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恋这件小事

陶子

上初中三年级那年，正月初二，我和母亲去堂舅家拜年，几个小伙伴聚在一起，玩扑克牌。快吃中饭时，进来了一个小姑娘，十五六岁，个不高，偏瘦；她就站在我对面，看；时不时会瞄我一眼，甜甜地笑；我也不经意地抬头，瞥她一眼……这算是我们的第一次见面！ 第二年，春节后的一天，母亲告诉我，舅妈给我介绍个对象——她娘家姨侄女儿。我马上想起了上次那个小姑娘，没有了热情。又过了半年，有一天遇到了堂舅家小姨，她跟我说：“小玲现在成大姑娘了，白白净净，一笑起来，嘴角两个酒窝，很讨人欢喜；人也胖了些，长高了不少；尤其是那双眼睛，会说话，真是姑娘一大十八变呀！”——暗暗地，我记下了小姨的话。 高一期末考试，考了班级十几名，很受打击；恰逢这时，母亲说大舅妈催了，让我们两家哪天先见个面，订一下这事。我没有犹豫，答应了。于是，有了我们的第二次见面。 暑假一开始，我和母亲，还有大舅妈、小舅，我们一同踏上了相亲的路。中午十点多，我们到了小玲家，她的父母、弟妹都很热情，只是没有见到她，我有些心不在焉；或许是“姨妈”看出了我的心思，告诉小舅：“小玲在镇上看店，要不你们去叫她”。那时的通讯很不发达，好在镇上离家不远，于是我和小舅一道，步行往镇上去接她。 一路上，我和小舅说说笑笑。走了有十几分钟，猛然抬头，见前方不远处走过来一个女孩：白衬衫，红裙子……我像是预感到什么，敢紧闭了嘴，呼吸开始急促，头也低下来……擦肩而过那一瞬间，我用眼睛的余光，偷偷地瞄向她——短发、瓜子脸、樱桃小嘴，还有两颊微微泛起的红晕……和小姨描述的一模一样，可我没能认出来；玲也低着头，偷瞄着我，目光相遇的那一刻，我们又开始慌乱地闪躲……青春，多美呀，就像两枝娇嫩的花儿，在生命的这一刻，开始绽放！ 吃过中饭，舅妈递给我一个手提袋，我打开，里面是一件崭新的衬衫，一条长裤，还有一双凉鞋；母亲要我把衬衫穿上试一试，我胡乱地套在身上。“真老气！”玲在旁边娇羞地笑。“妈，你买的吗？”我傻傻地问。舅妈大笑：“对，你‘亲妈’买的”。接下来，大家都笑了。我醒悟过来，尴尬地羞红了脸…… 那年的暑假，我是幸福的，隔一段时间，我就会去她家住上几天，然后再带上她一同回家；白天，大人们出去干活，她在家里帮着洗衣、做饭，而我则看看书，陪着她……快乐的日子总是短暂，不觉中，一个多月的暑假就要结束了，临开学前，再一次，我去了玲家。 吃过晚饭，一家人在外面乘凉，她的父母和弟妹像是说好一样，渐次都去了别人家，屋外只剩下了我们俩。我躺在凉床上，数着满天的星星；玲就坐在身边，轻轻地给我摇着那种老式的蒲扇……月亮慢慢地爬上来，透过淡淡的月光，依稀能看清她的脸；她用一双清澈的眸子，看着我，低下头，轻轻地……“要是哪天你上了大学，会不会不要我了？”“不——不会的……”我有些心虚，想到了陈世美与秦湘莲。“你放心，不会让你为难，要是哪天你真得上了大学，我自己走……”“不，我妈说了，要是将来我上了大学，就认你做干女儿，我们两家做永远的亲戚。”激动中，我抓到了她的一只手，玲也回应似的握紧我的手——我们十指交缠，紧紧相扣……顿觉触电般，一股电流传遍我的身体，一阵眩晕，全身酥麻…… 开学后，分了文理班，学习也更加地紧张了；我不愿荒废这多年的学业，想暂停下这段恋情，可我，又放不下对她的喜欢；偶尔回去，还是会带上她，一同回家……一天天，我快乐着，自责着，在这种矛盾中争扎！ 玲的性格有些“野”，是一个我难驾驭的小马驹。有一次，在舅妈家，村里有个男孩子很是“殷勤”，上前和她答讪；而她，也不加回避，像是故意气我，弄得我差点要和人家“决斗”，忍不住向她母亲告状。“姨妈，小玲和阿成说话，不理我。”“为什么呀？”“阿成不是个好孩子，我让小玲别理他。”“姨妈”笑了。“我看你书别念算了，回来，你们结婚吧！”我沉默了，我没有那个勇气。“你要我们怎么样，难不成打个包票给你？”我知道，“姨妈”说的是真心话。 或许是性格和文化上的差异吧！又或许是在错误的时间遇到了她。随着刚开始时的神秘和新鲜渐渐褪去，我发现我们的分岐越来越大了。她虽说人小，但进入社会较早，已经有了很深的阅历；而我，一届文弱书生，除了比她多识得几个字，还能有些什么呢？我不能给她买新衣服，陪她出去逛，和她一起过她想要的生活；我不会当着她的面，对她甜言蜜语，抱着她，亲她，对她说“我爱你！”就这样，我一边想着她的好，一边又被折磨着，也折磨着她！ 仍记得，最后一次分别时的情形。我们从家一道，她回家，而我却是回学校。一路上我们很少说话，走到滁河上的一座大桥时，我自言自语，又像是对她说：现在好累呀，真想跳下去，这样就解脱了！“还是让我跳吧……”她悻悻地说。我看到了她那张忧郁的脸，不再有往日的笑容…… 不久，舅妈告诉我，小玲去了南方，让我别再找她。于是，没有说再见；高二那年的暑假，我的初恋画上了句号，永远定格在了，我18岁的那一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