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绿皮火车

高原风儿

前日下午，在办公室抬头远眺，一辆绿皮火车意外地闯入视野，身躯柔软得像一条巨型蜿蜒的大蟒蛇，缓慢穿行在鳞次栉比的建筑物中。片刻间又优雅的驶出视线。 在这个高铁纵横的年代，是谁坐在这缓慢的绿皮火车上，怀着什么样的心情？是不是也坐在窗前，任凭夏天的浓郁从眼前来了又去；亦或是微闭着双眼，用力的吮吸着窗外带着泥土的芳香。他们会在什么地方下车，又会去见什么样的人呢？ 我不着边际的胡思乱想，恍惚间那些年乘坐绿皮火车的点点滴滴若隐若现。 最先划过脑际的是1996年春节前，我穿着军装，背着一个牛仔布包，跟着和我一样风华正荗的爱人，从陕西宝鸡乘绿皮火车回他的老家江苏淮安见未曾谋面的公婆。 我们和部队的大多数同龄战友一样，同自己的另一半领完结婚证，两人一起先后回家乡见未来的家人，返回部队，再请战友们吃顿便饭就算是完成了整个结婚流程。即使那些在部队举办婚礼的，也都是双方单位的人帮忙操持，鲜有家人露面。这种避免了好多繁文缛节、去繁从简的做法非常符合我当时的想法。总觉得内容是重要的，婚礼只是一种形式。只要我们俩在以后的岁月里同心同德，相互扶持，经营好我们的家庭，过好小日子，那就够了。没必要劳民伤神。甚至连婚纱照都没拍，现在想起来都觉得好笑，当时在医院上班，严重洁癖，觉得照相馆的婚纱是好多人穿过的，想想贴身穿浑身就起鸡皮疙瘩。 随着岁月的沉淀，对仪式感有了不同的认识：形式和内容相结合才是对一件事最好的尊重和定格。为什么千百年来华夏大地一直以普天同庆的方式隆重的迎接年的到来；当时代赋予我们新的身份时要举行庄严的宣誓仪式！内容是本质，形式蕴含着精神、使命及传承，有机结合才会有更强的生命力！如果时光可以倒流，我会披着美丽的嫁衣，做漂亮的新娘，出席属于我的隆重婚礼！ 　　我们一行七八个人，除了我们俩，还有淮安籍的几个战友。那时候火车票必须到站内窗口买，卧铺更为紧俏，往往得找关系才能买到少许几张。尤其是春节前，有人甚至带着被子和小板凳到火车站彻夜排队。能有一张火车卧铺票是一件非常幸福的、令人羡慕的事情，要知道还有不少人都是站票。为了回家，那些飘零在外的游子们只要环境允许不管受什么样的苦都心甘情愿欣然赴约。我们是请宝鸡的战友帮忙订的票，两张卧铺，其余的是硬座。卧铺自然照顾我们俩了。好像是十几小时到达徐州。然后又坐了将近一天的汽车才到达淮安。 　　几年后再乘火车时，就变成了一家三口。两岁多的儿子很兴奋，一会儿跳上床，踮着脚尖用他的小脑袋顶中铺的床，一会儿又爬上走廊的小凳上眺望窗外，或是到邻家铺位探着小脑袋去张望，活泼可爱的他蹦蹦跳跳的搅动着整个车箱的空气。偶有车上的工作人员兜售五颜六色的玩具，吸引得同一车箱的孩子兴致勃勃的围观。不过往往都是看得多，买得少，但不影响他们在一节又一节的车箱锲而不舍的表演。 2000年，我先于爱人转业到他的老家淮安工作，过上了长达五年的两地分居的日子。一个生在北方、长在北方、又在北方当了十年兵的我一下子来到这个苏北小镇，就像一棵连根拔起长途跋涉移栽的树，摇摇欲坠，又挣扎着生根发芽。连珠炮似的硬梆梆的语言、透不过气的夏天、湿冷的冬天、远离亲人的孤独、养育幼子的难辛、不同风土人情的碰撞等等时时刻刻吞噬着我。 一年一度的探亲成了我们屈指可数的幸福时光。当我怀抱幼子，背负行囊，踩着不知疲倦的高跟鞋，辗转到邻近的徐州或连云港，登上北上的列车时，我们娘俩都是怀着呼之欲出、欢呼雀跃的心情。儿子在车箱内快乐的蹦跳穿行，我会坐在走廊的小凳上饱览迎面而来的山山水水。旅途会在站台上儿子欢呼着扑向爸爸的那一刻划上圆满的休止符。当假期过半，离别的惆怅与日俱增。不是所有的分别都可以潇洒地挥着衣袖说再见，甚至连回头多看一眼的勇气都没有。 火车见证了我们的快乐和幸福，也承载着我们的生离与痛苦。以至于在很长一段时间里，看见火车或是火车站都会有一种莫名的伤感涌上心头。记得第一次探亲离开部队时，爱人送站，年幼的儿子不知所以然，以为爸爸还会像以前一样跟我们上车。列车启动，等他发现车上没有爸爸时，就望着窗外嚎啕大哭，撕心裂肺的一声声的要爸爸。直到过了渭南站，浑身无力的他才在喃喃的哭声中绝望入睡。 如今，我们早已结束了两地分居的生活。随着祖国的繁荣昌盛，出行方式日益多样化，绿皮火车不再是唯一的选择，在家门口就可以选乘四通八达的高铁、飞机。但那些和绿皮火车相伴奔波在陇海线上的岁月绵长悠久，永远不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