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风先放第一枝 ——四时花木诗话•迎春

我家在东北

　　“浅艳侔莺羽，纤条结兔丝。偏凌早春发，应诮众芳迟。”自古以来，就有梅花独先天下春的说法，但梅花一般开在暮冬，而在春天里最先开放的，应该是宋代诗人晏殊这首《迎春花》诗所咏的迎春花。你看它花色像黄莺的羽毛般艳丽，细枝如兔丝样纤柔，可却在早春里凌寒开放，不免让后它而开的众多花卉黯然失色。

　　迎春为木犀科落叶灌木，别名金腰带、黄馨、金梅等。原产于中国，至少已有一千多年的栽培史。小枝柔长散垂，婀娜多姿。早春二三月间开花，花落后发叶。花色金黄浅艳，形似喇叭，娇小可人。迎春花虽然艳丽不如桃李，馨香也比不上兰蕙，却也很适宜入诗入画。

　　孙其峰 霍春阳作《山花烂漫》

白居易《玩迎春花赠杨郎中》就对迎春花作了赞颂：“金英翠萼带春寒，黄色花中有几般？凭君语向游人道，莫作蔓菁花眼看。”只“金英翠萼带春寒”一句，就高度概括了迎春花的形、色和品性。迎春花最让人称道之处，是它能凌寒而放，一花引来万花开。宋代韩琦《东厅迎春》诗：“覆阑纤弱绿条长，带雪冲寒折嫩黄。迎得春来非自足，百花千卉共芬芳。”迎春花枝条纤弱，花朵娇小，却能“带雪冲寒”，在早春时独自开放。更难能可贵的是虽“迎得春来”，又不自足自大，宁愿默默无闻地淹没在“百花千卉”争奇斗艳的烂漫春光里。

　　“秾李繁桃刮眼明，东风先入九重城。黄花翠蔓无人顾，浪得迎春世上名。”在繁花似锦、众芳暄妍的春天里，最惹人眼目的是那些树型高大、花色艳丽的秾李夭桃之类的花木，而迎春花自然难得人的顾怜。宋代刘敞的这首《阁前迎春花》诗，明里好像在说迎春花浪得了迎春的虚名，实则在为其不得人青睐鸣不平。有感于此，韦骧的《迎春花》就正面文章正面做：“欺梅压柳肯相然，佳号迎春岂浪传。细叶茸茸垂绿发，繁英璨璨簇金钿。先时不入林莺妒，晚节唯容露菊鲜。绣在罗衣真有趣，不将红紫累婵娟。”清代诗人赵执信的《嘲迎春花》：“黄金偷色未分明，梅傲清香菊让荣。依旧春寒苦憔悴，向风却是最先迎。”题目为嘲，实际也是在赞美迎春花的不让梅花专美于前，菊花独荣于后的风骨。

王庆淮作《迎春花》

诗人咏迎春花，自然要从迎春上立意做文章。宋代赵师侠《清平乐》词：“纤秾娇小，也解迎春早。占得中央颜色好，装点枝枝新巧。东皇初到江城，殷勤先去迎春。乞与黄金腰带，压持红紫纷纷。”迎春花看上去娇弱纤小，却毫不客气地在早春里争得一席之地。一枝枝柔条装点着黄灿灿的小花，恰似一条条金腰带耀人眼目，压持得红紫粉白等各色花木纷纷后它而开，这也让迎春花又有了金腰带的别称。

康师尧作《迎春花》

清代叶申芗《迎春乐•迎春》词：“春光九十花如海。冠群芳，梅为帅。斯花品列番风外，偏迎得，春来赛。 未有花时春易买，笑还占、中央色在。谁与赐嘉名，争说道、金腰带。”十分春色已然是九分，到处是花的海洋。冠领群芳的，自然非梅花莫属。可偏偏是未入流的迎春花，却赢得了迎春和金腰带的美名。王照圆《迎春花》：“顿觉阳和至，迎春早吐花。风来舒绿叶，律转斗黄葩。冻蝶惊新梦，寒蜂出旧衙。豫知天地意，逐暖露光华。”阳和天气，东风送暖，吹拂得迎春花开叶展，撩惹得蜂蝶四处纷飞，天地间一派融融早春景象。

　　当代人咏迎春花，也多从其迎来第一道春光入手，对其迎春不占春的品格予以褒奖。黄润苏《迎春花》：“雪霁云开曙色催，春光先上小阳台。枝条满结黄金蕊，要领群芳次第开。”何子恒《迎春花》：“百花尚在睡酣中，独自凌寒露玉容。早绽先开无别意，迎来春色满园红。”吴竹溪《迎春花》：“披霜带雪一枝黄，迎得春来扑鼻香。不是有心占春早，为将花信报群芳。”赵越《迎春花》：“墨绿长条绕指柔，嫩黄轻约上枝头。行人莫笑花容小，迎得春光遍九州。”虽然已是雪住云开，毕竟仍为乍暖还寒的时节。百花尚在酣酣的睡梦之中，惟有迎春花不甘寂寞，早早地展露了芳容，将嫩嫩的黄色小花缀满枝头。无论是引领群芳井然有序地开放，还是迎来满园甚或是举国上下明媚灿烂的春色，突出的都是迎春花第一个迎来春天，又不独自占有春天的品性。

张世简作《蒲阳双溪》

“一春多病卧荒斋，相伴迎春旧自栽。朵朵黄金开琐碎，有情似为送穷来。”张伯驹亲手栽种的一盆迎春花元旦前后盛开，他作《小秦王》词，说迎春花是为人们送走穷困而献上的朵朵黄金，立意新颖，想象独特。张伯驹是著名的收藏鉴赏家，二十世纪三四十年代，为了不使国宝流失海外，他不惜举债和变卖家产，斥巨资购藏晋代陆机《平复帖》、隋代展子虔《游春图》、李白《上阳台帖》等书画名迹。新中国成立后，他又分几次将这些几乎件件都价值连城的书画珍品无偿捐献给国家。其无私奉献精神和高尚爱国情怀，实堪与迎春花的品格相媲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