贯而出。</p><p class="ql-block"> 爬上大堤路,我听出不远处的喇叭声,墨黑越野车打西往我这开来,我招呼她俩跑过大堤,下到护坡,找铁丝网破口处,转半天没找到。这时“吱嘎”一声刹车怪叫,我嗓子眼里直冒凉气:坏了,完了,这帮黑衣人撵上来了,我也不敢抬头看。</p><p class="ql-block"> “呯”的一声关车门声,妈呀黑衣人下车了,眼前浮现出早市执法队扯秤杆子的场面,一会儿他们就来薅我脖领子了,脚下一滑我摔个大腚蹲,差不点轱辘到铁丝网下。</p><p class="ql-block"> 巧的是,摔大腚蹲的一瞬间,叫我找到一个铁丝网豁口,兔子似地跑出去,身后传来“呼哧呼哧”喘息声,原来她俩尾随我出来了。</p><p class="ql-block"> 大堤路上,一伙人哇啦哇啦喊,我告诉她俩不回答,装无事的样子,大摇大摆地路上走。 我一边从包里掏手巾擦汗,一边往堤上瞥一眼:二三十米开外立着四五个黑衣人,不停地喊话,但没有来追我们。</p><p class="ql-block"> “这叫提上裤子不认账,我们就不承认,反正他们没录像,没证据。”我惊魂未定,给她俩和我自己打气说</p><p class="ql-block"> “咱也没偷没抢,不承认,他们拿咱老头老太太没辙儿。”曹姐红口白牙,经验地说:“承认了,每人至少罚200。”</p><p class="ql-block"> “10多斤猪肉没了。”费姐笑嘻嘻地附和说。</p><p class="ql-block"> 曹姐没有笑,怯怯地问我: “他们去大客那堵我们怎么办?”</p><p class="ql-block"> 我胸有成竹地说:“机关混那么年,这点经验有。放心吧,他们不会。”</p><p class="ql-block"> 2022年7月11日沈阳</p><p class="ql-block"> 字数3492</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七星湖草原所在位置图</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