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饭后闲暇,我坐在迎风的黄昏里,鸟雀旋飞,看远处农家入暮起灶,袅袅间,似融进了墨青色的远山,等天际消退了余晖,球场上孩童们往来的追逐也遁入安静,凉风向晚,人们也纷纷躲回宿舍,这一隅静谧,氤氲出一份我自悠然的闲趣。脱下白昼的外套,穷极无聊的大脑,我开始想白天想不起的人,打算把一些东西在忘记前写下来。</p> <p class="ql-block"> 在离婚还没有盛行的日子里,仍然有很多人,用一辈子写一首爱的童话,比如我们的爸爸妈妈,中国人的性情是调和折中的,就像男人要打你,你死活不让,可如果他说他要出轨,这下你终于同意被打了,所以再难过的婚姻也有更难过的婚姻垫底,众多女人在年复一年的自我安慰中完成了对现实婚姻的注解。我从不提倡把婚姻看做一把尺子,去衡量去约束婚姻,因为爱是责任,不是索取……</p><p class="ql-block"> 遥记那年此时,也是今天这样热浪翻滚的天气,石头烫着我的屁股,暖风揉弄着玉米杆子,花篮里盛满的猪草也怕钻进不知名的蛇,我讨厌蝉鸣,它总是有意无意地加重我的压力,傍晚,我们和母亲端着大碗坐在老房子门前吃着饭,邻居大娘也来凑热闹,闲话间,妈妈和奶奶互撕互毁的敌意灌满耳际。</p><p class="ql-block"> 爸爸喜欢打牌,瘾大技术差的一类,在“穷山恶水出刁民”的诅咒里,在“东南西北是风,发财白板红中,一条二万三筒,还有春夏秋冬”的打油中,在里三层外三层的男女老少的粗布衣裳都阻挡不了的嗜赌中,可能爸爸也是长到很大的时候才真正长大的,但对于老派的中国女人而言,离婚着实是个惨烈的词语……</p><p class="ql-block"> 爸爸一生都在做小生意,卖耗子药,卖印蓝布,卖烂民服,卖猪,卖劳保……他没有被琐碎的生活打磨得麻木不仁,并一直坚信“天下唯有读书高”,还在我们很小的时候,就教会我们姊妹三人下象棋,寒冬腊月是他最忙碌的时候,因为天气越冻得真实生动,手套和袜子最是好卖,摆摊成了他的闹钟,风不摇,水不惊,他作为一介小市民摸爬滚打几十载的生命力注定是强劲有弹性的,能站立行走就是他永不过期的誓言。我没有将爸爸理想化,至此,我已然接受了他的失败,愚蠢,丑态,然而他对我而言,依然是绝对的。</p> <p class="ql-block"> 我不敢鄙薄这样的家庭,尽管现在的我早已经明白农民和地域的狭义性和局限性,也许关乎亲情的故事会有些沉重,那吹动叶子摇摆的冬风配着摆摊的爸爸冻僵的鼻子也过于沉重,我们每个人的命运,都受限于自身的时代,每个人的肉体都深扎于尘世,无法强大到丢弃一切独自前行,在以金钱的多寡来论成败的今天,我以爱的名义把父亲钉在平凡柱上,多少是可以理解的。人的一生,不过是把握不住的吉光片羽,每每看见父母的苍颜白发佝偻腰身,想起父母辛劳一生晚年仍挥汗农田,便锥心刺痛泪水暗闪,泪光中是他们一生的贫穷心酸和养育我们的艰难,也是儿女生而为人最大的抱歉……</p> <p class="ql-block"> 今晨的雾很重,遮盖了学校和天穹,也覆盖了父母的所有年轻,在学生一直努力清扫的四季中,零星散落的叶片上无不写满了生命开始时最纯粹的爱和希冀,长大以后,夜太薄,经不起熬就天亮了,社会和老公才是更严苛的老师,稍不听话就会罚我心惊肉颤,幸好,祖国的基建从未放弃任何一块难啃的骨头,于是,高速从会泽穿针引线到了阿岗……</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