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首征程——新四军第四师老战士回忆录》

一叶知秋

夜袭邵楼 喜得良骥

叶英

开辟永夏砀抗日局面

1939年8月，鲁雨亭同志带领他组织的抗日武装两个大队参加了新四军。他又写信给宿 西一支地方武装的领导人郑席卿，邀请郑与他一起共同抗日，郑席卿接受了鲁雨亭的意见，带领两个中队的全部人枪与鲁雨亭的部队会合。新四军第六支队彭雪枫司令员派孔石泉同志带几十位军政干部到鲁雨亭部队工作，命名这支部队为第一总队，鲁雨任总队长，孔石泉任政委。

鲁雨亭同志衷心拥护中国共产党的领导，对日寇作战英勇坚决，在人民中享有很高有威望。张震、张先舟两同志介绍鲁雨亭同志参加中国共产党。在鲁雨亭与孔石泉同志的指挥下，第一总队在1939年冬季打了许多胜仗。

1939年11月3日，第一总队夜袭夏邑北袁楼伪据点，击溃汉奸王璞臣部400余人，拔除了袁楼伪据点，打开夏邑六区的抗日局面，。11月30日夜，第一总队强袭陇海铁路附近大房庄日寇据点，击毙横山少佐以下日军数十人，炸毁敌人弹药库1座。12月上旬，第一总队夜袭砀山县城以东的黄口车站，将日军1个小队封锁在一座房屋内，我军纵火烧死和打死日军30余人。1940年1月，第一总队夜袭与日寇和国民党顽固派勾结的杨昆山匪部，攻克砀南张小楼匪军据点，俘虏匪军1个整连的全部人枪，杨昆山率残部逃窜到陇海铁路以北，我军打开了砀南的抗日局面。

砀山县党的组织动员当地青年140余人组成了砀山大队，由王茨青、席伦则两同志率领来到硭砀山附近，编入第一总队，其番号为第一总队独立营。

夏邑县的地方武装两个营编为1 个团，其番号为第一总队第二团，以一总队原有的3个营编成了第一团。

第一总队的队伍迅速壮大，其辉煌战绩使日伪军闻风丧胆，鼓舞了豫皖苏边区人民的胜利信心。在1940年初，夏邑北面与东面的3个区，永城北面与东面的3个区，与砀山南面的根据地连成了一片，先后建立起抗日民主主政权。

1940年春节期间，第一总队两个团和1个独立营，在芒砀山北麓的窑山集、磨山村一带集中整训。春节前夕，近2000余人的队伍集合在窑山集

北面的大广场上，鲁雨亭总队长在台上讲话。他重点总结了总队参加新四军之后几个月的辉煌战绩，鼓励指战员英勇战斗，多杀凶恶的日本鬼子，打更大的胜仗。他那高亢洪亮的声音、深沉生动的语言、慷慨激昂的感情，给全体同志们留下了永不灭的印象。我当时在第一总队第一团三营八连担任政治指导员，直到现在我对当时的情景还记忆犹新。那时我才二十一岁，我生活阅历不多，看到鲁雨亭总队长魁梧强壮的身材、微黑的面色、浓厚的络腮胡须，我曾联想到鲁亭同志与三国时期曾在芒砀山安营扎寨、勇冠三军、叱咤风云的大将张飞气质相比，毫无逊色。

砀南出现新的敌情

1940年2月中旬，春节过后不久，第一总队各团分散进行游击活动。第一团第三营驻于永城六区北部的鱼山脚下，准备受领新的战斗任务。

新开辟的砀南抗日根据地，受到惯匪邵莲花部侵占袭扰，抗日民主政府人员的安全受到了来生威胁，几次遭到匪徒的绑架；永城、萧县人民常遭到匪徒们的抢劫和伤害。新四军是人民的队伍，要保护民主政府和人民的安全，对侵犯抗日根据地的匪帮必须迅速清除掉。

根据侦察得知：邵莲花原名邵良华，是砀南邵楼人，约25岁，自幼习武，闯荡江湖，投身绿林。传说他武功好，能窜房越脊，犹如武侠小说中的人物。这股匪帮约有60人，行踪不定，出没无常。他们有时劫掠日寇的火车、汽车，自称是抗日的队伍，实际上与砀山的国民党顽固派武装有着密切联系，顽固派县长委任他当什么“司令之类官职。当前几个月，邵莲花匪帮窜到萧县西部，到处抢劫破坏，中共萧县县委领导下的萧县抗敌总队，对这股匪帮进行了几次清剿，都被他们逃脱。近日邵莲花部返回砀南，邵楼是他的老窝，旧社会中绿林人物都有“兔子不吃窝边草的老规矩，他们不抢劫自己家乡的乡亲，这样也就可以得到家乡人们的掩护，获得暂时喘息休整的机会。

鲁雨亭总队长风尘仆仆地来到三营。他告诉郑席卿营长和陈迎荣政委有重要的战斗任务。他令立即召集连长、指导员来营部开会，亲自进行布置。

不到半个小时，七、八两连的连长、政治指导员从附近的村庄跑步来到营部。大家见到部队首长，心情都很激动，知道又要打仗了，鲁总队长满面春风地向大家说：“首先告诉你们一个胜利消息，特务连和一营二连，前天在永砀公路闫井、孙家寨附近，伏击从永城开往砀山的日军汽车队，打毁了5辆汽车，打死了近50个日本鬼子，从死尸中发现其中有日军佐野联队长。”三营的干部听到这个好消息都非常高兴，同时也激发了请战的愿望。鲁总队长看出了大家的心思，他打话题一转，说道：“今天要看你们三营的了!”他脸色变得严肃起来，把桌子一拍：“要消灭邵莲花这个土匪王八羔子!”6个营连干部“唰”的一声一齐立正站起来，齐声回答：“坚决完成任务!”

夜袭邵楼

从营部开会回来，八连连长梅韩方和我召集3个排长开会，告诉他们，根据总队长的命令和营长、政委的布置，要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今夜奔袭邵楼，消灭邵莲花匪部，迟了恐怕他会闻风远窜，更难捕捉。营长对七、八两个连战斗任务的分配是，七连消灭村庄东半部的敌人，八连负责消灭村庄西半部的敌人。一排排长马明山说：“三班班长顾鹤亮平时曾谈到，他在十几岁的时候与邵莲花同师学过武艺，曾到过邵楼，可以考虑让他给部队带路。”

散会以后，我想到马明山的意见很重要，就找到顾鹤亮，和他个别谈话。我告诉他八连的战斗任务，希望他能消除顾虑，为攻击邵楼出力。顾鹤亮出身贫苦，思想觉悟较高，参军之后经过几次战斗考验，表现坚决勇敢。春节之后不久，顾鹤亮被提升为班长。他原以为连里知道他与邵莲花是师兄弟，指导员找他谈话，可能不让他参加这次战斗。听到我的话，深受感动，表示决不能为了江湖义气，影响战斗的胜利。他说：“我和邵莲花各走各的路，早已绝交。我知道邵莲花家房子的位置，在邵楼村庄的西半部，即便是深更半夜月黑头，我也不会找错了地方。”

东西长有十几里陡峭的鱼山，好像一座巨大的屏障，对一总队一团三营部队的行踪起到了很好的隐蔽作用。邵楼在鱼山正北30余里处，急行军的速度两个小时就能到达。我军指挥员了解土匪部队的生活规律，把攻击时间选在后半夜。乘土匪懈怠的时候，将他们一网打尽。三营部队在鱼山南麓的村庄里休息到夜晚10点多钟，这才集合队伍，全部武装，从鱼山西面向正北方向急速前进。

三营部队行军1个多小时，到达了旧黄河大堤。营部传令，休息20分钟。我很快就发现，这里正是一个多月以前，一总队攻取张小楼顽军据点战斗前的休息地。张小楼在 旧黄河大堤的西北面十几里，邵楼在此东北十几里，这里是个三岔路口。

这天夜里没有月亮，大地完全被夜幕所笼罩，对进行夜间战斗很有利。七连和八连的部队在离邵楼两里路的地方分路前进。约在后半夜1点左右，八连到达了邵楼南面的树林边。根据侦察员报告在邵莲花匪部的驻防情况和顾鹤亮提供的邵楼地形特点，我和梅连长商定了八连的战斗方案。三排绕到村庄的北面，堵截向北逃窜的敌人。梅连长带一排攻击住在大院里的敌人。机枪阵地设在邵楼南面干涸的水沟边上，封住大院的南门，我带二排突击邵莲花家的院子，消灭警卫班，捕捉邵莲花。

一排、二排各自向攻击目标前进。先是从一排攻击的大院方向传来敌哨兵的喊声。啪！啪！啪！大院里的匪徒们开枪射击。一排在梅连长的指挥下，从敌人射击的死角方向贴着墙根前进，接近大院，从墙外向院里投掷了几个手榴弹。轰！轰！轰！一阵爆炸声。大院里的匪徒们慌乱不堪地跑出了大门。哒……哒……哒……我们的机枪连续扫射，十几个匪徒被打翻在地，只有几个侥幸的连滚带爬向村外跑掉了。一排战士冲进大院，俘虏了几个正在穿衣的匪徒。

缴获“火车头”战马

在梅连长指挥一排消灭大院里匪徒的同时，我指挥二排攻击邵莲花所住的院子。守卫在门口的哨兵被我军打死，爬到房顶上顽抗的两个匪徒，被我军抛出的手榴弹炸伤，从房顶上滚了下来。二排战士冲进了这座两进院。

前院三间北房、两间东房，经过搜索没有发现什么东西。东房的房顶盖瓦掉落下来十几片，是匪徒们登上房顶踩掉的痕迹。看来邵莲花和他的卫士是从房顶上逃跑的，民间传说邵莲花能从平地跳上房顶的说法不是没有根据的。

我正为没有捉到邵莲花而感到有些失望，这时二排几个战士跑来报告，说是后院捉到了俘虏。等他们把俘虏带来一看，原来是两个妇女。这两个女人穿着不同，形态各异。一个穿着打扮都很朴素，是个农家妇女；另一个服装华丽，涂脂抹粉，从表情方言语各方面看来，是一个闯荡江湖的女流氓。这两个妇女都说邵莲花是她的“当家的”。我让战士们把她们看押住，等我们离开邵楼时再把她们放掉。

二排的青年战士冯德功跑到我的面前，高兴地喊：“报告指导员，你看4支捷克式。”他两只手各提着两支乌黑闪亮的捷克式步枪，说是刚从灶坑里找到的。我想，这一定是邵莲花的卫士们所用的武器，在逃跑之前藏到灶坑中的。我为这意外的缴获感到高兴，当即对冯德功的勇敢机灵进行了鼓励表扬。

二排排长朱继先跑来报告：“指导员，马……马……”他平常说话有点口吃，现在因为兴奋，就更结巴了。我跟着朱继先跑到后院，看见东面是两间敞开门的草房，在马槽上拴着3匹颜色不同的战马。因是夜间，油灯光线较暗，我看到北面是匹红马，南面是匹黄马，中间是一匹又高又大的浅灰微带蓝色（一般叫作鸭蛋青色）有着长长的黑色鬃毛的战马。八连在一次战斗中缴获这3匹出色的好马，的确是值得高兴的。

战场打扫完毕，八连在邵楼南面的广场上集合，这时天已大亮。这次战斗共缴获了二十余支步枪，捉到十几个俘虏，人员无一伤亡。二排同志把3匹战马配齐鞍鞯，这些马匹更显得膘悍雄壮。

三班长顾鹤亮指着那匹特别高大的马向我说：“这匹鸭蛋青色黑鬃马是有名的‘火车头’。传说邵莲花曾骑着它同火车赛跑，一口气跑了60多里路，把火车甩得远远地。因此得到了这个‘火车头’的美名。砀山老百姓都知道这个故事。可是这匹马性情暴烈，很难驾驭，骑马的人常被它甩出一两丈远。”

我看到这匹马所配的马镫形状，果然特殊，这是一种有两层阶梯状的马镫，因马身特高，若用普通的马镫，人的腿抬不到那样高度。若为了上马方便而把镫的皮条加长，人上马之后两腿就会悬空，而不利于对马的控制。因此对特别高大的战马使用两阶梯的马镫，就能较好的解决上述矛盾。

我当时自恃身体灵活矫健，加之较不怕冒险的精神，我接过马缰绳，左脚蹬着马镫的下层，上身一挺，右腿向上跷起再落下，已经跨上马背了。当我刚刚感到自豪的时候，‘火车头’却发起威来了，它一面嘶叫着，同时把后腿翘得高高的，连续颠簸了几下，接着向侧面猛地一甩，把我甩出了很远，幸亏我会空中翻滚，让手脚先着地，才没有摔得仰面朝天。

邵楼战斗后，八连把缴获的3匹战马交到第一总队司令部。鲁雨亭总队长非常高兴。他与孔石泉政委分别骑上“火车头”和大红马。把黄马留给了八连。半月之后，鲁到六支队司令部开会，把“火车头”赠送给彭雪枫司令员。于是“火车头”这匹骏马有了最好的归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