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子花开

杨文蓉

　　2022这一年的雨，下起来似乎就没有想停下来的意思。大雨，从人们最开始的欣喜，一直下到最后的茫然与幽怨。

乡下的家，对我的召唤在周末总是更加的殷勤些。趁着短暂的雨停歇空间，到田园中走一走，是一种极好的精神放松方式，久雨，青草的味道更加浓烈，使空气十分清新，偶尔几声蛐蛐的叫声从草丛中传来，显得格外宁静，眼到之处，都是一派绿得流油的景象，田间小路已被小草厚厚覆盖，被雨水浸透，每一步像是踩在湿润的地毯上，“啪塔啪塔”的能踩出水花来。

像是漫无目地走走看看，却在不知不觉中，又走到了老屋跟前，看着这排多年没有居住、修葺的老屋，此时显得愈发苍老，岌岌可危，不觉又勾起对父亲的思念，不由得从心中骤然升起一阵热腾腾的雾气，使眼框逐渐迷蒙发酸，为了制止眼中的雾气凝成水珠滑落，于是略略抬高下巴，把眼光掠过屋顶，去看向那片熟悉的竹林，深深吸了一口清凉的空气，使心头那如潮的热浪逐渐平息了下来。

　　透过眼中的薄雾凝神细看，忽然发现屋后那片紧挨着老屋、一直很茂盛的竹林，枝头有几片竹叶子似乎微微发黄，于是，绕过屋后去查看，只见离房子最近的那一丛竹子，靠左边的几棵毛竹的竹节处、微微下垂的枝头上，赫然挂着一串串淡紫色奇特的花，沉甸甸的有些分量，形状有点像麦穗，也有点像小小的玉米穗，外花瓣柔韧，花心通透无暇，哦，是竹子开花了，我没有去触碰它，心里莫名的有些畏惧，也可以说是敬畏。

竹子开花，古书早有记载：六十年一易根，而根必生花，生花必结实，结实必枯死，实落又复生。竹子开花了，竹鞭和竹竿储藏的养分将被消耗尽，意味着竹子就要枯死了。几个月后，就可以看到挂满枝头的竹米，据说，竹米煲粥是很有营养的一种美味。竹米也是啮齿类动物喜爱的优良食物，届时或许会有许多啮齿类动物，因为食用竹米而营养充足，数量忽然成倍增生，比如老鼠、松鼠等。古代有“竹子开花，马上搬家”的说法，原因众说纷纭。但我想，该不会是怕老鼠忽然增多，偷吃掉家里储存的粮食而紧急搬家吧。

竹子是一种很神奇的植物，一般只要种下一棵种竹，只要能忍住不去吃掉它的笋，三至五年后，基本就可以拥有一片郁郁葱葱的竹林。其实，这屋后的竹林并不全是我自家种的，而是由许多户老一辈邻居一起垦荒种植，品种有麻竹、苦竹，还有用途广泛的毛竹，这家一丛那家一丛的竹子，慢慢地长成不分你我，组成一大片郁郁葱葱的竹林。在竹林的边缘，父亲种下了几棵苦桃树。

老话说：藕不过桥，竹不过沟。竹子的繁殖力与穿透力，资深的老农更为清楚，所以在屋后的屋檐下，被父辈们挖出了一条半米宽、深一米的几十米长大檐沟，贯通整排屋后。用光滑的鹅卵石铺底，边缘再用大小不一、颜色各异的石头围砌成一条漂亮的水沟，抵挡住了在地下横行霸道的竹鞭。每当大雨倾盆，水沟就成了一条清澈的小河流，那小河流里，便会有几朵落花顺水而下、小蚂蚁搭乘着竹叶飘过，偶尔，还会匆匆路过一条从满水池塘里偷跑出来的胡子鱼或者小泥鳅。

　　竹子花开，向世人宣告着年轮的流转、薪火相传，浩瀚宇宙万物众生，共享阳光、雨露，朴素的轮回思想，像车轮一样转动不停、循环不已。微风轻轻吹过竹林，淡淡的竹花儿在眼前摇曳，竹林里静悄悄的，鸟儿们一反常态，停止了叽叽喳喳的喧闹，我默默在心头读出了一句“轮回”的叹息，轮回，循环无端，无休无止。　

时光荏苒，回头看看，有那么多个四季，从我的指尖飘过，得到了几许？又失去了多少？原本清晰的一些景象，已慢慢远去直至模糊。随着年龄的增长，能感受到季节的气息越来越厚重，逐渐压制了内心轻快的源泉。

一滴冰凉的雨水打在了我的脸颊，也打断了我的冥想，又下雨了。我缓缓地往家的方向走去，雨点渐渐密集，头发湿了，裙摆也湿了，雨水的清凉，反而使心里头的沉重，轻松了一些，我知道这雨季终将会过去的，新生的生命也会在阳光温暖的爱抚中渐渐苏醒。