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休宴(十七)

半支烟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张桂花已经睡了,妞妞回家也不知道,但手机闹醒了她,歪在床头接了一个追求者的电话,她隐瞒了生病的事情。她心里明白,自己太多萍水相逢的狐朋狗友,不过是逢场作戏。你真的有个好歹,对方会被吓跑,可能连一句来看人的话都说不出来。世态炎凉,她准备起床给自己弄点吃的,见到妞妞和衣倒在她房间的床铺上。她进去问,“幺儿,你脸好红,是不是喝了酒?”</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好点没有?”妞妞坐起来点着头反问。</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她并没有睡着,脑子里全是茶楼里的情景。喝酒调情时谈好的价钱,那老男人吸了点东西后忘掉了,赖账了。说她不爽,说她不够味,以此来恫吓她作出进一步的妥胁。作为新手上路,她的思维还停留在陪吃陪喝的层面上,没有顾及到客人还有更多深层次的要求。老男人挑逗她忍了,骂她丑小妞也忍了,那家伙居然得寸进尺的动手动脚起来,气得妞妞想打骂。……后来,后来我们都知道了,她生气的挣脱那老男人,把酒与盘子掀了一地,站起来跺跺地走了。</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张桂花见妞妞心里有事,便在床边坐下来说,“有你在,我好多了。嗨,少去喝点酒。……你忘记了你老汉就是喝多了出的事吗?”</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妞妞回过神来问,“啥子病?”她这里的事还没了结,又听说起父亲的事来,她显然不愿意这样聊天。</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怪病,从没听说过。”张桂花想了想,无奈地说。</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有好怪吗?”妞妞的嘴角轻轻地一跷,心想,再怪,有我见到的人怪没得吗?这当妈的没看到妞妞跷嘴,自顾自说,“反正是没休息好,精神不好那种……”她显出为难的样子说,“我也说不清楚……”</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张桂花没有说谎。那年月,社会层面的经济生活并不富裕,有闲阶级尚待形成,染上这种抑郁病的人并不多,即使有了,民众的认识也跟不上。所以,许多医院还没有正式的神内科,对心里方面的疾病认识也很肤浅,治疗办法简单。提起抑郁就直接与疯子划上了等号,这让张桂花感到了恐惧,本来心就不安,说到这里张桂花脸色都变了。母女连心,妞妞感到了可怕,这不安与可怕的不良情绪在她们之间互相传递,形成了交叉感染,弄得这母女俩都沉默了下来。看看张桂花神色不如昨天,却又说不出个所以然,妞妞凭着本能,不由自主的冒出一句,“要是虎子还在就好了。”</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张桂花心里一怔,脸色更白了。妞妞是一个聪明的女孩,马上意识到不应该提说虎子的事,随即转移了话题说,“兰兰约我去她们家里过节,你去不去?”</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到时候再说嘛,我好点就去。”</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妞妞做出笑脸来鼓励她,“过几天你就会好的,那没有问题了。”她看看张桂花,撒娇似地一翻身,倒在了床上,“那我可以安心睡觉了。”当妈的知道这是一句哄她的话,一时半会又没有办法弄清女儿的真实想法,加上自己还不舒服,只好说,“睡就睡嘛,你莫饿到了,我去弄点吃的,你吃不吃?”边说边向厨房走去,“冰箱里面饭菜水果都有……”</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我不饿。”妞妞想想后又说,“吃点也可以,要弄也是我去做来给你吃呀,我吃点水果就好了。”</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这时候已进入了三更,距离六度空间一街之隔的茶馆里灯火通明,几十平方的小屋中挤满了五六张麻将桌。屋里人体味,烟雾味混杂,激战正酣。靠门边的四个人里有三个是环卫所的人。精灵的三妹,嗜酒如命的三娃,好色之徒狗宰都坐在一个桌面上。还有一个是叫纹纹的女孩。看这几个人聚精会神,埋头苦干的样子,觉惠没有招呼狗宰,掏出手机给家里打去。老公何中云还没有回家,儿子在看电视,说了几句话后叫他先睡。她又给何中云打电话。电话那头人多,闹哄哄的,像是在打牌,她从他的口气中判断出了一股子酒味,没法说话,提醒他“少喝点酒”就挂了。这何中云在交警支队做队长,管的事情比较多,天天有应酬,一个月难得在家里吃上两顿饭。</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觉惠走到张桂花楼下时再次犹豫起来,想起她对W说的话,越想越不对劲。已经深夜了,自己还喝了些酒,要是把握不住,说出一些不利于“团结”的话来就糟糕了——明天吧!明天再去看她也不迟的,她说服了自己。于是,调转头打车回家去了。</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张桂花与妞妞随便吃了点东西,都在回避提起一些不愉快的事情,但夜晚是特殊的,白天的、以往的事都会找上门来。有些事情难以忘怀,如果要想抹去,还没有起心动念心里便会空唠唠的,更折磨人。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她们与虎子在此生活了三年时间,储藏了太多的记忆,如今虎子不在了,这房间里有些别人难以理解的愁绪。——张桂花从十九层楼上的客厅看出去,夜晚还是当年的夜晚——辽阔的天际压在城市的上空,寂寥的星星时隐时现,朦胧的江岸霓虹闪耀,映照着滚滚东去的江水,照亮了半个重庆城,替代了早年的江风渔火——这些鼓舞人心的景致曾经把她从悲伤中拉出来过。如今画风依旧,然而,她却被打回到了三年以前,一切重又罩上了暗淡的影子。</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当初与雷明分手后,她尚有勇气积极应对,调整心态,摆脱痛苦,把房子租出去后来到这里……今天的检查结果犹如一通乱棍向她袭来,感觉难以自持,让她不寒而栗。悲伤的情绪比当初失去家庭、失去小虎都来得猛烈。——山城的夜是立体而宽阔的,五光十色的画卷美得动人心弦,可她什么也看不见,也不想看了,只觉得心里堵得慌。</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背后响起了铃声,见妞妞拿起手机向卧室走去,她看出妞妞在回避自己,但还是不甘心,静静地坐下来想偷听些什么。对于这个年龄段的女儿们家长总是有一百个不放心的理由,但要介入也不容易,可能适得其反。妞妞关上了门,她只好叹叹气,头昏脑胀的走进了自己的房间。</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那里与客厅一样可以望见这不夜的江城,她却没心思去看。她关掉了手机,无力地拉上了窗帘,和衣倒在了床上,盖上了被子……她睡不着,再一次回忆起了过去。自己在学校里是三好生,老师夸奖的人物,同学们的榜样,顶替父亲去企业工作又是岗位能手。老公提干,自己加薪,妞妞健康活泼。但凡一个女人想要的幸福她都拥有过,生活向她敞开了幸运的大门,前途在向她招手。</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转眼二十年过去,老公不在了,企业破产没几年,自己的处境竟然江河日下。恋爱过,同居过,到头来还是一年不如一年。哎!……还有那可爱的虎子……往事不堪回首,越想越烦躁。睡不着,却又不敢多想,就这么迷迷糊糊的躺着……</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妞妞的电话是纹纹打来的,她已结束了打牌,正在回家的路上。听妞妞说起在家里,知道事情不顺利,急着地问明详情,妞妞不愿告诉她,主要是家里不方便,怕她妈听见到了不高兴。只是简单暗示她,“吸那个,我不干。”</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纹纹的介绍费虽然“泡汤了,”她们还是聊了一阵子,她讲了与狗宰们一起打牌的经历。</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2022.7.8</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