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禅三绝

若水•漂流季节

听禅三绝李俊康 苏东坡一生跌宕起伏、历尽坎坷。他是唐宋八大家之一，诗词兼优。苏东坡满腹经纶，却屡遭贬谪，依然笑看人生，在面对人生起落的风雨时，表达出旷达乐观的心境。俗话说诗禅相通，反映在苏东坡的诗词中，禅味十足。 苏东坡曰：“人生如逆旅，我亦是行人。”是说人生就是一趟艰难的旅行，你我都是那匆匆过客，既然人生注定在路上，就不必在乎眼前的聚散得失，徒增烦恼，而要乐观豁达，勇敢面对挑战。苏东坡的诗句蕴含着深刻的禅理韵味。 不难看出，禅是一种人生的态度、心境，是入静，是修行，是悟道。故禅也可以说是东方的思想者，有如苏东坡一样，成为积极冲破思想藩篱勇敢面对命运挑战的思想者。 苏东坡用三首七绝表达出参禅前、参禅中、参禅悟道后的三境界，表明心得，这便是苏东坡著名的听禅三绝句。 《题西林壁》（听禅） 横看成岭侧成峰，远近高低各不同。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 《题西林壁》是苏东坡由黄州谪迁汝州，途中经过九江一地，登庐山而作。该诗亦诗亦画，诗中有画，既是写景，又是说禅。前两句描述了庐山不同的形态变化。庐山横看绵延逶迤，崇山峻岭郁郁葱葱连环不绝；侧看则峰峦起伏，奇峰突起，耸入云端。从远近不同的方位看庐山，所看到的山色和气势各不相同。后两句是作者的感悟：之所以从不同的方位看庐山，会有不同的印象，乃因为“身在此山中”。俗话说：“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因此，只有跳出庐山看庐山，才能全面把握庐山的真面目。 《赠东林总长老》（参禅） 溪声尽是广长舌，山色无非清净身。夜来八万四千偈，他日如何举似人。 《赠东林总长老》是苏东坡游庐山时，与东林寺高僧谈论禅法，经点拨顿悟后送给东林总长老的诗。在佛教传说中，释迦牟尼（如来）是“广长舌”，舌头非常长，伸出来把整个头脸都覆盖了，以此盛赞如来善于说法的智慧。如来又是“清净身”，其真身清净通透，一如洁净的灵魂。在苏东坡看来溪水声就是“广长舌”，而山色清净，正是如来的“清净身”，即法身。一夜之间，无数表达着真理的自然的偈语向他涌来，他日重要的就是走入尘世将这领悟向人述说，在实践中度己度人。 《观潮》（悟禅） 庐山烟雨浙江潮，未到千般恨不消。及至归来无一事，庐山烟雨浙江潮。 《观潮》是苏东坡临终之际给小儿子苏过手书的一道偈子。庐山和钱塘江，这一山一水，对诗人来说有着重要意义。毕竟苏东坡曾出任杭州刺史，又攀登过庐山。该诗着重描写诗人对庐山和钱塘江潮前后不同的看法，从开始的百般期待、慕名已久，常萦于梦寐。到后来一旦来过，饱览过，一览庐山烟雨迷濠之奇，钱塘江万马奔腾之潮，反倒觉得眼前的景物变得平淡无奇了。有如对某一个心仪的学校，或某座大山，开始时觉得高不可攀，一旦努力了，攀登过，也就没有什么神奇了。因此，只要用平常心看待这个世界，快乐也好、痛苦也好，一切就会显得那么自然本色。 苏东坡从一个踌躇满志、一心报国的慷慨之士，慢慢变成一个从容面对、参透生活禅机的沧桑老人。苏公的三绝句，把参禅的三种境界刻画的惟妙惟肖、入木三分。 古代禅宗大师青原惟信著名的参禅三揭：“看山是山，看水是水”，是执迷于世俗外物的境界；“看山不是山，看水不是水”，是对世俗的否定，对佛法的执著；“看山只是山，看水只是水”，却是他彻底地了悟了佛法的空性，放下了对佛法的执著，即否定之否定的境界，这才是真正的解脱，领悟了佛法的真义。 苏东坡的参禅三境界和青原惟信禅师的参禅三揭，皆指明了修禅的三个层次：听禅、参禅和悟禅。 听禅是基础、入门，“看山是山，看水是水”，那时候，“不识卢山真面目”。参禅是修行，“看山不是山，看水不是水”，而是“广长舌”、“清净身”，看出了些门道，但不深。悟禅是开悟、悟道，“看山又是山，看水又是水”，是否定之否定，把一切看得淡云风清，“未到千般恨不消”，已不是原来的“庐山烟雨浙江潮 ”。 在这里，听为门，参是解，悟属证，故禅者由听而参，由参而悟，由悟而证。 无独有偶，清朝学者王国维在《人间词话》中的治学三境界，与苏东坡的听禅三境界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王国维认为，古今之成大事业、大学问者，必经过三种之境界： “昨夜西风凋碧树，独上高楼，望尽天涯路。” 此第一境也。 “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 此第二境也。 “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此第三境也。 在此，“独”字道尽了求索者的艰辛，“不悔”是对奋斗者的真实写照，没有经过前两个境界，就不会有“灯火阑珊”，从而返璞归真，领悟真谛。 我想，苏东坡听禅三绝句，王国维治学三境界，既是参禅、治学之道，也是我们练习太极拳禅修乃至做人的成功之道。听（看）拳是入门、基础，参拳是修行，悟拳是开悟，只有习练太极拳精深的大家，提升精气神，才能够真正领悟太极禅的真谛，修得正果，成为勇敢面对命运挑战的思想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