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见时难别亦难

解红剪纸

相见时难别亦难　　作者/解红　　春天的黄昏，途经户部山步行街，忽闻一首老歌从一间名叫“爱不打烊”的小酒馆里轻轻地飘出来：“相见时难别亦难，东风无力百花残。春蚕到死丝方尽，蜡炬成灰泪始干......”　　驻足一听便知，这是香港歌手徐小凤的《别亦难》。歌曲出自唐代李商隐的《无题》，与诗人的所有抒情诗一样，诗的语言情意绵绵，深沉委婉，将你带入一种美的文化氛围，用律诗的结构，将真实的生活和心理细节提炼为一串闪光而厚重的诗行。即使你似懂非懂，仍能感到它的美丽，拨动你内心的某根神经。　　还记得，我从中学时代就开始迷恋徐小凤那独富有磁性的歌声。我为她那宽厚圆润的嗓音所倾倒！我为她那份熟捻的感觉所倾倒！　　时光荏苒，转瞬即逝。如今，已经年过半百的我听着这首老歌，忆起难忘的青葱岁月，任光阴回转，听天籁般的歌声，心底里就好像是清溪里明澈的泉水，奔流泉涌。　　那时的我，正直年少青春，虽然不谙世事，却知用心苦读，偶尔路过那家爱不打烊的小酒馆，就会情不自禁的跟随歌声进入店里，找个安静的角落坐下来，倾听店里的老式录音机里循环放着这首歌。　　这是一家夫妻店，老板娘虽然已过中年，仍然风韵犹存，热情大方。历经岁月沧桑的脸上透着一股子清丽，只见她一边端着面一边随录音机里哼着这首低沉委婉的曲子。据说她老公和我家大哥一样，都是一九七九年入伍，从前线凯旋而回的，那男人一副宽厚敦实、历经沙场、百战不殆的摸样，只见他在灶前不急不躁的忙碌着，嘴里也不时地哼着不着调的曲子。我故意问那老兵哥：这首歌的名字叫什么？“别亦难”！他的嗓音浑厚有力，是我喜欢的那种富有磁性的男低音。　　《别亦难》，一曲深情、温婉的歌，早已深深地促动了我的心弦。在那个春寒料峭的黑夜里，我和我那个要好的男生一直被绵绵的歌声包围着，透着碗里那股子热腾腾的面，曾一次又一次深深地温暖感动着两颗青春懵懂的心。　　“百花盛开凭借的是春风之力，而春风力竭，则群芳凋逝。花尚如此，人又能怎样呢？诗人在这里用暮春景象进一步表达了人世遭逢的深深感伤。”正如诗人所说的那样：“念与不念，都是深爱；见与不见，皆是痴恋。情在心中，懂得便是最美；爱在心间，相惜便是永远。”当我们再去小酒馆最后一次听歌时，已是盛夏，繁花似锦，金穗飘香的季节，我们在毕业盛典上热情相拥，流下晶莹的泪水。校园里的那些栀子花儿在阳光下开的正艳，好像在为我们的青春舞出一曲曲惆怅的骊歌。　　时隔不久，那个小酒馆已经因为改造民俗馆的院墙被夷为平地，而那对中年夫妇也淡出了我的记忆，可这首歌的旋律却时时萦绕在心中。　　“见面的机会真是难得，分别时也难舍难分，况且又兼东风将收的暮春天气，百花残谢，更加使人伤感。”　　时光若水，缓缓前行。不经意间，当我们走向新的历程，蓦然回首，一些人已在曾经的记忆里，在心痛的泪光中远去了……　　我们敬重的班主任，被病魔夺去了生命，时值中年，只留下年幼的两个儿子和一夜就白了发的丈夫。就连我的一位校友也离我远去，为响应国家号召：“一人当兵，全家光荣！”光荣入伍。那一年，部队再次奉命往中越边境的老山前线开拔。服从命令是军人的天职，他二话没说，给父母留下一封信后，随所在的部队到达前线。　　谁知那一封留给父母的信，竟然就成了诀别。在和敌人争夺一个高地的战斗中，我的这个同学二十岁的青春年华永远地留在了老山主峰上。　　后来，中越战争结束以后，他和其他几位徐州籍的烈士一起被安葬在城区一个风景秀丽的泰山脚下。　　再过二十年，我们来相会。毕业二十周年时，再聚会，泪使然。终因班主任英年早逝这棵大树已倒，我们这帮老小孩心里只能是一片迷茫，同时又想起曾经朝夕相处的同窗，如今已是物是人非了。正如台湾作家秦情说的，在生死轮转的海岸，我们惜别，但不能不别，这是人最大的困局，然而生命就是时间，两者都不能逆转，与其跌跤而怨恨石头，还不如从今天走路就看脚下，与其被昨日无可换回的爱别离所折磨，还不如回到现在。　　是的，人生有好多个无常，重逢只是为了再次的离别。我们感念，幸福；我们体味，忧伤；我们经历，懂得。我们在心底，放牧着深深的眷恋和欢喜。我们要把握美好，活在当下，且行且珍惜！　　《别亦难》悦耳的歌声，再次如一股清泉般沁入心底，掠过耳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