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 ,我16岁

罂粟

<p class="ql-block">  1977年,我高中毕业了,作为家里的老大,我理所当然地去当了知青,那年,我16岁。</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nbsp;那个年代,只要是初中以上的城镇户口毕业生,下放到农村去锻炼,都被称做知识青年。农村户口的毕业生叫回乡青年。高中毕业后被分配到一个傣族村子当知青。一起去的有5个同学,叶翠云、杨志霖、刘松林、吴耀南、还有我。加上原来知青户的户长白桦、成员李琼、王美珍、冯莲梅、张乔玲,一共10人组成了知青户。全村40多户人,知青是其中一户。 </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这个村子比其他村子好很多,虽然每个工分的含金量不高,每天只有几角钱。但这里的村民自己会种菜,而其他村的人不会。这村有一个人犯了重婚罪。去劳改时学会了种菜的手艺,回村后就让他带了几个妇女,专职给村子里种蔬菜,也就是种些韭菜、茄子、香瓜之类的。村里人很尊敬他,没有管他出去叫劳改,人们总是说:他在外面学习过。</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nbsp;那时是公有制,公社下面是大队,大队下面是生产队。通常以村子划分为一个生产队。村民有村民的朴实和狡猾,想吃肉时就会发生牛滚坡事件,因为放牛都是在山坡上放的,差不多70度的陡坡,牛不小心摔死也是正常的。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发生摔死牛的意外事件,村里人就能打个牙祭,可以名正言顺吃牛肉,每户一份。 </p><p class="ql-block"> 那时候实行的平均分配原则,有一点共产主义的影子啊。村里分菜分肉都按户分,知青户算一户人家,十个人也只分得一份。虽然说知青插队,是响应国家号召,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贫下中农们潜意识里认为知青们是去抢他们饭吃的,知青没有太多的农业知识,却拿最高的工分,政策规定知青每天十分。说到农业知识我就忍不住发笑,小时候喜欢看书,看过一篇小说,是马克吐温还是谁写的《我是怎样编辑农业报的》,看了几次都笑晕。书里有个不懂行的小编说:&nbsp;&nbsp; 萝卜成熟时为避免摔坏,不要用杆子去打,而要让小孩爬到树上轻轻地摇。哈哈。 </p><p class="ql-block"> 傣家人习惯依河而居,各家各户的房屋离不太远,一般的屋顶都是土夯的,少数有钱的人家会用水泥抹顶。各家的楼房都是下面养畜,上面住人。为方便通行,各家与邻居之间的房顶上都用独木或竹子搭一个简易的梯子做桥,就象老电影《地道战》里的高房工事,可以窜来窜去。 </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知青户建在公路下边。公路上的行道树是攀枝花树,每当花落时一地鲜红,村民就会捡了肥厚的花瓣去喂猪。</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nbsp;知青的屋子就在村子的最右边,与村民不同的是,不是吊脚楼,而是一排平房,拐角一间厨房,宿舍的墙是用土筑的,顶是用土夯的,用竹篱笆隔了房间,每人一间。晚上各自睡在床上讲故事,整个户的人都能听到。</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一架竹梯搭到房顶,可以在天热的时节爬到房顶去,或看月亮或想嫦娥,或者直接:“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房后一条清澈的小溪流过,窗子用木条隔了,再加两扇木板开关,没有玻璃。由于天气燥热,基本不用关窗,只在窗外种了一些叫做藤三七的植物,绿色的叶子爬上窗户的木条和后墙,便于散热。 </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因此常有不速之客窜入室内。有个夜晚,一女生在睡梦中感觉蚊帐与墙之间有响动,以为是老鼠,顺手一抓,揑到了一冷冷的东东,开灯一看,是一条小翠蛇。一激灵甩到地上,那蛇慢悠悠顺竹篱笆墙游走了。</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nbsp;男生们夜里都不关门睡觉,知青户养了一条颇具灵性的黑狗,听到了动静它会分辩,说汉话的不咬,听到傣语就吠,所以村子里的人晚上一般都不敢来串门。 </p><p class="ql-block"> 知青户的院子,象征性地用土墙围了一圈,与丁字形的房屋构成一个四合院,围墙只有一米高,方便翻墙。墙外,就是通往河对面村子的道路,右边是一片茂密的果林,种着荔枝树和芒果树,再远处就是一层层的香蕉地了。芒果树高大,未成熟的小芒果象一个个绿色的小鸡蛋,随风摇曳。</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nbsp;当荔枝成熟的时节,一串串红艳艳香喷喷的果实很是诱惑。有民族风俗说女人不能上树,怕影响来年果树收成。我们都是夜里偷爬上树,吃完了把皮核往小溪一扔,冲走。稍微麻烦点的是吃香蕉,香蕉砍下后,要在河边沙滩上刨个坑,把香蕉埋进去。做个记号,利用沙热捂三天,就可以挖出来吃了,喷香。但香气四溢也不好,会被人先下手为强挖走了。后来想了一下办法,把香蕉放进腌菜罐,将一些干了的香蕉叶点火后扔进去,盖上盖子捂,捂几天就熟了,穷则思变,知识就是力量啊。 </p><p class="ql-block"> 为了证明知识有用,再讲一个小故事:知青们总会本能地运用一切机会,改善生活状态。傣家是一个能歌善舞的民族,只要有机会,就会举行活动。知青们利用五四青年节、国庆节、傣族泼水节,祭龙等日子,积极参加活动,自己写自己演,发挥自己的聪明才智,这样可以不用下田下地上山去,也能拿工分。</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值日是轮流的,值日生必须挑水做饭喂猪。当然,还有碾米。那时没有碾米机,用很原始的水车带动石碾子来碾。碾出的米,还需要人工用筛子簸箕筛筛簸簸。即使年纪最小的也不例外。我那时还没长高,够不到灶台上的甑子,要踩着凳子上去抬饭甑。同样要轮流做10个人的一日三餐,外加剁猪食、挑水。我最怕的就是下水田去拿猪食叶,那是去拿水芋头叶回来煮了喂猪,田里有水蛇。轮到煮猪食,我就去采楮皮树的树叶子,好歹爬树没有水蛇。叶子煮了喂猪,一样好用。</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有次村里下任务,要每人把十斤壳花生剥出花生米,做种子用。如果靠自己剥,我估计天亮也完成不了,就到生产队部去,边剥花生边讲故事,村里的小孩们都围拢来听。顺手就帮我剥完了。 </p><p class="ql-block"> 但是,不是所有问题都能用知识来解决的,比如,大家都知道理论上杀鸭是怎么操作的,可是一旦付诸实践,就完全不是一回事了。一次知青户想打牙祭,决定杀鸭,男生吩咐女生烧好开水备用,一个男生提着菜刀就上阵了,可是面对鸭子那对黑溜溜的眼睛,他一下子手软了,不知如何下手。在同伴们的督促下,他咬紧牙关对着鸭脖子一刀砍下去。结果那鸭硬生生撑着那无头的身子围着他转了四圈半才倒下。他跳到床上用被子捂着,一直发抖,发誓再也不吃鸭肉了。看来仅有理论是不够的。 </p><p class="ql-block"> 知青的生活是清苦而无奈的,几乎没有什么正规的娱乐活动,看电影要走路到6公里外的公社去,知青们不大敢去,因为路上要经过一棵古老的龙树,其实就是一棵榕树。传言说夜里12点会有一个穿白衣的女人在那里梳头,所以每次鼓起看电影的勇气,走到那里都往回走了。 </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夜晚很寂静,消磨时光的方法,就是围坐在灶房的八仙桌边,就着25瓦的电灯玩扑克,打一种叫中心五的牌,类似现在的升级,但是只玩一副牌。输了的就蹲在条凳上灌冷水,一肚子水啊还得蹲着不让坐,输一次灌一瓢水,难受去吧,哈哈。</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nbsp;不玩牌的日子里,就围坐在灶房里讲恐怖故事,那时其实也没多少故事可讲的,无非就是《26号废墟》、《恐怖的脚步声》、《梅花档》,重复的讲。但每次说到脚步声就会惊恐,随即作鸟兽散,射箭一般奔回自己的屋,插上木门拴。等到第二天煮饭的人早上起床时,会发现月光下有个人影站在门前,遂惊叫。再看,原来是把蓑衣挂在锄头上,戴了顶笠帽用来吓人。</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 当然,也有热爱看书的,那会儿时兴看手抄本《第二次握手》,轮流躲着看。想看更多的字很不容易,都盼着邮递员来。或看信或看报。记得看了篇报纸《哥德巴赫猜想》,于是找了数学本来解题,幻想成为陈景润。</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nbsp;那年刚恢复高考,我没考上大学,又不想报中专。 没多久,一起来的同学考上学校走了,原先的老知青也考工走了。我当时只想尽快参加工作,赚钱帮父母养家。我们家三个孩子,我是老大。我和阿叶继续在村子里,不是看春花,赏秋月。而是薅夏日的稻田,割秋天的谷子。插队十三个月后我考进了银行,每月工资30.50元,实现了协助养家的梦。</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nbsp;这段不长不短的时光,是我离开学校跨入社会的第一步,各种经历都是一种磨练,是对人生的崭新认知。对人生观价值观的形成,起了重要的作用。</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在以后的岁月里,对苦与乐的概念有了自己的判断标准。简而言之,有“知青”这碗酒垫底,什么样的酒我全能对付。</p><p class="ql-block"> 本想写写自己的芳华,没想拉拉杂杂写散了。也许我的芳华本身就是一些记忆的碎片。好像没有发生过什么有趣的事,或者生活就是这样,淡淡的又五味杂陈。却是真真实实的记录了流逝的岁月,而这一切终将成为我生命里挥之不去的记忆,青春曾在生命的岁月里唱过歌。</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