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成都的诗词

快乐的宝宝

扬一益二无虚名

一水一桥一蓉城

隋唐时期人们说“扬一益二”，意思是扬州第一，益州（成都）第二。晚唐诗人卢求不服气，曾著《成都记》，可惜年久失传，但其长序被保留了下来，在这篇序中，卢求把扬州和益州拿来对比“人物繁盛，悉皆土著，江山之秀，罗锦之丽，管弦歌舞之多，伎巧百工之富，其人勇且让，其地腴以善熟，较其要妙，扬不足以侔其半。”

不及一半？夸张么？且不管谁第一谁第二，“其人勇且让，其地腴以善熟”，人杰地灵，让我等蜀人自豪。

回顾隋唐成都的繁茂，江水淘淘，我只取一瓢。

其实天府之国早在两汉时期就已形成。东汉班固在《东汉书》里记载成都为“五都之首”，其当时人口38万，远远超过首都长安。

今天我首先想说那一水一桥：围绕成都的锦江和诸葛亮送别的“万里之行，始于此桥”的万里桥。

去过丽江的人都羡慕丽江的街道布局，家家门前流淌一条河，清澈见底。一千多年前的成都也是。那会儿叫郫江。

世界任何城市，文字都是文明的起源，唯有中国，丝绸才是起源。因为只有中国有丝绸，而丝绸之乡又在巴蜀。蜀锦和蜀绣代表了天下最高水平。

素以七彩蜀锦和“濯锦之江”闻名的锦绣之城成都在秦汉时期就有了锦官。“丞相祠堂何处寻，锦官城外柏森森”。曹操还曾说：“前后每得蜀锦，殊不相似”。

当时的蜀锦可作为战略物资用来交换，也可作为贡品和赏赐品，分发给将士。

成都机杼声响遏云，蜀郡女工衣覆天下。唐宋士子宁可食无肉，习欲服纹绣。就是当时民风写照。

而蜀锦最重要的一道制作工序就是必须要到河里去漂洗，蜀锦色彩才得以艳丽。有诗为证：“浣花溪边濯锦衣，百花满潭溪水香，宝奁散尽有霜戟，草秣匹马不可当…溪边游冶红粉娘，了不识字空悠扬。采花荡桨不归去，暮隔烟水眠幽芳”。

相传成都女子冀国夫人居住浣花溪时，为一老僧洗僧衣，当僧衣入水濯洗时，水中立刻呈现无数莲花，五彩缤纷。此后洗衣处得名“百花潭”，小河为“浣花溪”，其人为“花蕊夫人”。

另一个曾住浣花溪的才女薛涛，采用芙蓉皮作原料，加入芙蓉花汁，制成了精美的“薛涛笺”。因浣花溪水清滑，所造纸笺光洁可爱，为他处所不及。唐朝诗人韦庄有诗日“浣花溪上如花客，绿暗红藏人不识。留得溪头瑟瑟波，泼成纸上猩猩色。手把金刀劈彩云，有时剪破秋天碧。不使红霞段段飞，一时驱上丹霞壁。”

李贺也有诗赞“浣花溪纸桃花色，好好题诗挂玉钩”。

古时候的东方水城成都在杜甫的诗里早已被天下传播：“窗含西岭千秋雪，门泊东吴万里船。”

李白则来的更是酣畅淋漓，荡气回肠：“九天开出一成都，万户千门入画图。草树云山如锦绣，秦川得及此间无。”

至于那座有名的万里桥，则是集所有的诗词歌赋于一身，美名长存。为陆游之最爱。

先看陆游写的：“成都城南万里桥，芦根苹末风萧萧。映花辗草钿车小，驻坡蓦涧青骢骄。入门翠径绝窈窕，临水飞观何岧峣。”他继续写：“雕鞍送客双流驿，银烛看花万里桥。”他又再续：“万里桥边带夕阳，隔江渔市似清湘。”甚至我们的陆大人在离别成都东归时写的最后一首诗，都还是关于万里桥的：“万里桥边白版扉，三年高卧谢尘鞿。半窗竹影棋僧去，满棹苹风钓伴归。”

才女薛涛也对万里桥钟情：“万里桥头独越吟，知凭文字写愁心。”

我最爱杜甫《狂夫》里的这句“万里桥西一草堂，百花潭水尽沧浪”。这才引来了后来刘禹锡有的：“凭寄狂夫书一纸，家住成都万里桥。”

大凡美的东西，除了让你赏心悦目，还使你流连忘返，自迷不悟，沉迷其中。比如美景，美酒，美食，比如美色，哈哈哈。

古诗词的美是无以伦比的，浸没在此浩瀚之中，甘之如饴。其音律绕梁三日不绝于耳。如何把诗歌与当代完美地结合?城市的古往今来就是一个最好的例子。

除了益州的美景，必不可少的美食、美酒和游乐也得说说。

花蕊夫人洗了僧衣，她还作诗。“龙池九曲远相通，杨柳丝牵两岸风。长似江南好风景，画船来往碧波中。”这里的龙池就是隋文帝的第四子杨秀修城墙时挖出来的人工湖。

秦灭古蜀时修建了成都历史上第一座城墙，秦城周长十二米。分大城小城，大城在东，又叫太城；小城在西，又叫少城，所以人民公园以前叫少城公园。后来杨秀再修，就叫子城或隋城。

1200年后，晚唐为抵御南诏入侵，派出高骈第三次修城墙。公元876年开挖，历时三年，动用了十万劳力，挖城里的土，拆城外坟墓砌的砖，修出了一个罗城。罗城周长25里。全部用砖石包砌，从而大大加强了军事防卫能力。周围的附城河体系也非常完善。据后来考古发现，宋明清的城墙全部是重合在罗城上，也就是说罗城奠定了此后1000多年成都的城市布局。

修罗城挖出的湖叫龙池。也叫摩诃池，因为龙在梵语中就是摩诃。在今天的后子门骡马寺以及天府广场的位置。面积约2000-3000亩大，如今的龙泉湖也就是2000亩。当时的龙池可是一大胜景，亭台楼阁宫殿长廊，文人墨客，平常百姓逢节假日必游之地。所以花蕊夫人才写出“龙池九曲远相通”。

花蕊夫人喜爱花草。后蜀王孟昶娶她后为她在城内街道种植芙蓉，每到秋至，满城花开，全城四十里，层峦叠翠，花团锦簇。成为了一道风景线。

每年的4月春暖花开际，花蕊夫人带头踏青。想必成都民众盛兴春游也就是从那会开始。游遨之处就是泛舟浣花溪上,自百花潭到万里桥河段最为热闹。

最盛大的节日是4月19游浣花舟日。上百首船只聚拢，歌舞、戏剧，杂耍等民间娱乐你方唱罢我登场。水中有花船。泛舟锦江，歌妓笙箫，饮酒作乐，日日乐逍遥。“龙池九曲，长似江南好风光”。

此景在杜甫的《成都府》有相关记载“喧然名都会，吹箫间笙篁”。他老人家还在另一篇《赠花卿》中写出了当时盛况。“锦城丝管日纷纷，半入江风半入云。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能得几回闻”。

“殿前宫女总纤腰，初学乘骑怯又娇。上得马来才欲走，几回抛鞋抱鞍桥。”

这是花蕊夫人记录的宫里的喜庆情景。

蜀人喜遨游。那时候的蜀人一踏青就是一个月，苏东坡说“蜀人游乐不知还”。唐朝还有一位诗人方千写过《蜀中》“游子去游多不归，春风酒味胜馀时。闲来却伴巴尔醉，豆蔻花边唱竹枝。”

据说那时因为成都遍种芙蓉，吸引来了一种稀有特殊的鸟，叫桐花凤，有点像现在的蜂鸟，也有说是太阳鸟。羽毛红绿彩色相间，三五成群吸花蜜，每到花谢后就消失不见。有文字为证。唐朝李德裕写过《画桐花凤扇赋序”：“成都夹岷江矶岸，多植紫桐，每至暮春，有灵禽五色，小於玄鸟，来集桐花，以饮朝露。及华落则烟飞雨散，不知所往。”此鸟并非杜撰，苏东坡亲眼见过，他在《东坡杂记》里写：“又有桐花凤四五百，翔集其间。此鸟羽毛，至为珍异难见，而能驯扰，殊不畏人，闾里间见之，以为异事。”

古时候成都是江城，有诗为证：“门泊东吴万里船”，那会儿的大型船只是可以从万里桥通到长江三峡的。杜甫在成都住四年，三峡住一年，每天都凭窗眺望，码头繁忙景象。从益州装满丝绸麻布的船只运往江浙，再从江浙装满海盐运往上游。

但是最早成都的东面和北面是没有河流流经的。所以修罗城时改道郫江，西北开挖，让其在九里堤和简江汇合，二江从西北来，一往东流，一往南流，形成二江抱城。

那时的成都人喝水极其讲究，不喝地下水井水，只饮河水。所以成都大街小巷、千家万户门前都有河流经过。不仅如此，唐宋时期的中央公园龙池，2000至3000亩大，也是很好的水源，哪怕战乱被外寇围困，成都老百姓都不怕缺水问题。现代考古已经在后子门挖出了龙池廊桥遗址，据称政府欲花100个亿重现当年中央公园胜景。

那会儿在大慈寺附近有蟹玉溪，河底有金刚砂，可做玉石加工用；还有七十年代才填封的金水河，青石桥和半边桥就是横跨此河得名。

除此之外，还有著名的筹边楼，海棠楼，散花楼，张仪楼。

秦国丞相张仪筑成都城时修建张仪楼，据传是用以定筑城南北方位的定位标志建筑，为成都城西门城楼。因楼高百尺，又称百尺楼。巍峨壮丽，登楼之上可极目八方，西瞻蜿蜒岷山，观大江（岷江）之水千里奔腾归来脚下。故杜甫《石犀行》诗中就有，“蜀人矜夸一千载，泛滥不近张仪楼”。

散花楼建于隋朝初年，为成都城东门城楼。每当春秋时节，楼外花满枝头；每逢晴日，楼头朝迎霞光，暮挂残红；夜望满天繁星皓月尤听江涛声声，而细雨蒙蒙之时于苍茫之中四望更别有情趣，故李白《登锦城散花楼》叹到:“日照锦城头，朝光散花楼。金窗夹绣户，珠箔悬银钩。飞梯绿云中，极目散我忧。暮雨向三峡，春江绕双流。今来一登临，如上九天游。”

因为大运河，扬州是当时东部的水务中心，“故人西辞黄鹤楼，烟花三月下扬州”，可是你得“腰缠十万贯，骑鹤下扬州”啊。益州呢，“人富庶多，兼济中国。”

韦庄是著名的“花间词派”，酷爱家乡成都，曾写过“家住绿槐荫里，门临清水桥边”。清水河和清水桥现在仍犹在。作为本土人，可以引以为豪地说，唐末在成都出现了中国文学史上第一部文人词集《花间集》。它收录了包括韦庄在内的18位或生于蜀中，或宦旅蜀中的词人500首经典诗词，极富文献价值。

成都，气候温和，物华天宝，人杰地灵，茂林修竹，风光旖旎，人物妖娆，女子肤色细腻白皙。所以不管是文人骚客，富商巨贾，他们不仅要观赏风光，更被深闺美人，美食所吸引。

唐朝诗人张籍曾谱“成都曲”：“锦江近西烟水绿，新雨山头荔枝熟。万里桥边多酒家，游人爱向谁家宿”。

那时候都道蜀道难，但蜀山蜀水美食是盛名远扬的。诗人们写下了大量入蜀和去蜀的诗篇。司空曙在《柳震入蜀》中写到：

“粉堞连青气，喧喧杂万家。夷人祠竹节，蜀鸟乳桐花。酒报新丰景，琴迎抵峡斜。多闻滞游客，不似在天涯。”

花蕊夫人最舍不得离蜀：“初离蜀道心将碎，离恨绵绵，春日如年，马上时时闻杜鹃。”

杜甫更是高调长叹“蜀酒浓无敌，江鱼美可求。终思一酩酊，净扫雁池头”。

说到酒不能不提卓文君司马相如。李商隐说“美酒成都堪送老，当轳仍是卓文君”。一个文弱书生，一个富户千金，当年竟以“酒肆”来蔑视世俗礼法，在当时社会，是要有很大的勇气的。如今的琴台路，古香古色，就是当年二人谱写琴瑟和鸣的地方。

漫步琴台路，司马相如的《琴歌》似乎还在耳边传唱：“凤兮凤兮归故乡，遨游四海求其凰。······颉颉颃颃兮共翱翔。”二人忠贞不渝的爱情，让晚年的杜甫凭吊感概，写下《琴台》：

“茂陵多病后，尚爱卓文君。
酒肆人间世，琴台日暮云。
野花留宝靥，蔓草见罗裙。
归凤求凰意，寥寥不复闻。”

雍陶说：“自到成都烧酒熟，不思身更入长安”。客观来看，成都确实深受酒神的青睐：独有的弱酸性黄粘土，粘性强、保水性好，含铁、钙等金属离子少，是酿酒筑窖的最佳土壤。地下水和冰川融水形成的优质水源，浸润了美酒的灵魂，而盆地中湿润的气候，格外有利于酒窖里微生物的繁衍；为酿酒提供了得天独厚的外部环境。

当然成都不是全城靡靡丝竹之音，成都文人忧国忧民，杜甫 《去蜀》中写：

五载客蜀都，一年居梓州。

如何关塞阻，转作潇湘游。

世事已黄发，残生随白鸥。

安危大臣在，不必泪长流。

反讽当权阶层不作为，令社稷堪忧。在”彩丽竟繁，兴寄都绝”时，蜀人陈子昂一句“前不见古人 后不见来者。念天地之悠悠，独怆然而涕下”犹如平地一声春雷，荡然浩气，石破天惊，“卓气千古，横制颓波”。

不过我还要提一个小插曲。当年司马相如去京做官后，想纳妾，文君得知后悲痛万分，写下诀别诗《白头吟》“皑如山上雪，皎如云中月…若得一心人，白头不相离”。其心也真，意也坚，司马收信后羞愧难当，遂放弃纳妾念头。可见诗词的作用真是伟大啊。

人物摄影：赵猫猫

出镜：糖糖，快乐的宝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