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追行记

健军

江南追行记

1

一天早上，灰白色的天空下起了大雨，地面上到处都是水花翻滚，浊水横流。行道树被风刮得前仰后合，步行的人中有的雨衣被风掀了起来，有的雨伞被风刮得左右摆动，难以撑得住……“出行不利，你回去得了。”同事老刘真诚地劝我说。“不行！定下了的事，我就要去做，错过这个时机，我就再没有机会去长沙看望弟弟了。”我看了看这鬼天气一眼，坚定地对老刘说。老刘没再相劝，只是说，你一人独行在外，路上多加小心便是。就这样，在老刘的相送下，我在一个风雨交加的早晨，走进了武昌火车站。武昌车站的候车室里，买票的乘客不多，显得很寂寥。当我急忙排队去买票时，一个迎面而来的中年男人问我说“你去哪？”“我去长沙。”“好的，我手里有一张去长沙的退票，你要吗？”我心里想，反正是要买票的，买这个人的票省去排队的功夫也好。我就爽快地买了那张退票，到进站口检了票，坐上了一列去长沙的火车。

在去长沙的列车上，我前后接触了两个乘客，让我哭笑不得，耿耿于怀。先是一个靠玩弄文字游戏谋生的男子有意和我攀谈。他操着湖北口音，说着不标准的普通话，提出依我的名字题诗的请求。并带有若不干就不好的口气。他可能看出我是个来南方出差的北方人似的。结果，我随意给他说了一个名字，他倒很快地写出了一首类似七绝的题名字诗。向我硬讨了一块钱，才走人了事。后边是一个邻座的大嫂。这位大嫂是个农村妇女，怀抱一个吃奶男孩。她心直口快，热情待人。用她那本地话高一声低一声，紧一阵慢一阵和我交谈。她大概是给我讲一些有关计划生育的事情。我凭着自己的感觉和悟性，不时地嗯嗯哈哈地应和着。就这样，大嫂和我说说笑笑了几站路，解除了我弧单无聊的心绪。使我感受到，人在旅途，还是好人多。

天在傍晚前，火车奔驰到了长沙站。天还下着小雨。我走出车站来到一个街口书报亭处，买了张长沙市旅游交通图，辨认出“国防科大”的方位，坐上公交车，找我弟弟去了……。

弟弟比我小14岁。在我家兄弟姐妹中排行老三。弟弟勤学聪慧，记性好，悟性高。从上村小到县一中，学习成绩在班里乃至全年级总是名列前矛。弟弟是在一九八七年应届考上军事高等院校——中国人民解放军国防科技大学（简称“国防科大”）的，成为我家乃至家乡人的骄傲。

　　晚上，我和弟弟在国防科大见了面。各自叙说了相思之情。我转告了父母亲对他的关爱之心和家里的生活状况，弟弟很是激动。然后，在学校外面的一个小吃店中，我和他的几个同学一道品尝了长沙名吃一一臭豆腐干。晚上，我被安排在学校招待所住了一宿。第二天早上，我告别弟弟就返回武昌去了。

可惜，这趟列车走了将近一天时间，在街灯初放时分才到了武昌站。我一下车就大步流星般地往所住的旅社跑。谁知，我们所包的房间已经上锁。我一下子蒙住了。同事们都去哪啦？我急中生智，赶紧去旅社前台打听情况。柜台经理告诉我，同住人员中午十二点前已经退房走人。让我回原来住处的墙壁上找一下留言条。我根据柜台经理的提示，果然找到了一张不大的留言条。上面写着:“我们几个人今晚坐客轮去九江了，九江码头见。”看着留言条，我简直傻眼了。对于我这个从未独个出过远门的人说，这确实是个天大的难题。黑夜、客轮、长江和九江码头，这些未知陌生的地方和时空，像一层阴云惹罩在心头。退不得，只能冒险前行。想到这里，我便放下恐惧，下定决心要去追上他们。

2

我急匆匆地来到一个地摊小吃处，三下五除二地吃了一碗炒米皮，便又慌忙地奔向码头买了船票。当我拿着船票去登船时，江中客轮已经鸣笛要启航，一个师付正在关闭上船的铁栏大门。我一看这种情形，真是急了。我不能耽误这一航班，否则尽快追上他们就无望了。想到这里，我便不顾一切，大声地喊到:“师付，别关门！你看，我先上船的同伴在向我招手呢！”师付好像理解我的归队心情，也不辨真假，招呼我快快通过栏门。走上通向客轮的栈桥。可是，当我登上客轮后又傻眼了。客轮的甲板上，船仓里黑压压都是乘客。走动的、站立的、坐下的，卧上的……。我去哪里找他们几个，我的头脑里呈现一片茫然。黑夜，弱光，江面上的风浪不时阵阵袭来，真让人有点不寒而栗。我倦缩地站在一个卧铺边，眼睛紧盯着放在我身边装着学习材料的黄布包。“喂，你去哪里？”“我到九江去。”“你先上我的铺位休息，我到外面透透气，我回来后咱再换过来。”“好的，谢谢。”就这样，我在客轮上休息了一个多时辰。我从心里感谢那个不知名的旅客，至今难忘。

　　客轮在江上整整航行了一个晚上，在第二天早上7时左右到了九江。可惜，我的同事们连个影子也没看见。客轮鸣笛靠岸，我掂着黄布包赶忙走上码头，凭着前次寻找留言条的经验，在岸上一块广告栏上看见了一个留言:“我们上庐山了，庐山上见。”真是怕什么，就来什么。人在无助时，胆子就大。我鼓足了勇气，再次踏上追赶同事们的行程。

3

满载旅客的大巴，行驶在通往庐山风景区的大道上。乘客中有十几个青年学生很活跃，他们不停地打着拍子唱着红歌，营造了车厢里的欢乐气氛。缓解了我伤感的情绪。突然，一阵叫停声，打破了原有的欢乐情境，让本来放松了的我又紧张起来。“停车，停车，接受检查！”大巴车很不愿意地停在了进山口。只见两个气势凶凶的汉子一前一后上了大巴，嚷着要乘客们掏钱买进山票。我不知这是怎么一回事，难道买了去风景区的车票钱不含进山里的票钱吗？我心里嘀咕着，手却忍不住去内衣兜里掏钱。这时，我前面靠车窗位置上的一个女军官向我使眼神，示意不要忙着交钱。我放下掏钱的手，强做安静的样子。先上车的汉子从我身边向车厢后走去，后上车的汉子又要来到我面前，我又开始慌了，手又表现出要掏钱动作。只见那个女军官又使来了眼神，示意沉住气，千万别先交钱买什么进山票。我再次冷静下来，规规矩矩坐着。突然，车厢后排发生了争吵，炸开了锅。“我是庐山里的人，家在庐山，凭什么还要买你的进山票？”“废话，交钱买票进山。不交钱，下车去！”“我不下，你能把我怎样？”“把你拖下去！”车上的两个汉子跟车外面的一伙人齐声叫喊着。就这样抗议买进山票的那个乘客被推攘下了车。大巴司机乘势发动车开上了进山的路……。车厢里失去了欢笑声，有的是对那个当地人同情的目光，有的是对买进山票的唏嘘声，还有的是车厢外的风雨声。后来，坐在我前面的那个女军官告诉我，她是河南南阳人，在庐山军干疗养院就职。她说进山口拦车的人都是当地人。他们私自借口修路还贷，巧要买路钱，给庐山风景区旅游业造成了很不好的影响。听了河南老乡女军官的一番话，我很感激她，是她没让我多花买路的冤枉钱。

大巴在庐山上一个叫牯牛岭的地方停下来。雨仍未停，雨势比山下时还要大。我下车后急忙四周张望，看能否见到同事们或留言条，结果一无所获。天啊！庐山之大，景点之多，你们让我怎么去找？顿时，我不知所措，我心里的最后一道防线全崩溃了。在我感到无望无助时，自信自强是最好的强心剂和助力器。我想到一句古语良训“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码头自_然直。”浑身增添了一股热劲。我到商店买了一把雨伞和一根竹杖，照着导游图所标的景点，边观景边寻找同事们。因为右手打伞，左手拎包加上饥饿，只是看了仙人洞、锦绣谷、三叠泉两三个景点，就赶忙乘车下了山，继续寻找我的那些同事们。

　　 大巴车一出山，天朗气清，夕阳绚丽。车到九江市，已经是华灯初放。我像是一只没头苍蝇似的。一下车就乱飞乱撞去找旅社。正在我六神无主，五窍生烟时，听到在我前面不太远的地方有人在大声招呼我。“快来吧！我们几个在这里等你呢！”这是老刘的声音。我顾不得奔波和疲劳，向老刘迎面跑去，我终于追上了同事们，从此结束了我离队孤行江南的风风雨雨的日子。

网络图片，致谢原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