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校的果树林

朱锦兴

<p class="ql-block">  身在现在的上海,各种水果,从海内外,源源不断进入千家万户。尤其是每逢秋季,光是梨,就有二十多种。如香梨、酥梨、鸭梨、贵妃梨、苹果梨、砀山梨等等,让人应接不暇。可是,谁能想象得到,在上世纪七十年代,梨等水果可是稀罕物,一般人难得吃上一次。我所下乡的西双版纳勐腊的南腊河边,一穷二白,苹果、梨,更是想想都有些奢侈。</p><p class="ql-block"> 我记得很清楚,1978年初,文革后恢复军校,我有幸作为首批学员进入昆明军区步兵学校(后改为昆明陆军学院)学习。</p><p class="ql-block"> 步校坐落在昆明市东郊八公里处,学校对面是昆明火车东站。又宽又高的学校大门上“中国人民解放军昆明军区步兵学校”一排大字高悬在门框顶上的正中央,虽然有点陈旧,但气势犹在。</p> <p class="ql-block">  据了解,我校的校园是五十年代初由苏联专家设计建造的,其设计理念完全是苏联式的,那个时候,在全国象这样规范化的军校寥寥无几,令人自豪的是第一任校长是我军赫赫有名的陈庚大将</p> <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校园内,绿化覆盖率非常高,又高又粗且不知名的大树随处可见,远远望去,在这葱绿茂密的大网下,教学楼、行政楼、大操场及一排排整齐的二层楼营房掩映在翠绿丛中,使校园平添了几分生机与韵味。学员宿舍楼内走廊、楼梯都很宽畅,你不用担心夜间紧急集合时会拥挤。我所在的一大队一中队营房在营区的最南端。 </p><p class="ql-block"> 令我们这些从各个边远地区部队来的学员两眼放光、怦然心动、垂涎欲滴的是,在大片树林里,居然还栽有很多果树,如枣树、李子树、梨树等,其中最多的是梨树,有木梨、宝珠梨(啤梨)、苹果梨等。金秋季节,梨树上硕果累累,满树吊着金灿灿的梨,令人垂涎三尺。木梨个大皮糙肉嫩、宝珠梨外型似葫芦、圆圆的苹果梨酷似苹果,这些梨,个个汁多,甜度高。都是上等的优质梨。 </p><p class="ql-block"> 我们渴望吃梨。然而,就在梨果成熟的时候,大、中队领导在会上就会反复强调要大家遵守校纪校规,不准随意采摘。可我们置身在这果树林里,面对着鲜嫩果子的诱惑,又有谁能扛得住?大家私下里议论着,这果树是学校的,摘吃自家的果子算违反了哪门子的纪律啊!于是,在学习训练间隙、傍晚、周未休息时大家都会不约而同的往林子里钻。同学们或单个或多人相约而去,起初还小心翼翼,唯恐被领导和同学们看到,后来就不管不顾了,大大方方的摘吃,从偷偷摸摸的“小偷”变成了明火执仗的“强盗”,领导们见此也就“装聋作哑”,不再管束。 </p><p class="ql-block"> 记得有一次,哲学课考试前,我和赵俊杰同学二人相约到林子里复习,找到一棵较大的梨树爬了上去,各自选择了合适的树桠上坐下,一边品尝梨的美味,一边复习功课。结果,我们俩哲学考试居然都得了97的高分。难道军校的梨子就像王母娘娘的蟠桃,吃了“法力”大增了?</p><p class="ql-block"> 我们班的菜地边上有好几棵梨树,树枝上挂满了宝珠梨,沉甸甸的梨压得树枝垂了下来,张嘴可得。干活间隙,同学们就像孙悟空进了蟠桃园,一个个,一口口地大吃了起来。待干完活,原先树上金灿灿的梨一个个变成了满地白色的梨核。</p><p class="ql-block"> 一天傍晚,我们班四五个同学和往常一样在校园里散步。聊天时,一位袁姓同学(名字记不起来,只记得他入学前是学校的兵,河南人)说,在校医院附近有苹果树,这个季节也应该熟了。于是,在他的带领下,我们来到了校园里一块比较隐蔽的角落里,果然,在一亩方圆的地里栽满了苹果树。繁茂的树枝上结满了青中泛红的苹果,十分诱人。可是,围着苹果园的一圈安装了一列桩铁丝网,这分明是禁区,不让人采摘啊,大家有点扫兴。 </p><p class="ql-block"> 可能是因为土壤和气候的关系,云南很少见种植苹果树,那个年代,我国特别是西部地区交通落后,物流行业不发达,农副业产品跨省交流少,在昆明市场上苹果很少见,平时想吃苹果是件很不容易的事。 </p><p class="ql-block"> 毋庸置疑,苹果对大家都有着很强的吸引力。回到宿舍,全班同学经充分讨论,决定去“蟠桃园”闯一闯。</p><p class="ql-block"> 但这毕竟是违纪的事,可不能明目张胆的采摘。为了做到万无一失,我们事前对苹果园值守人员情况、突入位置及撤退路线等进行了实地侦察,大家进行了充分的酝酿和讨论,好在同学们都是经过课堂上的学习训练,对夜间战术、侦察都颇有心得。很快便制定了一套严密而可行的“作战”方案。</p><p class="ql-block"> 行动的那晚,秋高气爽,一轮明月高挂在空中,银白色的月光透过薄薄的云层,给大地铺上了一层淡淡地银妆。</p><p class="ql-block"> 十点钟,熄灯号吹过,校园里一片寂静。待区队长查过辅后,袁××、杨应昌、赖良英、朱锦兴、×××(贵州籍,名字记不清了)一行五人背上军用挎包、带上用布蒙上的手电筒,避开岗哨,象五个幽灵似的,悄然离开了营区,向目的地进发。十几分钟后,到达预定位置,先由袁同学前去“侦察敌情”,在确认情况正常后,开始行动。</p><p class="ql-block"> 苹果园虽然围上了铁丝网,但却是松松垮垮,扎的并不紧密,上下间隔足有三、四十公分,这显然只是做做样子,防防君子而已。为了不破坏铁丝网,我们用二根事先准备好的约有四十多公分长的木棍撑起铁丝网的两端,除袁××在外担任警戒哨和接应外,其余人进入苹果林采摘。 </p><p class="ql-block"> 果园里近处的蛐蛐儿和远处的青蛙欢快的鸣叫声,交织成一首悦耳动听的混合乐曲。可是,我们刚低姿匍匐一一通过铁丝网,欲进入苹果林时,蛐蛐和青蛙的鸣叫声忽地戛然而止。毕竟是“做贼心虚”,我的神经突然紧张起来。难道是被巡逻兵发现了?我赶紧伏低了身子,两眼像雷达似的四处探测。后面的伙伴们,见我俯伏不动,也乖巧地伏地不动了。此时的我,心念电转。要是真的被校方发现了,回去弄不好要挨训,要写检查了。想到也可能会在全体学员面前出丑读检查,更可能还会影响前程,额头上沁出了汗珠。好在过了一会儿,蛐蛐和青蛙又高声合唱起来,我忽然想明白了,刚才大概是这些个小东西们在观察我们这些不速之客来干什么?当它们感到我们无意伤害它们时,才又开始了它们的音乐会。在寂静的夜里,有这些优美的乐曲相伴,还真是一种享受,令人心情愉悦,使精神状态处在高度紧张的我顿时感到轻松了些。</p><p class="ql-block"> 苹果树并不大,最高处大约不到二米,树与树之间前后左右相距大约二、三米,无论从纵向还是横向排列都非常的整齐划一,一看就知道种植人是一个训练有素的军人。</p><p class="ql-block"> 虽然,在黑暗的夜间,但在明亮的月光下,还能清晰地看到挂在树枝上那一只只沉甸甸的苹果。我不管三七二十一,专拣大的摘。仅仅十来分钟的时间,挎包就被塞的满满的,顺利完成任务。</p><p class="ql-block"> 这苹果不大,直径大约四、五公分左右,学名叫国光苹果。刚摘下时青多红少,吃起来又酸又涩,放上一段时间后,待表皮完全泛红,吃起来又脆又甜。我们将苹果存放在床头柜里,而我,虽然时不时的享受着甜甜的“战果”,但心里却也留下了一丝丝的不安……。</p><p class="ql-block"> 后来,在战火纷飞的老山前线,我们的连队,无论在阵地上,还是蜗居在炎热潮湿的猫耳洞里,抑或冒着越军的炮火挖掘坑道,每当口干舌燥之际,我就会想起军校的果树林,想起那甘甜的梨和苹果。</p><p class="ql-block"> 有时候,我觉得:我就是军校果树林里的一棵果子,在祖国最需要我的地方,生根,发芽,成长,开花,结果,开枝散叶……时光荏苒,流年似水,四十多年过去了,回顾军校的往事,依然历历在目。我怀念军校的果树林,更怀念军校,怀念教官,怀念战友。</p><p class="ql-block"> 朱锦兴</p><p class="ql-block"> 二〇二二年七月五日于上海</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