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对“长兄如父”的深切体验

独步高原

　　7月12日是大哥去世100天祭日，本想回老家到大哥坟头烧几柱香、献一束花，不凑巧单位安排到省外出差，只能写一篇小文来表达无尽的悼念和隔空的祝福。

　　大哥比我大整整17岁，我出生时他已成家立业，记忆中的他对我来说就是各样的伟岸高大。抑或是大哥比父母陪伴我更久、彼此交流更多，五十多年来我对这个叫哥的人，反而有着比父母还多一些的依赖和牵念，甚至有时感觉他就是一个“父亲”。让我感动和铭记的事情太多，梳理脑海中若干碎片化的记忆，选几个最难忘怀的片段分享。

　　七十年代的小学，课本非常简单，对于我这个乖巧还不失聪明的孩子，基本的理解和掌握不算难事。但进入高年级后偶尔有些问题也觉得犯难。那时大哥的工作单位离家也就十来里地，时不时也会在下班后回家。每次回家，我都会缠着大哥帮我解答几天来攒下的一些难题，文革前初中毕业的大哥总会帮我搞出几种答题路径。第二天，在老师惊讶、同学羡慕的眼神中，我便会去讲台上开心地“显摆”一番。点滴积累下来，我就成了老师喜欢、同学敬佩的优等生，可是大家压根没想到我家里有个十分称职的“家教”。

　　1982年秋季，刚升高二不久我就得了急性甲肝，大哥瞒着父母带我去地区医院治疗，半个月出院后又给我办了休学手续。学校去不成，家又不能回，大哥一边请县里有名的中医帮我调理，一边变着法子给我滋补。那时候的一只羊，得好几十块钱，只领40来元工资的大哥毫不犹豫托人买了一只，今天炖羊肉，明天包饺子，天天变花样。每次看到从来不沾羊肉的他，给我做好了再给他自己做，我心里就会有种别样的滋味。春节放假我和大哥一起回家时，父母压根都不知道我曾得过一场大病。

　　大一暑假时，大哥单位有一个去给香港送肉牛的活计，简单说就是一路上给装在火车皮里的活牛喂水喂料，保证在口岸移交时牛还活着并且不能掉膘，公司向社会上招聘临时护运人员，我内心十分向往刚刚起步的深圳特区，就和大哥表达了念想。大哥说，我得和公司其他领导商量一下。隔几天，大哥给我办了包括边防证等一整套繁杂手续，然后郑重其事地给我说，“我们公司一年要送五六次，本来这一次不是我带队，因为你想去，我和其他领导调换了一下，但是一路上，你该干什么就干什么，一点也不能偷懒，咱不想听别人说一句闲话”。近十天的行程，仗着一直在农村长大的底子，也谨记大哥的叮咛，我干活比其他工友还勤快利落，一路下来大家说了不少夸奖的话。但我清楚地知道，不是因为我，大哥真的不用冒着八月的酷暑再走这一趟。

　　我成县处级干部时，大哥还在县里一个科级单位任职。那时候，喝酒应酬是常态，许多次我在喝得有些高的时候给大哥打电话唠嗑，每一次大哥总是耐心地听着我颠三倒四、翻来覆去的那几句豪言壮语，约摸着我快到家时才说，“今天就到这吧，到家多喝点水”。从不责骂，也不厌烦，我总是在酒醒后才体会到大哥才是我最想倾述的人，也是最懂我、容我的人。

　　老父亲从80岁开始，就进了县城和大哥一起生活。我曾数次和大哥说，让老爹也去我家住一段，你们年龄大了，也得空休息一下。大哥说，估计老人家住不惯你们的楼房，还是住在我这舒坦。就这样，从我成家到父亲过世近20年时间，老父亲先后只在我家短暂住了十来天。我多次向大哥表示，父亲住在你这里，那我就补贴些吃用吧。大哥说，有我们吃的，就有爸吃的，你们在城里开支大，就别管了。父亲去世后，大哥拿出父亲生前的积蓄和抚恤金，要分给我一些，我说“你可别给我算账，要细算，我是不是还得倒给你一些”，大哥也就没再坚持。结果在后来的几年里，我上大学的女儿每次开学前，大哥都要给孩子一个大大的红包，我知道他还是没放下这桩事，也更觉得他像老父亲一样的刚直，一样的疼我。

　　我到内蒙古工作后，多次邀请大哥大嫂来走走，开始两年大哥总说，你工作那么忙，有空时打打电话、唠唠家常就好了。直到2017年，大哥才带了一个亲友团来看我。几天时间里，他们看了我住的地方，参观了我办公的地方，大哥高兴地说“许多年前，我出差来过内蒙古，觉得这里条件很苦，这次来感觉变化很大，你们过的挺好，我也就放心了”。告别时，大哥特意把我叫在一边说，“生活上我不担心，但是你出门在外，单位也不错，一定要把握好自己，违纪违法的千万不能做”。那一刻，我突然觉得大哥就是远在天堂的老父亲特意派来督查我的。

　　三年多前，大哥检查出患了癌病。之后的一段时间里，我也帮着找过好的中医西医，不论什么治疗方案，大哥都积极配合，坦然面对。今年春节回家时，我感觉他状态不好，但他还是开开心心地和全家人聚了几次餐。原计划，过了正月我再回去探望，但呼市突发的疫情把我死死的钉在这里。清明节前一天，我正筹划怎么回老家扫墓，顺便再听大哥絮叨絮叨。结果，当天下午我侄儿一个电话彻底了结了我和大哥今世的缘分。

　　限于近乎苛刻的疫情防控规定，本以为连大哥的遗容也看不上一眼了，便拟了一副挽联发回去表达我当时五味杂陈的心情：情同手足，老天吝啬为何只安排五十六载相厮守？恩比父母，阎罗性急哪怕能延缓三到五天再叙旧！后来几经周折总算回了老家，送了大哥最后一程，让我悲痛、惋惜、愧疚的心情得了一点安慰。

　　大哥，一路走好！要是真有来生我还愿当你的兄弟，更想做你的大哥，那样就多了一个回报恩情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