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日疾行

宇文方水

一大早，万籁俱静。我看完了丁耶的《外祖父的天下》，是民国本，网上售价最低要1100元，真是惊天价！于是就借着朋友的抓紧看完。

一大早，风雨交加。人们按照收到的核酸通知，打着雨伞开始排起了长龙，我却没有去，不愿去占用紧缺的医疗资源。

中午时分，百无聊赖地走在小寨西路上，跟往常一样，走进邮局报刊亭，看有没有新来的杂志：《收获》没有来，《凤凰周刊》是不卖了，Lens好像停了刊，《爱乐》和《随笔》还要等，《读书》变得越来越枯燥无味。突然间发现《南方周末》第2000期在那里躺着，就翻开来，竟然有我最喜欢的坂本龙马，二话不说，立即卷走。

转到兴善寺西街，只看到卖书法字帖的大姐一个人在那摆着摊儿。大部分都没来，他们常常热气过后的下午时分才赶来，直到夜色深沉之后而离去。

我吃了一碗揪面片，便匆匆返回。

返回的第一件事就是看那一篇描述坂本龙马的文章。刚看了起头，说到了山内一丰，就是龙马所在的土佐藩第一任藩主，并提到了相关的日本NHK大河剧《功名十字路》。于是还没有看完这篇文章，就已经找来资源先刷了一集。

头一集就将战国时代的织田信长、丰臣秀吉和德川家康串连了起来，从桶狭间之战讲起，也将山内一丰置入其中，甚至将山内一丰未来的贤内助代子家族遇难也交代得清楚。所以，冥冥之中突如其来的封控立即有了刷剧的素材。

丁耶的那本诗集，史诗般的叙事手法，依然历历在目。更因其价值不菲，心中些许迷恋。终因囊中的羞涩，更加恋恋不舍。于是拿了书找赵姐，拿她们公司去给我印两本，才稍稍平复了躁动的贪恋之心。

这一日起得太早，不禁打起了瞌睡。合着天气的闷热，一下子竟差点睡过了头。要不是刘兄电话过来，八九要耽搁了下午的讲座直播。

于是打起十二分的精神，用凉水冲了脸，迅速准备就绪。

我跟往常一样带上了耳机，作为主持人简单地开了场，然后一边听，一边走。

同时的，朋友圈和西安本地公众号开始弥漫着这晚凌晨开始封控七天的消息，平静的心一下子又悬了起来。

我赶紧地先去赵姐楼下的门房取了书，接着马不停蹄地又跑去老石的书摊还了书。只是老石不在，交给了他的胞弟。

在这三心二意的当儿，我还看望了一下隔壁的小刘姑娘和画画的老刘。他们这次第不仅很紧张，也无可奈何，想破了头皮也想不通怎么又封控了，还要七天？七天里没有买卖可做，该怎么办？

照往常卖书的小刘都不舍得把她的书卖给我，按她的说法：先要高价卖给旁人，卖给我怕卖不上价。可是今个儿她哀求般喊我过去多买上几本，事到如今也顾不到那么多曲折。

老刘也非常难过，照他说：平常也卖不了几个钱！这倒好，再封一礼拜，让人喝西北风。

老石他弟才开始揭开帆布和绒布，正慢慢地摆着书，猛然听到这消息，变得哑然失笑。本来不爱讲话的他，一下子变得更不爱讲话，也懒得理人，只剩满面愁容挂在脸上。

往回走的路上碰见了柳师，他正在收摊。听到封控的消息，他一个劲儿地说：“没办法！这谁能控制得了！”照这个节奏，周日的八仙庵他是去不成了，而我们这些爱书人也没地儿去了。不免唏嘘慨叹。

一条繁华的商业街上，广场上有人在热舞，有人在唱歌，还有的在直播。

餐饮小吃店的门口依然聚集着青年男女，他们手里不是捧着奶茶，就是擎着咖啡。

吃烧烤和撸串的明显减少，不再像往常一般，门口塑料凳经常一排连着一排。

要封控了，总要在这之前打个牙祭。我钻进老兰家要了碗牛肉面，本来想咥一碗泡馍，因为嫌耽搁时间，就改作。

老兰家来了一位非常好看的服务员，瘦弱，苗条，颇年轻。八九的，我猜测她一定是刚参加完高考，在勤工俭学。她的稚嫩和不谙世事，让人特别地怜惜，就不免多看了几眼，很是忧虑于这七天再也瞅不见似的。

直播还没有结束，我却仍旧在一心二用。等赶到家，刚好结束，自然地主持着问答，同时手的另一边已经开始收拾行李。

等讲座结束那一刻，只两手一拎，一个书包，一个袋子。有换洗的衣服，有要看的藏书。

进到地铁里，人群依旧拥挤，大概坐了一半的路程，才有空位。车里这个时段大部分是年轻的女孩，她们打扮入时，大概率商场里刚下班。

我本来提前约了车，可是一到香湖湾，打电话却怎么都打不通。就问起路边停车的司机，问这个号是谁的？一个身材略壮的中年男人叫过我去，说就是他。可是临上车突然就变了价，要多加十元。我立即离开，去楼上找刚才出站时的一对男女喊我坐他的车，他们说可以立即走，价钱都好说。

我离开的那一刻，刚那司机不停地喊：“那些私家车靠不住，往死里压价！他们肯定不给好好送！”

等我上楼后，男的说可以按正常价不加价，可是女的改口说看在辛苦的份上，再加点儿。不知道什么时候本来明码标价的商业行为，怎么突然打起了感情牌？

接着又拉了个人，男司机要了50元，悄悄告诉我不要说。不知道什么时候黑车拉人拼坐都成了见人下菜、一人一价？

中间突然来了个电话，就是我提前约的那辆车，司机说：“你在哪呢？到了没？咋没见你？”我才发现第一辆叫我的司机是在冒充，但是已经坐上了车，这提前约的车也是他们分配的，就作罢。实在没有想到，人们为了生存竞争，不惜当面做假。

坐在车上，一个从江苏常州赶回来的青年与司机看起来已经熟络，一路聊了起来。

男青年说他本来在上海，上海封城后他就跑到了常州；现在江苏变得严重了，他只好又跑回西安；可是西安还立足未稳，这一波又突然来临，他只好先跑为敬。

男青年说他娶的媳妇是陕北的，彩礼才要了8800，真是令人匪夷所思。

司机说根据他的经验，离西安越远越偏僻的地方，人都比较实诚。不像阎良人，都很势利。这一点立即戳痛了我的心，雁姐曾经说过我们村的人都很势利，只认有钱人。没钱没势的，大家都躲得远远的；有钱有势的，大家都往上凑。

司机师傅把我送到家的时候，都已经第二日的凌晨之后了。母亲早早地在门口守候着，昏黄的灯光下。

她第一句话总是问我：“吃了没？”我说吃过了，她才放了心。

父亲也走出来，光着脊背，净着身子，拖着朦胧惺忪的睡眼，一看没啥事，就继续回去睡觉了。

只有母亲还不放心，非得把空调交代了，窗子关严了，被子拿给我，才放心去睡。

我中间去洗手间经过他们房间，听见的是哗哗的风扇声，而不是嗡嗡的空调声。习惯了省吃俭用的父母依旧在省吃俭用，即使客厅里的立式空调，他们也不舍得开，总要搬个大风扇过来吹，除非有客人来，才舍得吹一下。

如今我回来了，也跟客人一样，有空调吹。

真是可怜了天下父母心，也不枉了我要常回家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