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i style="font-size:22px;"> 《世界坟墓中的安娜·尹》</i></p><p class="ql-block"><i style="font-size:22px;"> [波兰]奥尔加·托卡尔丘克 著</i></p><p class="ql-block"><i style="font-size:22px;"> 林 歆 译</i></p><p class="ql-block"><i style="font-size:22px;"> 浙江文艺出版社出版</i></p><p class="ql-block"><i style="font-size:22px;"><span class="ql-cursor"></span></i></p> <p class="ql-block"><i style="font-size:22px;"> 奥尔加·托卡尔丘克，2018年诺贝尔文学奖获奖者。"她讲述有趣的故事。"</i></p> <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静心宅家，读了波兰女作家奥尔加·托卡尔丘克的长篇小说《世界坟墓中的安娜·尹》。我跟随她的笔在地上地下穿越，小说构建的现代神话氛围和跨越现实与想象的叙事语境让我始终兴致盎然。</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这个故事是奥尔加·托卡尔丘克根据四千年前的苏美尔神话《伊南娜下冥界》重述。地球村有这么一个地方，“城市直立于废墟之上，城市的下方，便是墓界。”这墓界近在咫尺，换乘地铁不断下降，再穿过层层废墟便可到达。“拥有一颗无所畏惧的強大心脏”的新女神安娜·尹冥冥中听到已故的孪生姐姐的召喚，不顾一切独闯世界坟墓去看望姐姐。她的姐姐却成了冥界的统治者，在那里，所有的生者都将走过七道门，有去无回，亲姐妹也不例外。为了救回死去的安娜·尹，挚友妮娜·舒布去往天界向订立法则与秩序、隔绝地上与地下的诸父求助，求助无望之下又奔向城市尽头的沙漠边缘，去找安娜·尹的母亲——大母神宁玛。安娜·尹最终获救，从墓界归来。涅槃后的安娜伊焕然一新！“为了给人世找到新的秩序，安娜·尹与大母神欲打开坟墓, 撼动世界的根基，把世界重新连成一个整体。”勇敢的安娜·尹们开始修复世界的创面…… </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奥尔加·托卡尔丘克以她非凡的想象力抒写了一个发生在未来世界的故事，这未来世界是相对四千年前而言。整部小说在城市（地上）——废墟（废土）——墓界（冥界）之间穿越，而不论如何穿越都指向“一个鲜活、完整的实体”。在这个实体中，人是“微小而强大的组成部分”的生灵，生灵们在“往日”与“来日”之间穿越，在“一字之差”之间体会着“往来——往来——”的滋味。小说中，一面是“潮湿阴暗的地下洞穴”，一面是制定法则和秩序的诸父所在的天界。诸父的宅邸里有着巨大的办公室帝国，里边有“智能构成百科式监管部主任”，信使们脚下踩着轮子传递信息。诸父的骄奢、虚伪与冷漠通过前来求助的安娜·尹的挚友妮娜·舒布的眼睛一一展现。天界又通向普通的居民区，这里有化身浴场浴工的世界历史上第一位女作家安娜·恩赫度，有车夫、仆人、理发师、厨师和美容师，他们纷纷向前来为安娜·尹求助的妮娜·舒布提供找到大母神宁玛的线索。奥尔加·托卡尔丘克笔下就是一个世界的众生相，每个人读之都会看到熟悉的影像，并且会心会意。</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小说中，“炼狱”这个词不断跳出，暗示着生命重生的可能性。虽然，在四千年后的这个现代神话世界，地狱与人间，天界与墓界，相互映衬，彼此反讽；生前与死后，存在与法则，世界与个人，似乎都针锋相对，但奥尔加·托卡尔丘克告诉人们——不用那么悲观，一切都可以在新的秩序中重组，因为“没有东西会一直维持自己的形状。每一种秩序，一定都不能一直维持下去——无论是神的，还是人的”。而经过炼狱的锻打，世界与人的“形状”会不会有所不同？奥尔加·托卡尔丘克以女作家少有的力道沿着小说主线——安娜·尹对姐姐的探望和妮娜·舒布对安娜·尹的营救——不断奋进、开凿，将小说的格局层层拓展，通过丰富的叙事元素和文字的织体让主线的叙事变得恢弘，直至波澜壮阔，完成了小说所要表现的宏大主题。在这样的过程中，她“出色地保留了所有怪诞、幻想、挑衅、滑稽和疯狂的权利”，一种“能够超越文化差异"的隐喻，一种“能够变得宽阔且具有突破性，同时又得到读者喜爱的”流派。总之，她在2018年诺贝尔文学奖受奖演讲中希望实现的关于小说的种种梦想，我在这部小说中全看到了，而首先看到的是她尽情发挥才情和想象力的权利，以及她在作品中指挥千军万马的权力。</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在《世界坟墓中的安娜·尹》里，虚实相生的手法，意象衍生出的文字，亦真亦幻的场景，不断转换的叙述角度，使得整个小说扑朔迷离，我却始终如在一条保有阳光的路上。冥界是阴暗的，读来却无阴暗之感，相反应了那些生动的描写，整个冥界充满了黑色幽默，反照着城市富人区——天界的灰色和滑稽。小说写到诸父的骄奢，却并没有一味去批判男权，相反在妮娜·舒布求援的过程中，通过诸父之口描绘出了作为女人的安娜·尹生前的多面形象，他们列举出她生前的种种不是，作为拒绝救助她的理由。例如，她的贪婪、狂妄，总是凌驾于法则之上，寻求“别样的经验”，总是给他们惹麻烦，“她不仅反社会，还反神性”，总之就是个叛逆女人。在这样的审判中，“反抗者”、“女斗士”、“总能一箭击中靶心”的安娜·尹的形象也彰显无疑。毕业于华沙大学心理学系的奥尔加·托卡尔丘克没有大段大段去描写人物的心理，她深知人的每一个行为都受心理支配，只需让行动来说话。小说写得极节制，十二万字便将故事全部讲完。从墓界归来的安娜·尹有一个从复仇到升华、由神到人再到神的精神演变过程, 她死而复生后令人意想不到地“使整个城市都笼罩在黑压压的暴风雪云团之下”...... </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小说结尾，安娜·尹终于变回了四千年前苏美尔神话中的伊南娜，此伊南娜已非彼伊南娜，她是安娜·尹的升华，是她的精神之神。这种人神同形的意趣始终在神话与现实的交错中绵延，而"人人同心"的感动也始终氤氲在情节的行进中。挚友妮娜·舒布是整个小说的一道亮色，她从开始就陪伴安娜·尹去闯墓界，在墓界门口等了三天，不见安娜·尹出来，便义无反顾地展开营救，直到成功。妮娜·舒布让我相信: 人在这个世界，即使到了众叛亲离的一天，也会有一个人与你肝胆相照; 哪怕灾难降临，废墟层层，也会有一个举灯女神在奔跑。</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世界坟墓中的安娜·尹》精彩的还有它的叙述方式，整部小说以第一人称讲述，叙述人却不是同一个人，除了第一叙述人妮娜·舒布，还有安娜·尹的姐姐的仆人——墓界的守门人奈迪、世界历史上第一位女作家安娜·恩赫杜、园丁的姐姐安娜·盖什提，甚至车夫。奥尔加·托卡尔丘克是如何玩转这么多叙述人的? 小说中，每一个人物出场都会出现这样一句话：我是XXX，我是每一位讲故事的人。它首次出现引领出了第一叙述人妮娜·舒布，之后不论有多少叙述人出场，这个句型总会跳出。这是奥尔加·托尔卡尔丘克为读者所做的温馨提示，为免读者在错综复杂的情节中陷入秘境，它无疑也增加了小说感。从这个意义上说，这部小说也在文本样式上为写小说的读者和爱读小说的读者提供了新鲜的参考经验。奥尔加·托卡尔丘克在诺贝尔文学奖受奖演讲中谈到她的小说之梦时曾经这样说：“我还梦想一种新型的讲述者‘第四人称讲述者’，他当然不仅是搭建新的语法结构，而且是有能力使作品涵盖每个角色的视角，并且超越每个角色的视野，看到更多看得更广，以至于能够忽略时间的存在。”或许，她所说的“第四人称讲述者”本就不是一个数字的概念。她的多视角的叙述方式并非一成不变，小说的最后几章渐渐散文化，最后一章《沙》完全就是优美的散文诗，城市分崩离析后的碎屑变成了数十亿颗未来的种子，它们在沙漠里“生根发芽，变成人，这些人重新与世界——与天气、风、太阳、月亮和雾——建立起柔情的依存”，我看到原先所有的人物都化作了沙子，经过涅槃变成了绿洲的新人，其中就有崭新的安娜·尹(伊南娜)，小说的立意通过富于变化的艺术表现手法得到了很好的升华。</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奥尔加·托卡尔丘克生于1962年，是波兰的国宝级作家，1989年凭借诗集《镜子里的城市》登上文坛，代表作有长篇小说《E.E.》、《太古和其他的时间》、《世界坟墓中的安娜·尹》、《糜骨之壤》、《雅各布之书》，短篇小说集《怪诞故事集》等十五部。“她的叙事具有百科全书式的激情和想象力，呈现了一种跨越边界的生命形式。”（诺奖授奖词）善于“运用观照现实的新写法，糅合精深的写实与瞬间虚幻”，在作品中融合民间传说、神话、宗教故事等元素。“她笔下的村落是宇宙的中心”，作品既具有波兰性，又具有世界性。除诺贝尔文学奖外，她还数次荣获国际国内各种重要文学奖项。《世界坟墓中的安娜·尹》是她本人最喜爱的一部作品。作品将我悠悠的思绪带向远处，我希冀奥尔加·托卡尔丘克憧憬的新秩序会在这个世界实现; 而倘若有一天世界真的变成了废墟，愿我们自己会是那举灯女神。✍</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写于2021年10月</span></p> <p class="ql-block"><b><i> </i></b><b style="font-size:22px;"><i>文: 纸媒版另见2022年6月28日《文汇报》读书版，中国作家网、新浪网等转载。 </i></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i> 图: 除封面外, 皆为本书书签。</i></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i> 音乐: 肖邦《雨滴》 </i></b></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感谢本书的译者、编者、出版者!</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2022年7月6日，金陵，丹娃</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b></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