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史奇趣——“且去填词”

和平

　　宋词是中国宋代盛行的一种文学体裁，是相对于古体诗的新体诗歌之一，为宋代儒客文人智慧精华，标志宋代文学的最高成就。同时，词本身就是一种音乐文学，它的产生、发展，以及创作、流传都与音乐有直接关系。因此，宋词句子有长有短，便于歌唱。又因其是合乐的歌词，故又称曲子词、乐府、乐章、长短句、诗余、琴趣等。

盖于此，后人便把词看作是宋代最有代表性的文学，与唐代诗歌并列，而有了“唐诗、宋词”之称谓。宋词的最主要代表人物有苏轼、辛弃疾(豪放派代表词人)、柳永、李清照(婉约派代表词人)等等。

柳永（约984年—约1053年），原名三变，后改名柳永，字耆卿，人称柳三变，因排行第七，又称柳七，福建崇安人，北宋词坛著名词人，婉约派代表人物。

　　柳三变其人，现代很多非文学专业人士不太熟悉，只是人们常引用他作品中的绝美词句或非同意境，如传世之作《雨霖铃·寒蝉凄切》：

寒蝉凄切，对长亭晚，骤雨初歇。都门帐饮无绪，留恋处，兰舟催发。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噎。念去去，千里烟波，暮霭沉沉楚天阔。

多情自古伤离别，更那堪冷落清秋节！今宵酒醒何处？杨柳岸，晓风残月。此去经年，应是良辰好景虚设。便纵有千种风情，更与何人说？

　　又如柳三变传世佳作《望海潮·东南形胜》：

东南形胜，三吴都会，钱塘自古繁华，烟柳画桥，风帘翠幕，参差十万人家。云树绕堤沙，怒涛卷霜雪，天堑无涯。市列珠玑，户盈罗绮，竞豪奢。

重湖叠巘清嘉。有三秋桂子，十里荷花。羌管弄晴，菱歌泛夜，嬉嬉钓叟莲娃。千骑拥高牙。乘醉听箫鼓，吟赏烟霞。异日图将好景，归去凤池夸。

　　无需再多枚举，反正在那个时代，柳三变就是一位著名的歌词作家，没有之一，其地位不在当今“乔老爷”等名家之下。他的创作，长于慢词，内容多描绘城市风光、歌妓生活、尤长于抒写羁旅行役之情。其词风格婉约，数量甚丰，是北宋第一个专力写词的词人，在词史上产生了较大的影响。特别是对北宋慢词的兴盛和发展有过重要作用。柳三变词作流传极广，民间有“凡有井水饮处，皆能歌柳词”之说。

据史料所云，柳永年轻时应试科举，屡屡落第；即暮年及第，又转官落魄，终官不过屯田员外郎。有年柳永作新乐府，为世人争相传诵。仁宗洞晓音律，早年亦颇好柳词。然柳永好作艳词，仁宗即位后，更在意词意的儒雅，对此颇为不满。及进士放榜时，仁宗就引用柳永词“忍把浮名，换了浅斟低唱”（《鹤冲天·黄金榜上》）朱批道：“既然想要‘浅斟低唱’，何必在意虚名”，遂在榜单刻意划去柳永之名。

纵观柳永一生，表面上看，柳永对功名利禄不无鄙视，但骨子里还是忘不了功名，希望走上一条通达于仕途的道路。柳永是矛盾的，他想做一个文人雅士，却永远摆脱不掉对俗世生活和情爱的眷恋和依赖；而醉眠花柳之时，却又在时时挂念着功名。

柳三变的屡试落第，倒也引出惜才有量之士，斗胆向仁宗举荐柳永，仁宗再次回复“且去填词”，自此后柳永更不得志，遂频繁出入娼馆酒楼，青楼成了他常去之处，自号“奉圣旨填词柳三变”。

　　在宋代，与现代相仿的是，歌伎（歌星）以歌舞表演为生，其表演效果的好坏，直接关系到她们的生活处境（出镜率）。演出效果取决于演技和所演唱的词（歌曲），演技靠个人的勤奋练习，而词则靠著名词人填写。歌伎为了使自己的演唱吸引观众（粉丝），往往主动向词人乞词，希望不断获得词人的新词作（新歌），使自己成为新作作品的首唱者，给听众留下全新的印象（艺术形象），同时更希望通过词人为自己的量身定做来提升名气（人气值）。

那个时代，如果不能得到柳三变新词或不会演唱柳词，真不敢称自己是歌伎，更不能在文艺圈混饭吃了，这与今日别无二致。

科举落第后，柳永沉溺烟花巷陌。都市的繁华、歌伎的多情，使柳三变仿佛找到了真正的自由生活。由于频繁地与歌伎交往，教习坊间乐工和歌伎填词，供她们在酒肆歌楼里演唱，柳三变也常常会得到她们的经济资助（教习费与稿费），因此可以流连于坊曲（圈子），不至有太多的衣食之虞。

歌伎是柳三变词的演唱者和主要歌咏对象，存世柳词中涉及歌伎情感方面的约150首（高产词作家），歌伎激发了柳三变的创作热情，满足了他的情感追求，促成了他的创作风格，也奠定了他的文学地位。

　　科考及皇上对柳三变的打压持续到景祐元年（1034年），五十岁时，柳三变暮年及第，以屯田员外郎致仕，故世称柳屯田。

宋罗大经《鹤林玉露》卷十三称：“孙何帅钱塘，柳耆卿作《望海潮》词赠之云“东南形胜”云云。此词流播，金主亮闻歌，欣然有慕于“三秋桂子，十里荷花”，遂起投鞭渡江之志。近时谢处厚诗云：“谁把杭州曲子讴？荷花十里桂三秋。那知卉木无情物，牵动长江万里愁！”余谓此词虽牵动长江之愁，然卒为金主送死之媒，未足恨也。至于荷艳桂香，妆点湖山之清丽，使士夫流连于歌舞嬉游之乐，遂忘中原，是则深可恨耳！”

这段话所表故事的大意是：相传某年，柳永去拜谒时任两浙转运使的老友孙何，奈何门房小觑，这才写了这首词，让歌姬弹唱，从而引得朋友关注，好谋个一官半职。这词写得太好，导致柳永之后，再也没人敢写关于西湖的词。

搞笑的是，这首词的超级粉丝不是老友孙何，而是金国第四任皇帝完颜亮。完颜亮性情疏阔，风流倜傥，自幼就表现出麒麟儿之才。1149年，完颜亮起兵弑君，自行登基。当皇帝后，他劝课农桑，大力发展经济；整顿吏治，一改贵族任高官的传统，大力提拔辽、渤海等“殖民地”人才，而他留下的最大遗产，乃是制定了金国首部律法，一直沿用至金国灭亡。

完颜亮平生最大志向，就是吞并江南宋朝。他曾提出：“吾有三志，国家大事，皆我所出，一也；帅师伐远，执其君长而问罪于前，二也；尽得天下绝色而妻之，三也。”

据说，柳永的《望海潮》传到金国后，看到“市列珠玑、门盈罗绮”两句，“蝴蝶效应“当下立显。完颜亮对江南大好河山垂涎欲滴心儿向之，一刻也不愿再等待，决定立即起兵实施灭宋之志。

当时的宋朝，奸佞当道，高宗临朝，看起来确实不堪一击。好在有个虞允文，在采石之战中，大败金军。如果完颜亮能够适时退军，大事尚有转圜余地，可惜，移师瓜州后，“三日渡江不得，将随军大臣尽行处斩”一道军令，引发兵变，自己被杀。

天下之事，无奇不有，一首词，居然引出一场侵略战争，导致超级粉丝金主完颜亮被诛，故事至此，我也是真真切切服了柳三变了。仕途多舛，然词坛之大幸也。也难怪有今人言：没读过柳永词，千万别对人说你爱过。

2022年7月8日

注：文意图片引自网络，深深致敬原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