泔河的记忆

心语

<p class="ql-block">陈祉仲</p><p class="ql-block"> 在我们家乡南面不到三里之地,有一条河名叫泔河。她发源於永寿县羝角沟的罐罐沟老,由西向东流经永寿、乾县、礼泉,注入泾河。她是泾河最大的一条支流。根椐陕西考古记载,在乾县到礼泉这段不到六公里的泔河沿岸,就有四处新石期时期仰韶文化的遗址,并立碑保护,说明原始社会就有部落族群在这段居住和生活。泔河的陆陌沟至礼泉大坝这段流域,沟壑开阔,坡势平缓,阳光充足,适合于种植业和养殖业的发展。</p><p class="ql-block"> 在我童年的记忆里,泔河的水清澈见底,双手掬起,一饮而尽,清凉甘甜,沁人心腑。蓝天白云,倒影其中,清晰如镜。在河道两边,柳树成荫,高高的白杨树耸入云天。春暧花开的季节,桃红柳绿,百花吐艳,鱼翔浅底,鸟鸣树稍,芦苇荡里哇声一片 。两岸栽种的蔬菜、瓜果绿茸茸连成一片。两面沟坡树木成林,野草丛生,像铺着绿地毯一样。沿线的沟岔里果木成园。有桃园、杏园、梨园、李梅园,尤其以泔河梨享誉省内外。众口称赞:“泔河梨,皮薄、渣细、胡胡小,香甜可口” 。</p><p class="ql-block"> 在泔河沿线的健全西沟段,有个闻名遐尔的响石潭,她是乾县十大名景之一。在长达三四里的河道两边,全是悬崖峭壁。如坠如落,怪石嶙峋,奇形怪状,仰卧坐立,千奇百态。顺流而下,在一高坎的水流中,奇石突起,形似马头,河水分两边而下,故曰:“白马分鬃”。随即便是高崖瀑布,飞流直下,金迸玉溅,雾气朦胧。远在百米之外,都能听到这里雷响天地的吼声。急流缓缓进入龙潭、神潭和鬼潭,三潭大小各异,深浅莫测。相传在更深夜静时辰,还可以听到潭水深处的鸡鸣、犬吠声和磨面的面柜声。还有那男女相爱的爱情传说,更令人神往。接着,便是山穷水尽的一线天,过了一线天,转眼又是柳暗花明、一马平川的芦苇荡滩,大自然的鬼斧神工,非再高超的艺术大师所能为之。</p><p class="ql-block"> 泔河水是两岸人民,特别是我们泔河北人民的生命之水。因为泔河北一带村庄常年天旱少雨,井深水浅,遇到大旱,泉、井干枯无水,只能到泔河里去打水。每年三夏大忙天,正是久旱无雨的时节。人们早上收麦打场,上午还挤时间,成群结队到泔河里,抬的抬,担的担,驴驮马载,备足第二天的人畜用水。因此,这一带人把水看的比粮还值钱。过路客人,宁肯给一碗饭吃,也舍不得给一口水喝。</p><p class="ql-block"> 三夏大忙过后,泔河沿线的河湾,场景非常热闹非凡。女人们把一个忙天没有换洗的脏衣服,装成大包小包,带上一天的干粮,领着孩子和家人到河湾去捶洗。于是,孩子们像脱缰的野马,光着屁股尽情地在河水里击水打闹,女人们便密密麻麻的扎在河水岸边,边捶洗衣服,边谈笑风生。河湾上空的棒锤声、嘻笑声、孩子们的打闹声来回荡漾。真是丰收后农家乐的欢乐景象。山里的人,常年不过河,不洗脚,每年利用忙罢这个休闲时间,把积攒的脏衣、脏物进行一次大清洗,全家大小,都在这河水的大澡堂里,痛痛快快的洗个露天澡。洗掉全家人的污垢,洗掉人们的辛苦和疲劳,享受从未有过的爽快。</p><p class="ql-block"> 上世纪二、三十年代开始,泔河沿岸还是商贾重地。沿着泔河南北两岸,就有十几家油坊、酒坊和各类作坊,都是借助泔河的这股水流,建造水磨轮子磨菜籽榨油。每年夏收,随着菜籽收割打碾后,商家就把农民的菜籽收购储仓,再榨油出售到广大农村和城市。常年四季都有络绎不绝的客商和农户,到油坊来买油或用菜籽换油,生意十分兴隆。我的父亲从小就在泔诃南岸的乾永魁油坊学相公做生意,由于他勤快好学、诚实守信,后来还当了二掌柜。记得有一年生意特别兴盛。年终开总结会,东家设宴款待,邀请家人赴宴。我穿着母亲给我特制的新棉衣,跟着二伯和五伯去参加。过河时,一不小心,脚未踩稳,跌倒在河水中,衣服全被河水浸湿,冻的我浑身打颤。等爬上坡到了油坊,衣服全冻成铁甲硬盔,父亲见了十分着急,赶紧脱掉这冰冻衣服,把我塞进被窝里。等人家都在宴席上举杯相贺时,我还钻在被窝不敢出来。</p><p class="ql-block"> 泔河北岸又是文化教育的摇蓝。上世纪二十年代初,乾县陆陌村的现代教育先行者梁守典先生伙同胡炳臣先生、瓜赵村的赵璧先生,联络协调泔河沿岸的十九家油商共同出资,办起了全县第一所私立高小,名曰:“泔泉高小”。地址就选在泔河北岸龙王山的半沟里。任教的还有梁维新、景宝新等均为一时的学彦。所以这所学校办起后,不但泔河两岸的学子纷纷前来求学,也有远在永寿、礼泉的学子慕名而来。这所学校的创办开创了乾县私立高小的新纪元。对泔河两岸的文化教育、民风、民俗、两岸人的文化素养起到破天荒的改变。民国时期,泔河两岸的国民党要员和一些黄埔精英,大都是从这里走出去的,我的三伯陈三策就是从这个学校毕业,考上黄埔军校,后任西安女子中学校长。解放初,我们这一带邻村的党政要员,包括教师和学校校长大都在这里上过学。</p><p class="ql-block"> 在距泔泉高小不远的半山腰,有个新龙王山,还是乾县庙宇文化的中心。这里的大小山头修建了多座爷庙。每年农历六月二十三,北至五凤山,南到兴平、武功一带,东至礼泉周边的信男信女都前来朝拜。过会三天,烧香磕头,念经拜佛,有时还有大戏助兴,热闹非凡。每年天旱无雨时,泔河北一带的村民成群结队,打锣敲鼓,前来向龙王求要雨,有的把龙王爷抬在大太阳底下暴晒,直到下雨为止。</p><p class="ql-block">泔河自古以来,就是乾、礼人民的母亲河,她涵养着两岸的土地,哺育着两岸的人民。解放后,在毛主席:“水利是农业的命脉”的伟大号召下,全国到处都是“天连五岭银锄落,地动三河铁臂摇” 的兴修水利高潮。泔河流域也不例外。先是阳洪和注泔人民背着铺盖上工地,在陆陌沟上游的西岸,开山凿洞,把泔河水从陆陌西岸砌上原,建立泔惠渠管理站。天旱时,浇灌阳洪镇大部分土地,雨涝时,改回故道。随后,乾、礼合大县时,乾、礼两县人民在礼泉县城北边安营扎寨,修建泔河大坝(泔河一库),随后在下游又建成泔河二库,并分别建立抽水站,灌溉南北两岸的大面积土地。接着,红岩高崖蹋方,形成自然河坝,注泔人民总动员,修建红岩抽水站,浇灌注泔中南部大面积土地。同时,乾县人民又全力以赴,在泔河上游的杨家河打坝拦水,修建杨家河抽水站,浇灌两岸的良田。泔河的水资源被发挥的淋漓尽致。泔河真像一位伟大、善良、勤劳的母亲,挤尽了她的全部乳汁,滋养着两岸千千万万的儿孙。</p><p class="ql-block"> 事物总是利害相关的。随着泔河上游各段的打坝截流,建站抽水,从上世纪末开始,泔河确实成了名符其实的“干河”。除了下雨或发洪水,大坝溢洪排水外,平时基本没有水流。于是泔河两岸的草木干枯,园林荒芜,农田菜园有种无收。甚至有人在河床上挖沙采石,建立白灰窑、碎石厂以及各种违章建筑,严重破坏了自然河道和生态环境,造成极大的安全隐患。更有甚者,乾县把十多万人的县城生活污水和工业污水直接从南岸的屈家咀排入泔河,给中下游水质造成了严重的污染。首当其冲受到污染的是我村南河的杨景宇抽水站。它抽上原的水浇灌,导致禾苗干枯,果木脱落。更严重的是蚊蝇成灾。每天傍晚,村民家家户户都要在家门口堆柴烧火,驱薰蚊蝇,否则你就彻夜难眠。还有一些井水泉、水也被污染,人畜不能饮用。在下游的罗家、贺家河段,人们养殖的鱼鸭和种植的莲菜因污染不能食用和出售,群众怨声载道。这事惊动了中央领导,时任全国人大常委会委员长和国务院副总理都作了重要批示。于是省市领导也十分重视,陕西省副省长张道宏带领咸阳市和乾、礼、永三县的领导和相关部门,现场考察调研,现场办公,确定了泔河水污染及环境治理的原则:要求乾县工业园区要改建扩建污水处理厂,提高污水处理等级,确保县城污水处理后达标排放。同时要求对排入泔河的污水进行深度处理。决定关闭杨景宇抽水站,东南村的灌溉和人畜用水,决定打深井解决。</p><p class="ql-block"> 当时,全国自上而下都实行领导兼任河长制。咸阳市常务副市长陈俊锋兼任泔河的总河长,乾、礼、永的县委书记兼任分河长。于是,市、县政府都把泔河流域的污染防治和生态环境建设,提上了重要的议事日程。市、县领导会同各路专家多次现场调研,制定了泔河流域逐步建设湿地公园,治理生态环境的总体规划。严格禁止沿线企业和群众把污水直接排入泔河,彻底清除河床堵塞和沿河两岸违章建筑。各县都对泔河沿线沟坡进行绿化、美化,修建、疏通交通要道,作好基础辅助设施建设。乾县在杨家庄河段建设生物湿地,对排入的污水进行二次深度处理。并在建设生物湿地的基础上,率先启动了泔河湿地公园建设。这个规划实施后,乾县泔河段不仅成了人们观光、旅游、休闲娱乐的胜地,而且,彻底根治了泔河水污染和生态环境。再向全线扩展后,泔河流域不仅成了乾、礼、永三座城市的后花园,也将变成关中城市群北部一道牢固的生态屏障。真是功在当代、利在千秋也!</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