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搜神记》·管辂（四篇）——无竹斋札记（23）

船夫子

《搜神记》之“管辂” 《搜神记》里记载了四个管辂卜筮的故事，而其中第一篇“王基卜筮”一文对管辂为王基卜筮对事物的由来和分析入微很有说服力。尤其是其“万物之化，无有常形，人之变异，无有定体”的论述很有哲理性，也是故事的精彩之处。 管辂何许人也？平原人，字公明，善《易》卜。古人推崇五大神人：华佗之医诊、杜夔之声乐，朱建平之相术、周宣之相梦，管辂之术筮。所谓“管辂之术筮”是说管辂的卜筮相术无人能及。传说他八岁时就研究起星相学了，长大以后对《易经》颇有深入的研究和实践，成为中国术筮之祖。也就是中国八字先生的祖师爷。他能占卜预测凶险祸福，还能预知未来之事。他的神算奇术在罗贯中的《三国演义》里也有記载。罗贯中写《三国演义》时，几乎一字不改的把西晋史学家陈寿所著《三国志．“管辂传”》中的六个故事搬到了书里，可见管辂的影响力之大。不管是正史还是民坊传说，管辂以无所不能、无所不晓的神筮妙算征服了人们的眼球。二千多年来管辂的占卜术筮流传于世，在现代科学文明昌兴的社会，仍有人相信八字相术敬畏神明。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老祖宗留下的神明思想，在当今社会某些人们的日常生活和思想观念上还占有一定的地位。 《辞源》1982版注：【管輅】公元208——256年。三国魏平原人。字公明，明周易，善卜筮，相传所占无不应。三国志入方技传。 管輅（一）【原文】管輅字公明，平原人也。善《易》卜。安平太守東萊王基，字伯輿，家數有怪。使輅筮之。卦成，輅曰：「君之卦，當有賤婦人，生一男，墮地便走，入竃中死。又床上當有一大蛇銜筆，大小共視，須臾便去。又鳥來入室中，與燕共鬭，燕死鳥去。有此三卦。」基大驚曰：「精義之致，乃至於此。幸為佔其吉凶。」輅曰：“非有他禍。直客 一作官 捨久遠，魑魅岡两，共爲怪耳。𠒇生便走，非能自走，直宋無忌之妖，将其入竈也。大蛇銜筆者，直老書佐耳。鳥舆燕鬭者，直鈴下耳。夫神明之正，非妖能害也。萬物之變，非道所止也。久遠之浮精，必能之定數也。今卦中見象而不見其凶，故知假托之數，非妖咎之徵，自無所憂也。昔高宗之鼎，非雉所能雊；太戊之階，非桑所生。然而野鳥一雊，武丁爲高宗；桑穀暫生，大戊以興。焉知三事不為吉祥？願府君安身養德，從容光大，勿以神奸，污累天真。”後卒無他。遷安南督军。後輅鄉里乃太原问輅：“君往者爲王府君論怪，云‘老書佐為蛇，老铃下爲鳥’。此本皆人，何化之微賤乎？為見於爻象，出君意乎？”輅言：“苟非性與天道，何由背爻象而任心胸者乎？夫萬物之化，無有常形，人之燮異，無有定體，或大為小，或小爲大，固无優劣。萬物之化，一例之道也。是以夏鲧，天子之父；赵王如意，漢高之子。而鲧为黄能，意爲蒼狗，斯亦至尊之地，而為黔喙之類也。况蛇者恊辰巳立位，烏者棲太阳之精，此乃腾黑之明象，白日之流景。如書佐、鈴下，各以微軀，化為蛇鳥，不亦過乎？” 《三国演义》第六十九回：卜周易管辂知机，讨汉贼五臣死节。 【注释】管辂：三国时代曹魏国的术士，传说他相貌粗丑嗜酒但为人处世随和。幼年时喜仰观天象，成年后研学易经，精通《周易》善卜筮相术知天文地理还可知鸟语。被后世奉为卜卦观相祖师。平原人：平原，古代郡名。战国齐地。汉高祖六年设平原郡。晋为平原国。现山东德州市。安平太守东莱王基：安平，古代称酅邑，今山东淄博市。战国时期称安平，是创“火牛阵”破燕军的齐国大将田单封地。东莱，今山东烟台、威海一带。王基，三国时期魏国大将。字伯舆，东莱郡曲城县人（今山东招远市）。贱妇人：贱，下贱。地位低下的妇女。入竈：竈，灶的繁体字。鬭：斗的繁体字。精義：精深奥妙的义理。魑魅岡两：魑魅魍魎，妖魔鬼怪。直宋無忌之妖：直，古汉语词中的副词。“仅仅”、“只不过”。宋无忌，亦称宋毋忌。战国时期燕国方士。居住在月亮里的仙人，又是传说中的火仙。直老書佐耳，直老鈴下耳：直，只不过。老、耳，古汉语语法的词尾助词。書佐，古代官职：文书。鈴下，古时指担任门卫和侍从的人。神明：神灵、神氏。神的总称。浮精：浮，空虚，不实在。精，精怪鬼神。定数：规定的数量。又指气数，如“气数已尽（定）”。非妖咎之徵：咎，过失，灾祸。徵，古代五音之一。通“征”，特征，征兆，征象。高宗之鼎，非雉所雊：高宗：武丁，商王。鼎：指祭祀祖先的大鼎。雏：野鸡。雊：雉鸡鸣叫。鼎也指权力，如“问鼎中原”。这句话也暗讽汉吕后篡权之事。太戊之階，非桑所生：太戊：商朝君主，商王太甲之孙。阶：台阶。指商王宫殿前的台阶。桑：桑树。桑穀：二木之名。古人迷信以桑谷生于朝为不祥。神奸：奸诈狡猾的人，为害人的鬼怪之物。污累：玷污连累。遷安南督军：遷，迁。升迁，升级。安南，古代的越南的古名。督军，古代地方军政长官。是以夏鯀，天子之父：古代传说是大禹的父亲，奉尧治水，九年未成被尧殛（杀）于羽山。赵王如意，汉高之子：西汉赵隐王刘如意。汉高祖刘邦第三子。被吕后毒杀。黄能：黃熊，能通熊。古代传说的野兽，是夏鲧死后变成的。蒼狗：天上的狗。毛色青灰的狗，古以为不祥之物，有变化莫测之意思。据前句鲧变黄能，此处“苍狗”便是指赵王刘如意了。黔喙：黔，黑色，喙，嘴巴。意指牲畜野兽，况蛇者恊辰巳之位：况，何况。協，协助，归服。辰巳之位，东南方位。鸟者棲太陽之精：棲，栖，栖息。鸟宿于巢。太阳之精，古代神话传说中认为太阳中有一只神鸟，是有三足的乌鸦，被称为太阳之精。腾黑：黑腤。流景：闪光。微躯：微，卑微，躯，躯体。 辞源里关于“平原”的词条。 【译文】 管辂字公明，平原地方的人。他非常善于用《周易》来卜筮。安平太守是东莱的王基，字伯舆。他家里闹起了鬼怪的事，便请管辂卜筮破解。 卜卦成了后，管辂说：“你这个卦说，当时有一个仆女生了一个男孩，刚落地就会走路，径直走到炉灶里烧死了。又有一条大蛇爬到床上，嘴里还衔着一支笔，家里大人小孩都看见了，但没有多久蛇就走了。又有一只鸟飞进室内与燕子搏斗，燕子死了鸟也飞走了。有这样的三个卦。” 王基听后大惊失色，说：“你算的卦真是精深，算出了这个卦象，幸亏有你为我占卜吉凶＂ 管辂说：“你的卦象没有凶祸。也许是你的房子离开太远了，那些魑魅魍魉都出来作怪了。小孩子生下来就会走，并非是他自己在走，或许是宋无忌的妖术作崇，将他引向火灶里的。大蛇作怪嘴巴叼着笔，其实是死去的书佐在施法罢了，鸟与燕子打斗，也是死去的门卫和卒徒在吵架罢了。太守您有神明保佑，这些妖怪是害你不到的。万物之变化，并非道术都可以制止的。年代久远的游魂野鬼，到一定时间也会烟消云散。如今卦中只见表象而没有看见凶险的征兆，所以我知道这都是假托鬼怪现出的形状，而非妖魔邪鬼作恶的凶险之征兆。自然无需担忧了。昔日高宗祭祀祖先的大鼎，不是雉鸡可以鸣叫的地方。太戊帝大殿前的台阶上，不是桑木生长的地方。然而，野鸡在大鼎上一叫，武丁就是高宗了；庭阶之上桑谷二木共生，太戊却成就了大业的兴盛。怎么就认为这三件事就不是吉祥的征兆呢？希望你安心修养德性，为人处事光明正大，不要因为这些害人的神怪玷污了你的天性。”果然，王基并没有受到什么伤害。还升任安南督军。 后来，管辂同乡人乃太原问他：“你去王府为王基讲解神怪，说‘死了的书佐变成了蛇，死了的铃下变成了乌鸦’，他们本是人，为什么都变成了卑贱低下的东西呢？这是从爻象中看出来的，还是是在你的意念中产生的呢？”管辂回答说：“如果不是本性与天道，我怎么会背离爻象任意的在心里去想像呢？世上万物变化，是没有常态的；人的变化，也是没有固定的形态。或者大变小，或许小变大，也无优劣之分。万物的变化，一定有它的道理。就说夏鲧，是天子的父亲；赵王如意，是汉高祖的儿子。夏鲧变成了黄熊，刘如意变成了苍狗，他们从尊贵的身份变成了山中走兽。何况蛇是居辰巳之位，乌鸦是巢栖在太阳的精灵，这都是腾黑的原因，也是太阳落山前的景像。所以，书佐和铃下各自以卑微的身躯变化为蛇和鳥，也并不是很过分的事情！” 辞源第八百一十页，“宋毋忌”词条 上海博物馆藏品 2017/9 WZZ