惟愿来世不相识之番外篇

慢慢

岸边幸一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身处一间布置还不算寒酸的酒店的一个小小的套间里，他摸了摸胸口，伤口被人包扎好了，那么就是说，自己不但再世为人，而且已经暴露在阳光之下了。（有人问:他怎么还活着？咦难道你们不知道世界上有防弹衣这种东西吗？）他下了床，赤着脚走到窗帘半遮的窗子前，窗外阴晴不定，看乌云聚集的样子，说不定明天就会下雨。他辨认出酒店南方远远矗立着的就是天玺大厦，那么自己仍然身在香港了。他坐回床上，打量四周，这个房间布局简洁，几乎找不到任何碍眼的东西，倒非常符合自己的风格，一阵风掀动窗帘闯了进来，凉意习习，他才意识到自己没穿上衣。他低头打量自己，胳膊和腰间有好几道陈旧伤疤，但是腹部皮肤完好，闪烁着健康的光泽，对于一个不去健身房的人来说，隐约闪现的腹肌几乎接近完美了。岸边幸一用指头戳了一下腹部肌肉的触感，原来是这样奇妙的感觉啊。更奇妙的是，一个人活着的时候是一个幽灵，死过一回之后，反而变身为人类了。这奇妙的生命大魔法，在以后的日子里不知道还会惊艳岸边幸一多少回呢！岸边幸一在墙角的橱柜里找到一整套黑色西装，还有一张晨报，在报纸不显眼的角落里登了一份讣告声明。 第二天，圣心大教堂墓地，抵挡淅沥小雨的伞阵下，黑衣加身的几个人影像一群乌鸦肃立在一块新立的石碑前。岸边幸一打着一把红色的雨伞，他觉得，山崎明好这样的姑娘，应该不会喜欢黑色，而更喜欢红色吧，那日她身着红色圣诞主题连衣裙的身影一直印在他的脑海里，久久不能磨灭。等他走近了，他才看清碑上不但有山崎明好的名字，还刻着自己的名字。咳，我亲自来参加自己的葬礼了，这叫什么事。那么，从此以后，世上就算再也没有岸边幸一这个人了吗？幽灵永远是幽灵。 没花多长时间，岸边幸一就查明射杀秋葵的是一名来自山口组的杀手，因为他用的T-50步枪的子弹是一种新近流行的印花子弹，最近山口组刚刚购置了一批这种货色。岸边幸一直接找上山口组的会长深山雾岛，深山一开始辩称，杀手杀了秋葵明明是为岸边幸一报仇啊，岸边不是应该来道谢吗？岸边幸一二话不说就给了他一刀，深山吐了一口血水说：“算了算了，你既不肯领情，那只好公事公办。对你这寡情之人说别的也没有用，咱们直接谈交易吧。我愿意用一条信息换我半年的寿命。我好歹守着这么大个摊子，你也得让我安排安排后事，给我半年时间好不好？”岸边幸一扶他坐回自己的椅子，他知道深山雾岛是个聪明人，他既然开了口，那么这条信息就绝对值得。他不动声色地看着深山，眼神传达出四个字：洗耳恭听。 “你的母亲，来自俄罗斯的东西伯利亚地区。” 啊，岸边幸一心动了一下，这就说得通了，自己有点自来卷的头发，又有着异于一般日本男人的高大身材和棱角分明的面容，他以前就怀疑自己是个人群中的异类。 “你不想去看看吗？那里有着宽阔到令日本人惊掉下巴的美丽湖泊——贝加尔湖。说不定，还能找到你母亲的几个亲戚。” 岸边幸一不想认什么亲戚，孤魂野鬼三十年，他已经不适合亲戚这个词语了。但是，贝加尔湖，他还真想去看看。在冰岛寻觅李尤特佐的时候，他见识过好几个美丽的湖泊，不论是碧绿的，还是瓦蓝的幽深湖水，都令坐在岸边的他感觉清爽之极，惬意之极。 贝加尔湖岸边的幸一，也许正是他最好的归宿。最重要的是，他在山崎明好寓所的墙壁上曾经看见过一幅贝加尔湖水彩画像，明好把自己的照片钉在画上，想必是梦想着有朝一日会去那里吧。 岸边幸一从深山雾岛的兜里掏出钱包，又从他的桌子抽屉里拿了一把手枪，“半年，如果你仍然找不到合适的人来杀我，那我只好自己来找你了。” 两个月零五天后，西伯利亚大铁路，莫斯科雅罗斯拉夫火车站。一个穿水手服，超短裤的姑娘来到售票处，超大号墨镜几乎遮住了她的整张脸。她手里的旅行箱是韩国货，前日刚刚从首尔的UK箱包店买的，这个箱包店旁边是著名的整容中心——AVATAR。她并没有对自己的脸动刀，她只是进去打听了一些信息。店家收下她的巨额信息费后，告诉她有个叫Ghost的客户换回了自己的脸皮以后，休养了两个月就出院离去了。换回自己的脸，像某种仪式，意味着要认真过自己的生活了吗？ 姑娘的行李箱里有一件禁运品，不过她有自己的方法把它弄上火车。在和列车服务员娜塔莎唠嗑时，她问娜塔莎：“我听说这条铁路是地球上最长的铁路线是吗？”娜塔莎骄傲地说：“西伯利亚大铁路几乎跨越了接近地球周长四分之一的里程，您可以想象一下它的长度。”“啊！我的脑细胞不够长，想着想着，前面的部分就忘了。”姑娘调皮地说。“只有亲自坐火车跑完全程的人才能体会它的宏伟，您绝对会怀念这趟旅程的。”那是毫无疑问，虽然还不确定会在列车上遇到除他之外别的什么人，但姑娘相信，一定会有有趣的故事发生的。只有小池春柳那样的矫情家伙，才会不喜欢坐火车旅行。 小池春柳是明好的柔道教练。也是她的男闺蜜。要说起来，能和岸边幸一在COCO重逢，他的功劳还真不小呢。 时间退回到6月初。咏春演武道场。小池春柳这家伙最近空窗期，经常说些无聊的话，比如被明好背摔的时候会嚷嚷：“哎呦，别急着起来啊，再压我一会，我需要点体温。”明好用只穿着袜子的脚踢了一下他的屁股，说：“你的翘臀都有点塌了啊，最近是不是没有好好锻炼啊？”小池像被蛇咬了一口似的蹦了起来，开始像小狗咬尾巴那样原地转圈，打量自己的屁股：“哪有？哪有？”明好不理他，收拾包包准备离开，小池在后面喊：“晚上跟我去COCO吧，说不定会遇见那个人。”明好果然停下脚步：“你怎么那么肯定？”“COCO的老板可是港九之虎的朋友，那里面关于道上的消息交换得很勤，如果他的目标果然是斯诺登，很大概率会去那里。而且，即使碰不到你也不会吃亏，最近可是有大量美男涌入。”小池这可说错了，作为幽灵的岸边幸一不需要去任何地方打听消息，关于这次行动的一切细节，自有相关的人给他提供。因为幕后老板硬实啊。他去COCO，纯粹是因为自己的私事。但是，无论如何，那天明好跟着小池去了。虽然脸是完全陌生的脸，但那完美的身材比例到底是引起了两人的注意。才有了后面的气球表白之夜。 一听说明好要去俄罗斯，小池春柳先是表达了一下羡慕嫉妒恨，然后问：“如今这个时代，竟然还有人坐火车吗？”明好不屑地说：“你是不是以为别人都是老土？你才是老土好不好？西伯利亚大铁路啊，全球最长铁路干线，日本的铁路线在它面前简直如同儿戏。”小池不满了：“你竟然诋毁我们的祖国？”“嘿，我们的祖国不是因为自大才进步的，正是因为认识到自己的渺小才会更加努力地寻找出路，不是吗？”“总之，坐火车就是有点傻，想想吧，好几天窝在一个铁盒子里，人都变馊了。”“并不是人人都像你一样的有洁癖。而且，你懂什么叫浪漫吗？”。 没错，这个姑娘就是山崎明好。接着刚才的话茬，明好又问娜塔莎：“俄罗斯为什么要修一条这么长的铁路呢？”娜塔莎还未来得及开口，旁边一个游客答道：“还不是因为俄国疆域辽阔，彼得大帝，叶卡捷琳娜女皇，哪一个不是攫取他国国土的盗贼之王？”娜塔莎倒也不生气：“这叫实力征服。胜者为王，难道不是普世铁律吗？”那游客吐吐舌头，迈进了车厢。明好摘下墨镜，对娜塔莎甜美一笑：“这几节车厢都是你负责吗？那就多谢关照了！”说完把一个DIOR香水礼盒递到娜塔莎手里，“你可以叫我明好。”高大的娜塔莎帮身材娇小的明好把行李箱搬上车，安置好，热情地说：“有什么需要，尽管找我。”然后用小一点的声音说：“我那里有淋浴。”明好好像忽然想起来似的，两手一拍说：“哎呀，还真有一件事，我有一个网友，之前也说要坐这趟列车去海参崴，但我只知道他叫拉斐尔，不知道姓。我想过去给他一个惊喜。”娜塔莎点点头：“是个男网友吧？等会我帮你看看所有叫拉斐尔的都在哪个车厢。”明好开心地搂了一下娜塔莎的腰。短短时间，两人已像多年老友。 明好此行其实另有一个小任务。关梧子建议明好从暗杀组转到间谍组，因为不好好利用一下明好的智商，简直就是浪费。而这次的任务，就是一个小小的训练。自打朝鲜核试验曝光以后，国际原子能机构的人就开始游走于各大核势力强国之间，今天的列车上就会上来原子能机构的拉斐尔干事，他刚刚从乌克兰的马里乌波尔赶到莫斯科，要坐火车赶往伊尔库茨克。明好的任务就是拍下拉斐尔手里的资料影像，当然前提是不能让任何人察觉。 列车徐徐开动，明好透过车窗饱览俄罗斯郊外初秋盛景，心情就像秋日的艳阳一般明亮。一个男人牵着一只白色小狗从铁道旁跑过，明好不禁想到，要是自己以后和幸一住在一起，要不要也养一只小狗，因为万一两个人吵起来，互相不理睬对方的时候，旁边有一只小狗就可以缓和尴尬的气氛了。这么一想，那只小狗就显得格外可爱起来，明好的目光追着它直到远得再也看不见。 列车匀速前进，明好起身，开始行动。行动目标，不，不是拉斐尔，而是岸边幸一，“已故”著名黑道杀手“幽灵”。至于拉斐尔，这个不急，到伊尔库茨克，起码还有五天时间呢。 从娜塔莎那里，明好已探明岸边的铺位就在十三车的二层C位，至于他为何没有住到包厢里，明好猜测可能他要学着习惯和人群相处？这倒是方便了自己去找他。而自己是在四车，走过去还需要一点时间哩。 这个时候，穿过一节节车厢接近目标的这个过程，令明好完全体会到了岸边幸一当初换乘不同交通工具，向那个固定的邮政局前进的愉快心情，又急切又不想加速的心情。 站在十三车厢门口，明好对着车窗玻璃再次打量自己，和之前完全不一样的穿衣风格，硕大的黑色眼镜，即使自己的亲妈站在自己面前，也不一定能认出她来吧。 拉开车厢门，她小心地迈出一步，偷眼扫描，哎呀，二层C位的铺上竟然空着！明好又是失望又是松了一口气，他可能打水或者去厕所了吧，我要找个好位置便于观察他。一想到他在明处，自己在暗处，明好就忍不住窃喜。被关梧子的人从松下电器大楼抬回来以后，她就开始酝酿这个计划了，因为之前自己一直是岸边幸一暗中观察和照顾的目标，这次她特别希望二人互换位置，自己做黄雀，好好地观察观察岸边幸一这只螳螂每天都在干些什么。 明好正逡巡着寻找合适的位置呢，忽然发现岸边幸一迎面走来！明好紧张得手心都出汗了。幸好岸边目光低垂，他有不与人对视的习惯。身形交错的当儿，明好往右边偏过身子，岸边也往右偏，并停住脚步，让女士先过，明好鬼使神差地用手碰了一下岸边的后腰，因为一看到那人完美的腰臀，她就有点控制不了自己的手。岸边幸一浑然不觉的样子，顾自回到自己的铺位，躺下，双手交叉垫在脑后。可惜，明好后脑勺没有长眼睛，要不然她准能看到岸边嘴角上扬，似笑非笑的坏样。 过了好一会儿，明好才敢溜出十三号车厢，她激动地浑身发抖，这也太刺激了，原来偷窥是这么有趣的事情。现在她差不多都能理解那些跟踪狂们的行径了。 休息了一晚，第二天一早她就开始下一个行动，寻找拉斐尔。根据娜塔莎的情报，这趟列车上共有三个名叫拉斐尔的人登陆，她决定先从离自己最远的十二号车厢那位拉斐尔开始。保险起见，明好去厕所换了一身衣服，这一次是一身宽松的运动服。她摘掉墨镜，在头发上夹了两片发片，增加了刘海的发量，几乎与刚才判若两人。但是她还不歇气，又把一个厚厚的靠垫塞在衣服底下，腹部高高隆起，完全是一个孕妇的派头！明好慢悠悠走到十二车厢，手才抬起还未碰到厢门，门就喀喇一声打开了，岸边幸一拿着一只咖啡杯走了出来，可能是要去十车的餐车。明好暗自庆幸自己换了衣服，要不然被岸边发现自己又一次出现在这里，肯定会起疑心的。 明好急忙让开路，假装走到两车厢连接处看风景。想等岸边走远了再行动。谁成想岸边竟然也顺势踱过来，而且开腔搭讪道：“这风景真的好美啊！”怎么回事？莫非岸边幸一这个人间幽灵平时看起来不近女色，竟然偏偏钟爱孕妇？还没等她想好回词，对方竟然又接着说：“我的心理医生劝我多出去游历游历，能改善我的病情。”明好只好硬着头皮回答：“是啊，山野美景最能抚慰人心。”对方又说：“你是不是也想去看贝加尔湖？国外的游客没有一个不想看贝加尔湖的，包括我。”这个人怎么像能看穿别人的心理似的？一提到贝加尔湖，明好忍不住感叹起来：“对啊对啊！来一趟俄罗斯，要是不去贝加尔湖，可真算是白来了！”“我知道一些关于贝加尔湖的传说故事，你想听吗？”明好有些着急，这样下去迟早要暴露啊，硬着头皮说：“对不起，我要去趟洗手间。”对方这才抱歉地说：“啊对不起，就在前面这个方向。要不要我给你带路？”明好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岸边幸一这不光是换了脸，他是不是连自己的心肠都全套换掉了？这还是那个冷若冰霜，寡言少语的幽灵大人吗？ 还是说，他已经认出自己了？不可能啊，我连镜子里的自己都认不出来了，他没有理由啊？不过，明好也不是吃素的，她立刻装出一副弱柳扶风的样子，扶着腰说：“那就有劳了。” 他们穿过的每一节车厢里都有欢声笑语，年轻的男女都穿着颜色鲜艳，休闲宽松的衣衫，踩着人字拖，有的人还弹起了吉他，唱起了歌。经过一夜的休整，他们正式进入了西伯利亚大铁路观光之旅。窗外是西西伯利亚茂密的白桦林，林中小屋时或点缀其中，让明好禁不住浮想联翩，要是躲藏进这里面，恐怕谁也找不到自己了吧？他们要找的孕妇专用洗手间迟迟未到，明好发现岸边幸一领她去的却是十二车厢的拉斐尔先生面前！ 那天的情景在其他旅客眼里是这样的：一个孕妇先是慌里慌张地声称自己的钱包丢了，乘务员和乘警都过来了，那位嫌疑人拉斐尔先生非常礼貌地声明，自己从来没有看见过什么样子像HELLO KITTY造型的皮夹子，孕妇躲到乘警身后，坚持让他们在拉斐尔的两个包裹里找找，拉斐尔先生竟然非常配合，动作优雅地取下自己的包裹，在下铺的床上打开，大家往里一看，都大吃一惊，里面除了金色甲虫一只，就没有别的东西了。拉斐尔先生镇定地说：“只是个标本而已，镀金的。我是个昆虫爱好者。”乘务员娜塔莎问：“那您出门旅游都带着这个吗？”拉斐尔先生说:“哪里，这是我刚刚从顿涅茨克的一个卖家手里购得的，你们看看，是不是很精致？”说着把甲虫提溜出来，拿到大家面前，那位孕妇却尖叫一声，吓晕了过去，歪在旁边一位男士身上。那位男士非常镇定，跟大家解释说，不要紧，我的朋友需要躺下休息，然后抱着孕妇回到自己的包厢。是的，这位男士非常阔绰，除了买下一个二层卧铺，还买下了一个包厢。买下那个公共区域的卧铺，为的就是方便有人发现自己。 包厢的门关了起来，人们完全想象不到里面发生了什么。清醒过来的孕妇竟然掏出匕首，架在那位好心的男士脖子上，也不知道她是从哪里变出来的这把古香古色的匕首，又是怎么带上火车的。而那位男士，却从容不迫，从女士衣服里缓缓掏出一个靠垫，然后一个假动作躲过匕首，反过来制住冒牌孕妇，用一只强壮的胳膊将她禁锢在自己怀里。没收了她的匕首，轻轻扔到床上的被子上。女士放弃了抵抗，却把手伸到背后，搭在了男子的屁股上。男子牵引着她的手到了一个硬得如同拨火棍一样的物体上，用他独特的低调嗓音说：“女士，你是不是想现在就失去你的童贞？”女士没有示弱，用她纤细然而有力的手指抚过那个东西，转过头来，乌黑的眼珠看着那人终于敢直视自己的双眼，慢条斯理地说“先生，要想得到这么好的奖励，我需要为您做些什么呢？”那人的眼珠同样乌黑发亮，而且眼眶渐渐氤氲起一层雾气，他抬起手放在明好柔软的头发上，嘴唇凑近明好的耳朵：“好好活着。” 两天后。一丝不挂，只裹着一件浴衣的明好，一边涂着脚趾甲油，一边问岸边：“你是怎么知道那个拉斐尔干事是个机器人的？”坐在门口一把椅子上的岸边，一只手托着腮，另一只手把玩着那把叫做公主的匕首，看着明好的脚丫子说：“傻瓜，因为他看到你的时候，瞳孔都没有丝毫变化，能是正常人吗？”“我有那么特别吗？”“有啊。”“所以你是怎么制服他的？还有他的甲虫武器？”“拔电。”说得轻巧，一般人光是找到那个机器人的电池在哪里，都得花上半天时间好不好。不过他怎么能是一般人呢？他可是独步人间，缥缈孤鸿的幽灵啊！ 又过了两天，在贝加尔湖畔，好多人见证了一对情侣步入密林，从此人间蒸发。 在遥远的香港，避风塘华灯初上，叶尔烈今天换了一身白色的套装，看来COCO又有什么重大的活动，他问关梧子：“你真的不去了吗？今天供应的香槟可是巴黎之花。”关梧子纹丝不动地坐在老位置，瞟了他一眼说：“我对香槟过敏，请问供应番茄汁吗？”叶尔烈露齿笑：“怎么了？你是不是嫉妒那个人？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啊，谁敢相信，号称港九之虎的关大人，竟然为人牵线做起了嫁衣裳？”关梧子撇撇嘴，“我没有。”“嘴硬，放在幽灵床边的讣告不是你的手笔吗？”“那我也没法确定他一定会去！”“给他证据帮他证明杀害明好的人来自山口组的，难道不是你？”“我只是让他知道那只子弹来自T—50步枪。他自己也能查得出。” 可能关梧子说的也是真的，一切刻意其实原本无意，而因缘际会也不是哪个人能左右的，冥冥之中自有看不见的手。黑道之道或许与白道不可同日论道，但浪漫的爱情在任何领域都不会缺席。 后记半年后，山口组会长深山雾岛家。“会长，明天就是半年之期了。”这是年轻的副会长的声音。“怕什么，如果他真的来了，我就说我是他的亲生父亲，这样准能再拖半年。”这是深山醉醺醺的声音。“那半年之后呢？”“那个无需多虑了，医生说我至多还有半年可活。”“那个，会长，要是您突然病发，两眼一闭，那您的钱怎么办？要不要现在，就告诉我账号和密码？”“凭什么？我又不是你的亲爹！” 番外之番外六年后，德国的歌德咖啡书店。室外阳伞下正在读着一本英文书的斯诺登被一句日式口味的英语打断了：“爱德华？”斯诺登也不否认，回答：“是的，请问您是？”对方是一男一女，他们愉快地对视一眼，在斯诺登对面坐下：“我们俩是您的粉丝，特意来求个签名的。”斯诺登笑笑：“你们带书了吗？还是写在什么地方？”女子把自己的包包递过来：“就写在这里好吗？”斯诺登低头签名，男子问道：“新书卖得怎么样？”“还不错，比我预期的要好，我以为没几个人在乎我呢。”斯诺登签完名字，礼貌地把包包还给女子。“有时候，就是会有这样的失落，你的奋力拼搏，乌合之众似乎并不买账。”男子沉稳地说。“后来我也想通了，也许我并没有那么高尚，我也许只是爱慕虚荣，为了逞自己一时之快呢？”斯诺登和这两人完全陌生，然而越是面对陌生人，好像越容易开诚布公似的。“那又何妨，这太阳底下的人，你能挑出几个来，敢说不是为了自己？”“呵。言之有理。还没有请教尊驾是？”斯诺登被男子的这股气势镇住了。“我们是刺客，也有人叫做杀手。”女子故意小声地说。男子看着女子微微一笑。斯诺登有些诧异地张大眼睛，然而显然并没有慌张。女子对着男子撒娇：“你看你看，我就说他才不会怕呢！”男子说：“因为他才是真正厉害的刺客吧！用信息改变世界的行走走向，用混乱警醒世人，比起用生命的破碎和伤痕来扰乱事件的进程，其作用力有过之，而无不及啊。” 斯诺登还是第一次被人称作刺客，一时间竟然无言以对。“我们来这里，其实还想对你说声谢谢。”女子露出可爱的笑容。“那倒不用，我感觉你们两位要是需要什么，应该不需要借助别人的力量，自己就能办到。所以基本也用不着说谢谢喽。”斯诺登好像很了解他们似的。其实但凡有点智商的人都了解，在一对好心情的恩爱情侣面前，稍微说点过分的话应该也不会挨打。两人又甜蜜对视一眼，男子说：“如此说来，你应该要谢谢她，要没有她，你可能已经死在我的枪下了。”斯诺登有点笑不出来了。女子站起来，弯腰看着斯诺登的眼睛：“他可是从来不说谎的哟。” Ps:图片全部翻拍自《西伯利亚大铁路》这本绘本，这本绘本的知识性和美术观感都太棒了，不论谁看了，都会乐在其中的。

惟愿来世不相识 之番外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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