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里共婵娟

李映华

大概13岁，父母外出，要我晚上到离家几十米的侯老师家住一宿。侯老师的女儿侯娟和我是同班同学。正值暑假，我们就在她家宿舍的隔壁教室里拼了4张课桌算是床，上面铺一张席子。她父亲和她睡，我一个人睡在靠着窗户的桌子上。看着窗外月华如水，听着沟渠里此起彼伏的蛙鸣虫啁，想象着月宫里桂花开了么？嫦娥睡觉了吗？

不知什么时候侯老师回宿舍里了，睡意朦胧中好像侯娟躺倒了我的身边，可能是深秋夜凉的原因，她靠我很近，那时不知道男女之间的事。

二年后，我到几里外的一个集镇读初中，侯娟随父母上城。

一次，我参加县中学生运动会，见她也代表学校参加田径赛的短跑。她家距离体育场不远，中午她带我到她家，还留了我学校的地址，送了一张扎辫子的一寸照片。回校后，我偷偷把她的照片放在学生证里。不久我收到她的来信。开始我都及时回信，回答她信中提出的问题。

三年困难时期，我很少回信了。究其原因，囊中羞涩，身无分文。3分钱能买一个烧饼，8分钱就可以买一碗面条，身上除了能搜出几只虱子，半分钱也拿不出。她得知我的实际情况，以后每一次来信都夹着一枚邮票。两人书信来往一直持续到高考前夕。

我被省城一所高校录取，侯娟在年底穿上了她梦寐以求的橄榄绿，应征入伍。4年后，大学毕业我留在高校任教，她却转业到南方航空公司当空姐。

我们在一起时，欢歌和朗诵最多的是电影《甜蜜的事业》主题曲：
幸福的花儿心中开放，
爱情的歌儿随风飘荡，
我们的心儿飞向远方，
憧憬那美好的革命理想。

我们设计未来，规划即将开始的美好人生。鸿雁为我们传书，在无尽的问候中互相慰藉勉励。然而，一次空难的噩耗彻底击垮了我。

整整三天，我把自己锁在房间里不吃不喝。把几大本装满她各个时期的照片一页一页反复翻看，不争气的眼泪一直流个不停。我真正体会到“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的所有内涵。

第三天傍晚，我抱着相册昏昏沉沉睡去了。

皓月当空，秋虫呢喃，微风轻叩窗栊。我睁开眼，突然，侯娟推门走到床前，她穿着一袭蝉翼般白色连衣裙，靠着我躺下，拥抱我，我的舌头在她的嘴里搅动，她微喘着，吸吮吞咽。我们沉溺在温柔起伏的海洋中，随着海浪或上或下，飘飘欲仙。灼热的胸膛紧紧贴在一起跳动，她的眼眸里溢出幸福的泪水。

不一会，她轻轻推开我，从窗户飞出，我连忙伸手去拉，她已经飞得很高，一会就进入月宫，或许嫦娥姐姐正带着玉兔在庭前等她呢！我的脑际涌现出秦观的“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诗句。

人世间与侯娟不能长厮守，是不是天意？我不知道。她在天堂，我在人世间，这是不争的事实。虽然不能够与心爱的人执子之手，与子偕老，但与心上人长相思，永怀念，也是一种幸福。“两情若是长久时，又岂在朝朝暮暮。”看似虚无缥缈，若即若离，但我认为，这天上人间的思念，是最高境界的美好！

月凉如水，仰望长空，思得一联：

光华如水嫦娥舞长袖，

苍穹似盖吴刚斫桂树。

作者介绍：李映华，安宜高级中学高级教师，江苏省作家协会会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