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带我回“娘家”（上）

清雅竹韵

　　五七年夏天，爸爸调到水口收购站工作。他到新单位报到后，就捎信让妈妈“回娘家”看看。

　　水口是妈妈的出生地，那里有妈妈童年甜蜜的梦；水口也是妈妈的娘家，那里有妈妈一家人生活过的身影。妈妈结婚后和外婆生活在一起没有娘家。所谓的“回娘家”，其实是爸爸想妈妈的一句幽默的话。妈妈接信后，把哥哥姐姐托付给外婆，背起一岁的妹妹，带着四岁的我，天刚亮就动身“回娘家”了。

　　夏天的清晨，蔚蓝色的天空一尘不染；空气是那样的清新，像被滤过似的。东方出现了一片红霞，太阳公公露出半张笑脸，照得整个县城红彤彤一片。

　　我们穿过南街，爬上山城坡，出城门洞，过朱家山、庙儿巷后，来到了一个土崖边。妈妈指着土崖下方一米宽的像独木桥一样的山脊小路说:“你看，前边的土崖和我们脚下的土崖多像一个女人的身子，中间的小路就是女人纤细的腰，所以叫‘细腰’。细腰的东边是南沟，西边是西沟，两边的沟深近百米，雨季或者冬季下雪的时候，常常有人畜不小心滑下沟。”听了妈妈的话，再看看土崖下方的悬崖峭壁，我胆战心惊不敢下沟。妈妈鼓励我说：“男子汉大丈夫怕什么？来，跟在妈后边，眼睛朝前看，走。”听了妈妈的话，我硬着头皮跟在妈妈身后过“细腰”，如同过吊桥或者走钢丝那样摇摇晃晃让人头晕目眩。好不容易翻过沟上了塬，走了一会儿又遇到一个叫“腰硷子”的地方，和细腰一样的险峻。妈妈看我害怕的样子，背着妹妹牵着我的手一起翻过腰硷子上了塬。

　　县城到水口有二十里路，我们走了两个多小时后，终于看见了妈妈的“娘家”。

　　水口塬南北长，东西窄，地势平坦，土地肥沃。农民种的地大部分都在塬上，但是“丁字形”的村子，却建在一条南高北低比较宽敞的沟渠里。沟渠尽头是东西走向的街道，街道两旁盖有几十间房子，大都是商铺，顺着西边一条胡同走到塬面上，就是一条从底店通下来的简易公路，公路两边有学校医院乡政府等机关单位。沟渠西边由南向北顺着沟势，修建了一家挨一家明的、半明半暗的庄基，庄基里是一孔孔大小不同年代久远的窑洞，村里绝大多数农民都住在这些窑洞里。沟渠东边比较阴冷，是一片一片高低不平的土地。一溜庄基的外边有条弯弯曲曲的小路，南通到街道，北和进县城的小路相连。沟渠的中间有一条雨水冲刷成的渠，整个街道、胡同和家家户户院子里的雨水，通过这条渠，流到了村子旁边的涝池里，再通过涝池绵延数里东拐西弯排到了西沟。涝池四周有好多大柳树和土槐树，是村里人洗衣服和饮牲畜的地方。涝池的西边有一眼水井，村里人吃喝用水，都是从这眼井里打上来的。

　　妈妈领着我们进村后碰到了一位大娘，打听到爸爸单位的地址后，沿着村里的小路，来到了挂着收购站牌子的大门前，惊讶的指着营业厅的三间大房对我说，这就是当年你外公的药铺，又指着房子后边的窑洞说，妈妈当年就住在里边。说完领着我走进营业厅找到了爸爸。爸爸抱过妹妹亲了亲后，领着我们走进了自己住的窑洞，把妹妹放到炕上。妈妈对爸爸说:“你说巧不巧，我就生在这个窑洞里，几十年后又回来了。”爸爸也幽默地说:“无巧不成书嘛！”原来外公去县城创业时，把这些房产给了自己的弟弟。解放后土改时，政府把外公弟弟的房产没收了，给了收购站。

　　妈妈在水口的几个月就住在自己的“娘家”，触景生情，往事依依，指着窑洞里的土炕对我和妹妹说:

“你外婆于一九二三年农历四月初八晚上子时，把我生在这个炕上。你外公给妈妈取名芳云，小名叫玛瑙。一年后的八月初八晚上，一声啼哭划破熣灿的星空，你外公的儿子，我的弟弟，你的舅舅，带着微笑来到了人世间。有了儿子后，重男轻女的你外公高兴极了，整天乐呵呵的合不拢嘴，因为胡家从此有了传宗接代的人。

　　妈妈四岁那年，封建的外婆开始给妈妈缠脚。妈妈怕疼就是不配合。不是背着外婆悄悄解开，就是连哭带闹不肯就范，或者借故躲起来。尽管一次次遭到外婆的斥骂，可是妈妈性格太倔强了，就是不听话，三闹两闹，错过了缠脚的最佳年龄，你外婆没办法只好顺其自然。

　　妈妈六岁那年，跟着你外公从水口搬到了县城。你外公给妈妈和你舅舅打制了长命锁，银项圈，银手镯。爱儿子的你外婆整天抱着你舅舅舍不得放下，不是坐在大堂瞧你外公给人看病，就是带着你舅舅去街上逛。

看着比自己小的弟弟上了学，妈妈非常羡慕，成天跟在你外公屁股后边嚷嚷着也要上学。你外公不吭声，妈妈就搂着你外婆的脖子，一边撒娇一边喊着，我要上学，我就是要上学吗！你外婆拗不过妈妈，就对你外公说，要不，就让丫头去上学吧？多少识几个字，长大也许能找个好人家。你外公听了点点头，七岁的妈妈这才兴高采烈的和弟弟一起进了学堂。”

　　《苦蔓》第二章快乐的童年连载（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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